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璟见她感兴趣,也愿意沉下心来听,面上就带了暖意,先哄她喝药,才继续说。
“裴家这些年,几乎联姻所有皇室宗亲,人脉关系铺的也很广,您想想虞家奴大欺主造成的后果,裴缊之子继位,君弱臣强,会是什么后果?”
“外戚掌权。”裴太后认真的思考完,又道,“还能像女皇那样随便废立皇帝,自己称帝。”
“母后真厉害,一下就能想明白。”赵元璟耐心的引导她,“他们可还是皇祖母的亲儿子。”
“是了,万事无绝对,一切皆有可能……”裴太后嗫嚅道,“姓赵的那么多,你不听话,有人听话。”
当初就是元瑾不能称帝,裴家才急着把裴缊给九郎做妾巩固关系。
那他们现在联姻赵氏宗亲,和当年的想法是不是一样?
“您是儿子的娘,儿子不会害您,”赵元璟落寞的说,“儿子也不是无缘无故想这么多,而是有件事儿子憋了很久,一直不敢告诉您,就怕让您难受。”
“什么事?”
“齐庶人进宫时怀着世净的孩子,已经三个月了。”
“什么?”裴太后猛然坐起,又捂着发晕的脑袋摔了回去。
“母后,您别激动!”赵元璟紧张的伸手扶她。
“你给哀家说清楚!”
赵元璟委屈的说:“齐庶人进宫前就与表兄有染,她进宫后,一直没被临幸,四个月的时候把胎儿落了,还是裴缊帮忙弄的堕胎药。”
“你你你!你怎么不早说!”
裴太后胸口不断起伏,她想到齐庶人死那一天,裴缊和裴世净的反常,还有她让女医给齐庶人把脉,裴缊与她一起拒绝,还有……齐庶人是走裴家的关系才进的宫!
“您喜爱裴缊,儿子是心疼您,怕您气坏身子。”赵元璟局促不安的回答。
裴太后看着自己乖巧的儿子,想起裴缊和大儿媳总在她面前说,他护着虞娇娇,违逆她,不关心她这个母亲,不听她的话。
从潜邸带进宫的奶嬷嬷、大小裴氏、江心儿、裴灵儿、青梅、也在一旁帮腔,怂恿她争权,为裴家谋福祉,和赵元璟对着干,证明她在儿子心中的地位。
她在赵玉蕊面前也时常说九郎不孝,让卫家和裴家联手逼迫他让步。
裴家的势力越来越大,甚至连奶嬷嬷对他指桑骂槐,他也没对她和裴家做过什么。
她的九郎君只是不会表达,不是不爱她这个母亲。
“我的儿,都是母后对不起你!母后再也不逼你了。”
赵元璟用力眨眨眼睛,挤出两朵晶莹的泪花,弱弱的说:“母后,儿子知道自己没有大哥好,可儿子一直都很敬重您,阿兕,也是最合适做皇后的人。”
裴太后泪如雨下,哽咽着问:“是不是因为蜀国……”
赵元璟避而不答,慢吞吞的说:“儿子安排阿兕住在福宁宫,后宫虽归她管,但她应当不会常来,平时还是您最大。”
“她都要把哀家囚禁,不给饭吃了,哀家可不敢托大!”裴太后哀怨的告状。
“母后放心,儿子不会短您的吃用,就是您同夫人贵女在后宫游玩,离福宁宫远些,尽量避开她。”
裴太后听说他放自己自由,确认虞娇娇的狠话白放,儿子的心还向着她,心里一阵舒畅。
“母后都听你的,你忙完朝政,要多来陪母后说说话。”
赵元璟懂事的点头:“儿子有空就来。”
裴太后心里很纠结,齐庶人怀着裴世净的孩子进宫,肯定是存了混淆皇嗣的心思。
但她最看重的就是裴家,裴家的女眷捧着她,她很有成就感,心情也愉悦。
“那裴家你要怎么处理?”
赵元璟知道她性子好强,从前王府都是她做主,也管理的井井有条,成为皇太后,又被亲眷和奴仆捧上天,认为自己无所不能,甚至比女皇也不差。
可事实却是,她没有经过世族内宅的倾轧,又被囚禁二十多年,接触的都是依附父王生存的听话人,回到京都还没有打开眼界,就成了皇太后。
她没受过白眼和奚落,女皇也没教她做人,她就以为自己手段高明。
他不说话,裴太后心里慌乱,局促的说:“裴家虽然和皇室宗亲都有联姻,母后这些年,也从裴家挑了好几位娇娥……给十二郎,他们都没再做出格的事。”
赵元璟这两日说的话,比从前一年加起来都多,感觉很不适应,沉默了半刻钟,才继续同她解释。
“有虞家的例子在前,朕担忧裴家发展太快,将来没有能力保住家业,多次提醒他们放慢发展速度,以稳固当前基业为主,可裴家却认为,朕想打压他们。”
非要强压他一头,翘着尾巴飞速前进,逼着他用强硬的手段镇压。
“真的?”裴太后狐疑的问,“齐庶人那事你不恼?”
该不会是骗她的吧?
赵元璟无所谓的回她:“儿子刚成亲,齐庶人就背着阿兕勾引朕,验身嬷嬷说她非完璧,还怀着身子,朕就没碰过她,若不是死了,还能赏给表哥做妾。”
裴太后:“……”
“儿子从来没有忤逆过您,也知您对裴家的感情,为了您,朕对裴家一直都很宽容。”赵元璟抬手捏捏不适的喉咙,伸手在袖中摩挲虞娇娇给他的润喉糖。
裴太后张嘴反驳:“怎么没忤逆,你为了虞氏,可没少顶撞母后!”
赵元璟幽幽道:“唉,都是小人为了皇位,挑拨我们母子关系,阿兕她真的很重要,若是虞家没出事,西凉不会起事,十二郎也不会反,大殷就不会遭遇灭顶灾难。”
裴太后心虚的不敢看他,长媳的脸忽然在眼前闪现,登时生出一身冷汗。
她与婆家人和娘家人处的都很好,唯独对虞娇娇敌意很深,时常挑拨她和裴缊斗虞娇娇,她们姑侄和九郎关系紧张,裴家也对他很不满。
她还积极的把宫里唯一的孩子偷带出宫,那她是不是对九郎也有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