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些什么？
合欢花的气味还未散尽，细嗅之下还能闻见轻微的香气氤氲在狭小的禅房内，给刚刚平息的氛围染上几分缱绻的暧昧。
但看着自己的那双眼睛莫名的显得冰凉...
却又不是以往那种让人恐惧的刻骨的寒意，而是带着其余的微不可察的情绪。
甄嬛甚至觉得他在失望？
为什么？
理智提醒甄嬛该说些什么来打破面前的氛围，可对上那双眼睛却迟迟地说不出自述衷情的话，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设正欲开口时，禅房外一声接一声的呼唤。
“皇上？”
“皇上？咱该回宫了...”
日头已经西斜，再晚些会儿该是日落了，宫门落了钥匙是小事，让人知道皇上名义上来还愿，实际上在这甘露寺后山逗留到了入夜才是大事。
一不小心就会落下些话柄，有损皇上的名声...
这禅房后院的朴素和破败得让苏培盛这个常念伺候人的奴才都暗自叹息，也更加没想明白，皇上怎么就真的在这破地方宠幸了曾经的菀嫔，如今的莫愁师太？
禅房门应声而开，幽若的清香溢出来，不像是檀香的味道
苏培盛不敢抬头，心里有些明了，皇上不是肆意妄为不顾规矩之人，难道是菀嫔点的这香的缘故？
啧...
清高自持的菀嫔娘娘。
.............
如陵容所料，皇帝的确是被扶着下山的。
依旧是远远地注视着皇帝威严的背影，与来时不同的是此刻的皇帝已经没有多余的体力支撑脊背挺直，只能轻轻靠在轿辇上借力才没有瘫倒下去。
很快到了宫内，依旧没有得到皇帝的眼色，只冷淡地被打发了。
想来‘皇帝陛下’如今心情复杂，她也正好懒得凑上去充当出气筒......
只是想起刚刚擦肩而过时，居然还嗅见皇帝身上细微的合欢香气，陵容明白甄嬛确实是下了狠功夫，怕是点了不少香料吧？
以药效来看，这么重的药，皇帝算起来也该倒下了，但如今居然还能强撑着面色无异。
是皇帝的身体转好，还是她调香的手艺又精进了？
陵容更倾向于后者，一时有些微妙的自得。
只是也意外于‘皇帝’的反应。
那么重的药效他也强撑着没有发作，顾念着谁不言自明，生怕发作之后甄嬛落得个损害龙体的大不敬之罪，如今匆匆回养心殿，连半步也不踏足后宫，想来也是担心走露消息的缘故？
甄嬛还真是好命。
怎么遇到的每一个男人都这么尽心为她着想？
温实初简直是她膝下言听计从的忠犬，即便是冷酷无情的雍正也曾待她细致入微过，更别提如今俨然是个痴情种的果郡王...
而自己遇得的男人...
想起先前被抵在甘露寺后院对峙的不愉快经历，此刻还感觉到脸颊被摩梭的粗糙感。
夕阳要落下了，天边染了一阵红霞。
陵容注视着天际，许久后轻微啧了一声。
狗皇帝。
............
只是没能顾影自怜多久，意料之中的邀约到了。
今日出宫陵容是直接越过皇后找上太后得到的许可，以还愿为名义，太后念着自己先前不辞辛苦出宫祈福的心意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陵容于是顺理成章把消息宣扬了出去，恰到好处地让‘皇帝’先于皇后知晓了此时，意料之中的得到了皇帝要同行的消息。
理由也很正当，刚刚从重病中恢复过来，可不是要找佛祖供奉一二，片刻都耽误不得。
陵容估计皇后今日得到消息时，自己与皇帝已经到甘露寺了。
也不知她怀着什么复杂焦虑的心情一直等到了如今日暮时分？
陵容挺好奇她的脸色，所以应下了皇后邀她深夜赏月的帖子。
曾经热闹的景仁宫在夜色下也难掩萧条和寂静，尤其是近来皇帝未曾踏足，其余妃嫔也未曾如先前那般热络，更显得这座宫殿荒凉而沉闷。
坐在主位上的女人依旧风韵犹存端庄大气，好似真是位温柔贤惠的国母，但陵容一眼看出她只有强撑的威仪。
一触即破。
“娘娘说是赏月，怎么不去御花园，那里的月亮可比景仁宫的明亮多了...”
皇后顾不得计较她的失礼，急促追问，“皇上在甘露寺做什么？怎么逗留了这般久？”
“甄嬛是不是趁机与皇上见了面......”
陵容语气悠悠，“何止呢...”
连珠般地追问显示了她不平静的内心，阔别一世难得见皇后这般急促慌乱的模样，陵容多看了两眼，还意犹未尽。
“说不定过不久有了身孕，宫里又要多一位长得像故人的妃嫔了...”
故人...
皇后险些捏碎了手里的杯子，又是故人...
顾不得怀疑眼前人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只记得眼下有一个卷土重来的大威胁。
甄嬛居然要回来了...
皇后多少次恨不得把甄嬛那张惹人厌恨的脸划花。
不仅是甄嬛，这宫里所有的妃嫔她从来不喜欢，但她的夫君到底不是一般富贵人家，而是九五至尊的天子，自己也没有能让他取舍的本事......
皇后于是只能忍下嫉妒和伤神，在这宫里面上做足了皇后的本分，实际上心里只分用得上和用不上，只分敌人和工具...
眼前人便是她曾经趁手的工具，如今却微微附身，状似无辜地讽刺，“皇后娘娘好像不为皇上高兴？”
高兴？
她怎么会高兴......
随后意识到她轻佻而不恭敬的语气。
皇后险些以为看到了曾经嚣张的祺嫔，只是那蠢货再这么嚣张跋扈也不敢在她面前过度放肆。
那女人如今被太后一道懿旨贬为了常在，缩在储秀宫里禁足还未解，眼看着皇帝从来不曾提起，瓜尔佳氏已经没有了任何的作用，自然嚣张不起来。
哪里像如今的眼前人，自顾自地斟茶落座，好似到了自家花园里一般闲适惬意...
哪里还有先前谨小慎微不起眼的模样？
注意到她即便慵懒也难掩清丽的身段，皇后本就刺痛的眼睛更加明显了。
却也明白了些什么......
“你故意的...”
故意引皇帝去甘露寺，故意让皇上与甄嬛有了相见的机会，或许先前所谓的去祈福也是假的，而是与甄嬛串通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