病房里，陈笑笑望着小女儿的脸，姑娘因为缺氧张着小嘴巴辅助呼吸，明明是再恬静不过的场面，但她的心内却还在为孩子的爸爸而担忧。
    旁人眼中的陈笑笑，矫情、多事、冷漠、不爱说话，更甚者还有人说她性格孤僻。
    似乎除了娘家人面前笑容多一点，在四世同堂的老魏家，她总是显得格格不入。
    陈笑笑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往日里照看着两个孩子，整个人便乏得很，没心力再多表现什么。
    再加上糅杂在这样多事的家庭关系中，她下意识地不愿意掺和那些事情，渐渐地便给人留下了不言不语的印象。
    可嫁给魏晓军是她自己选的，怎么可能什么事情都不在意呢。
    她也看到了婆婆李芳茹这些日子有多难受，为了少增添烦恼，她尽可能表现的和之前一样。
    但每至深夜，她还是控制不住的害怕。
    害怕晓军的事情不能很好的解决，害怕他回不来了
    可即便她再如何，却什么都做不了。
    一整日她的心都为他悬着，辗转反侧睡不着，一直到凌晨枕头下的手机传来一声响，这才想起自己竟然忘记关静音。
    本是随意摸出手机，可当目光触及微信弹出的消息，她的眼眶瞬间模糊了。
    不过两秒，婆婆便发了一个好字，整个群里面再无新的消息。
    可莫名的，她觉得整个人的呼吸都畅快了，握着手机的手止不住地发抖。
    她定定地瞧着，似是怎么都看不够这几个字似的。
    枕巾上阴湿一片，宝宝仿佛有意识般朝怀中钻了过来，胖胖软软的小手保持着睡觉就要摸着人的习惯，竟恰巧抚摸到陈笑笑的脸，像是在安抚，又像是汲取温暖。
    她轻轻拍了拍宝宝的背，在小家伙的脸蛋上轻轻落下一吻，终阖上眼。
    *
    伴随着医院的苏醒，魏晓雅也按时起来打水打饭。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与嫂子的相处少了一层隔膜。
    二人默契地给魏露曦洗漱喂饭，等到八点半，王医生过来查房，叮嘱她们做好准备，等护士通知到隔壁的楼层进行手术。
    二人按照规定前往手术室，因为路不熟，坐过了电梯，好在电梯里面有一位推着药车穿白大褂的小姐姐，推测她是这栋楼的主治医生，便向人家询问，这才找到了地方。
    她们到达手术室的时候，门紧紧关闭，上一位做手术的小朋友还没出来。
    孩子的妈妈焦急地在手术室外等着，对方看到他们只礼貌性地点头，便又望着手术室的门出神。
    虽然看不见里面的情形，但意外的是这门并不完全隔音，他们站在外面依稀可以听到里面的动静。
    唰——唰——
    一阵又一阵声音很有节奏，像是催吐，又像是灌水。
    就那么重复了几次，里面的声音方才停下。
    过了一刻钟，手术室的门被打开，那位母亲匆忙奔进去。
    通过打开的门缝，魏晓雅看清了里面的情况。
    一个跟侄女差不多大小的娃娃，正躺在蓝布笼罩的金属仪器床上，四肢被牢牢禁锢，躯体也用绑带紧紧捆成了粽子样。孩子的脑袋上绑着一层蓝色的眼罩，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许是王医生已经操作完毕，魏晓雅没有看到孩子的身上有什么别的仪器，倒是身旁的药架上，放着一串又长又粗的黄色乳胶管子，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
    魏晓雅微微联想刚才的声响，大致推测这管子是王医生拿来往被手术者的口中塞的，像是下胃管一样。
    很快，在医生的动作下，孩子被妈妈从机器床上抱了下来，眼罩拿掉，双眼朦胧，没有焦距。
    孩子妈妈担忧极了，询问医生这是怎么了，得知这是打了麻药的症状，才放下心来。
    魏晓雅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小型手术，竟然要全麻到小朋友没有意识的程度。
    但她不能评说什么，在这里，病人及家属只能选择相信医生。
    王医生朝门外的她们招手：“进来吧，把孩子放在这就行。”
    他指了指刚刚离开的小朋友躺过的机器床，陈笑笑抱着孩子走过去。
    侄女魏露曦好似感知到什么，挣扎着抱着嫂子的脖子，紧紧揪着衣裳不撒手。
    嫂子再心疼，也只能狠下心，将衣服从孩子的手中抽出来，而后快速放在床上。
    魏晓雅跟嫂子合力压制着魏露曦的四肢，好方便王医生将小朋友的躯体和四肢固定。
    整个过程中，魏露曦大喊着哭嚎，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直到她一丁点都动弹不了，王医生将她们赶出了手术室。
    门关上的最后一秒，魏晓雅看到王医生娴熟地给侄女戴上眼罩。
    她的世界，在这一刻陷入黑暗中，只留哭与闹。
    **
    等待的时间是煎熬的，刚刚仅仅是听别人家的孩子在做手术，当时只是觉得不容易。
    可现在里面正是她的亲侄女，那冲水声和呕吐声成数倍放大，陈笑笑不动声色地红了眼，魏晓雅只能口头安慰。
    “嫂子你别难过，医生说过了，果果的病没那么严重，一次手术就差不多，这可能就是听起来比较吓人，你放心。”
    嘴上说着放心，可怎么能真的放心呢。
    等待的过程中，魏晓雅的心还紧紧牵挂着爸爸那边。
    两人的手术都安排在早上，许是都很忙，谁也顾不上跟谁互通情况。
    洗肺手术时间并不长，大约半个多小时，手术室的门打开，一样的场景再次浮现在眼前。
    医生抽了很多张纸巾帮孩子做清理，嫂子一股脑冲进去，帮着将束缚带都解开。
    魏露曦还沉浸在麻醉迷蒙的状态下，估计刚刚手术的过程并不舒服，即便是不清醒的状态，小家伙儿得了自由的第一件事便是攻击。
    两只小手不管不顾朝着身前的人挠过来，嫂子就成了那个承受的人。
    侄女几乎是用尽吃奶的力气在拧人，陈笑笑全盘接收的同时不忘拍着她的背安抚。
    “好了好了，都好了，是妈妈，是妈妈。”
    她企图用言语唤醒她，看到这一幕的王医生，轻笑道：“麻药劲儿还没过呢，这会孩子不清醒，再过三四个小时就差不多了。”
    陈笑笑光顾着孩子，没说话。
    但小朋友却好似有感应似的，许是感受到了记忆中熟悉的怀抱，整个人开始放松下来。
    王医生又道：“还知道是妈妈抱着呢，不闹了。”
    魏晓雅安了心，转头问医生：“还有什么需要做吗，我们现在是就可以回去吗？”
    王医生点头：“对，你们直接回去，护士已经把抢救室安排好了，需要上仪器观察四个小时，相关注意事项，护士会跟你们说的。”
    魏晓雅顺带问了一句：“王医生您还有手术吗？”
    “对，今天上午你们是第二个，后面还有俩呢。”
    陈笑笑用事先准备好的大衣上将孩子包裹得严严实实，确定不露一点，二人这才离开手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