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课就授到这里,下面点评一下前日的家庭作业。总得来说,前日留下的家庭作业,大家做得都挺好,只是最后有一道题,你们八人里,有七人都空着没做,是没思路还是时间不够?”姜林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打开边上的一个文件夹,拿起昨日批改好的八张作业纸,朝正在认真抄题的八名小伙子问道。
“唔……”几名十来岁的孩子顿时脸变得通红,纷纷垂头站了起来。
“亮亮,你说说,你是没思路呀,还是时间不够?”姜林望向黑石月和自己的内侄、黑石工的长子、无人时将自己称为姑父的男孩,声音略有些严肃地问道。
“姜老师,是没太好的思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被姜林称为亮亮的男孩头垂得更低了。
“没太好的思路,那为何不见来找我答疑?”姜林说罢,下面几名没完成作业的小伙子脸更红了。
“我今日再说一遍,以后若是有不会的题,一定要来找我答疑,明白了吗?你们八人是我从众多少年里挑选出来的,比旁人的天赋都要高,但是天赋高不代表着就可以不用心,不努力。明白了吗?”姜林的声音更加地严厉。
“姜老师……”那名完成了作业没有被牵连,一直在抄题的少年此时抬头看了看姜林,有些犹豫不决。
“怎么了?小虎?”姜林望着自己最得意的学生,开口问道。
“我们八人其实昨日讨论过这道题,我感觉我做的也不一定对。另外,姜老师,这机械学到底是做什么的啊?从你开始对我们几人传授这机械学,我们学了有近三个月的时间了,知识也学了不少。可是终究还是没想明白这些知识能做什么?你此前说做学问要学以致用,此前我们学的文字、数算后来都用上了,但这机械学……”名为小虎的少年朝姜林开口问道。
“嗯,不错。小虎真不错,做学问就是要有这样的态度,多思考,多问,多探讨。既然你们几人昨日讨论过这道题,那我今日便好好给你们讲解讲解,至于你问的这机械学能做什么?容老师我卖个关子,等立春节后,老师会带着你们几人干一件大事,到那时候你们就知道这机械学是做什么的了。”姜林见几名学生私下里的学习态度还算比较端正,自己的几名得意弟子课后都没少动脑子思考,此时还是应当以多鼓励为主。
毕竟这些孩子是零基础被自己填鸭式地教授这机械学,没有相应的几何、物理、数学等知识做基础,自己再苛责他们,确实有些过分。
“报告!”办公室门外响起了黑石平的声音。
“唔……”姜林心中泛起了嘀咕。
往日里自己给这些学生授课的时候,首领卫队的兵士都是守在门外负责站岗的。自己曾交代过,除非万分紧急的事情,否则谁也不能在自己上课的时候来打扰。便是前几日姜世民,呃……就是被大家唤为二郎的顺姬所出姜林的次子生病咳嗽,顺姬派来的人也是等姜林下课后才进行了禀报。
现在黑石平这一嗓子……近日晋阳镇周边下了几场大雪,便是青石谷那里也已经早早下令待雪后再恢复每日的通信,唐方之中还会有何大事?
不过黑石平入伍好几个月,纪律性已经明显增强,这些时日做事也逐渐老道起来,不再像以前那样毛毛糙糙的。所以,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进来!”姜林合上了自己的文件夹,朝门口喊道。
“首领,包爽队长回来了。”黑石平推门进来,朝姜林行了一个军礼,言简意赅地说道。
“好了,同学们,今日的课先授到这里,明日我会将前日留的作业最后一题给大家进行讲解。多穿点,这么冷的天,你们这帮年轻人,要风度不要温度。”姜林朝黑石平摆了摆手,黑石平转身出了办公室门,姜林回头看了看下面的几个小伙子,开口说道。
“呼……”下面的几人明显松了口气,赶忙收拾起自己的学习用品来。
当最后一名学生离开,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包爽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快进来!”姜林亲自给包爽打开了房门。
“成没成?”姜林替包爽掸了掸身上的雪,开门见山地问道。
“成了,活的,押在平阳城附近的一处山洞中,除了子昂外,谁都不知道。”包爽也不废话。
“好,先去休息一下,用点热乎饭再说。”包爽虽然精神头还可以,但人明显消瘦了许多,脸上手上已经皴裂了好多小口子,看这样子是马不停蹄地赶回来的。姜林听到了好的结果,心也放了下来,忙安排包爽去休息。
“是!”包爽咧着大嘴朝姜林行了一礼,转身出了房门。
“平,你去将工兄弟,魁兄弟请来。”姜林朝门外喊道。
“是!”黑石平领命而去。
片刻功夫后,红石魁与黑石工俩人前后脚进了姜林的办公室。
“首领,这么大的雪也不休息?你不休息折腾得孩子们也不休息。刚才亮亮回去的路上跌了一跤,你嫂……呃,他妈正在家埋怨你呢。”黑石工进了屋门,见红石魁也在,赶忙改了口。
“就她事多?别的孩子不也没停么?我告诉你,你家亮亮在这八人里,成绩最差。哦,当然了,他年纪最小,才十三,不加把劲的话,迟早要掉队的。你说我是他姑父,到时候他掉了队被淘汰掉,你妹那我也不好交差啊。”姜林双手一摊,朝黑石工说道。
“呃……好吧,回家我劝劝他妈。今日你找我二人来有何事?”黑石工也不客气,朝客位的椅子上一坐,朝姜林问道。
“包爽回来了,郊兄弟他们将申光擒获了,活的。按之前的承诺,立春节时,这申光要在平阳城那里用来祭奠黎国之乱时死去的那些人,这是一个很好的契机,用来让这些黎国遗民和霍部落的遗民就此安心的契机。我要赶在立春节时亲自去一趟平阳城,去完成这个承诺。”姜林看了看黑石工和红石魁,有些激动地说道。
“非去不可吗?这么大的雪,这么冷的天?”红石魁关切地问道。
“必须去!”姜林想都没想便朝红石魁和黑石工答道。
“报告!”门外响起了包爽的声音。
“进来!”姜林朝门口喝道。
“爽啊,来,坐。你将你们此行的经过给我们三人大概讲一下。”姜林指着黑石工旁边的一把椅子朝包爽说着,然后端起桌上的陶杯走到包爽身边,将陶杯递了过去。
“我们一行人先抵达了平阳城……”包爽接过姜林递过来的陶杯,开始回忆起此次抓捕行动的过程来。
大约一个小时后,包爽终于将整个过程讲述完毕。
“你是说通往平阳城的路已经被大雪封住,你从平阳城那里回到晋阳镇就用了二十余日?”姜林刚才听着包爽的描述,前面的行动过程虽然也充满了惊险,但毕竟已经是过去的事情,现在尘埃已经落定,关注后面的事情才是最关键的。
“倒也不是路被大雪封住了,从平阳城到咱们晋阳镇根本就没有路,就是这一年走的人多了些,像是一条路。太岳山以南的雪还能小点,过了太岳山以北,雪都快到膝盖了,所以我这一趟回来可是费了老大的劲了。”包爽喝了口水,顿了顿,朝姜林答道。
“今日已经是十二月二十八日,你休息五天,五天后咱们出发去平阳城。怎么样?五天时间能不能恢复?”姜林返身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拿起桌上的军用手表看了看上面的日期,朝包爽问道。
“三天就行的,首领。”包爽忙起身,挺了挺胸膛,朝姜林说道。
“还是好好休息休息,我算了一下,时间够的。”姜林说罢,朝包爽摆了摆手,包爽朝姜林、黑石工、红石魁行了一个军礼,转身离开姜林的办公室。
“那时间就这么定了,五日后我动身去平阳。晋阳镇这里就交给你们二人。立春节时我不在,一应的庆典活动可以适当举办。现在晋阳镇已经实行包干包产,大锅饭式的集体庆祝活动可以取消,但一些重点场、站还是要小范围集体庆祝一下,这事就交给你二位操办。另外,青石谷和西山骑兵训练基地,还有连珠夫人那里,魁兄弟要替我出面慰问慰问,将我们的心意带到。其他的,照常就行。”姜林将自己离开这段时间的事情安排了一通。两个小时后,黑石工和红石魁终于从姜林的办公室离开。
五日后,姜林按原计划,告别了妻儿,率首领卫队余下的人,朝平阳城进发。这一路自是不好走,二十余日后,这支队伍终于抵达了黎国和霍部落遗民的定居点、规划在建的平阳城,得到消息的子昂、虞饕、胥郊和红石洪早早地便在城北等候。
对于姜林一行人的到来,子昂还是早就有心理准备的,至于其他人,多少显得有些吃惊。当然了,红石洪的脸上还充满了喜色。
“呃,你有什么好事?”姜林望着又黑又瘦、但比以前更精神更有活力的小舅子,戏谑地问了一句。
“姐夫……呃,首领,昨日收到涑阳城传来的消息,娆妹和嫂嫂都怀孕了。我要当父亲了……”红石洪有些娇羞道。
“呃……多久了?”姜林开始盘算起时间来。
“娆妹快四个月了,嫂嫂么,应当我哥去南边的时候……快三个月。”红石洪更娇羞了。
“你们这俩货,真是闲不住……得,以前还想着娆妹和苗妹能撑一些时日,现在二人既然已经怀有身孕,那便将二人撤回来吧。等平阳城这里的事了结了,好好想想谁接替她们二人合适。”若不是有旁人在,姜林恨不得踢自己的小舅子一脚。
虞娆、胥苗二女怀孕可以说是打乱了自己的计划,涑阳城那里具体稳定没稳定还不得而知,二人现在怀孕,若是再坚守在第一线,顺姬那里先过不去。万一出点什么闪失,那更对不起自己的两个小舅子。不过此事急不得,需要慢慢盘算。
“首领,你们冒着严寒来平阳,到底为了何事?”边上同样有些兴奋、快要当舅父的虞饕朝姜林问道。
“当然是好事了。昂兄弟,那人你见过了吗?”姜林没有直接回答虞饕的问题,而是朝众人身后的子昂看了看,朗声问道。
“看过了,确是那人无误。”子昂朝姜林抱拳行了一礼,表情凝重地说道。
“谁啊?”虞饕仍有些不解。
“你可真是……是原黎国右师统帅申光。”姜林朝虞饕和胥郊说道。
“不光是申光,还有与申光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的十名忠实的走狗。”子昂已经拖着哭腔。
“哦?”此前包爽给姜林、黑石工和红石魁描述此次行动的经过时,也提到了最后擒获申光,以及十名护卫和一名府中管事。但现在听子昂言,仿佛不是这么回事,便生出疑问来。
“首领,请原谅我不经你允许,擅自审问了那申光,我实在是控制不住内心的仇恨啊……”子昂已经跪倒在地。
“哦?都审出了什么?”姜林见子昂如此,面色有些凝重。
“那申光言,当年他与我们黎国国君自小便是玩伴,二人相交甚笃。后来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二人同时看中了滁黎城中一家贵族家的小姐。可是那贵族家的小姐却有些不喜我们国君,与申光私下定了终身。后来我们国君硬是使用强权,将……便是后来的国夫人。听说当时的条件便是保申光当上右师统帅。”
“其实事情到了这里倒也无事,可是我们国君迎娶国夫人两三年后便对国夫人失去了兴趣,而且还将其打入了冷宫。不出一年,国夫人便香消玉殒。申光从此便记恨了我们国君,发誓要替我们国夫人报仇。后来他一次醉酒后,将往事道了出来。他的这些私兵护卫便怂恿他亲近周国、虞国,其中几人不等申光下令,便先将申光的情形报给了已经联系他们几人很久的周国细作。待西伯侯的书信呈到申光的案头时,申光……”子昂已经说不下去了。
“原来是这样。那此次这十人……?”姜林听罢申光的讲述,心头一紧。
“这十人均是罪大恶极之人。当日周国联军攻我黎国时,申光部下有二十人充当了敌国联军的向导,这十人便位列其中。倒是那名府中管事,属被逼无奈之举。”子昂此时直起了身子,但双膝依然跪地。
“你用刑了?”姜林咂摸着这番往事,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用了。”子昂义正辞严地说道。
“哦?红石郊和我的卫队守着他们,还能允你用刑?”姜林没好气地说道。
“就是郊兄弟教我用的。受刑者是我幼时的一个玩伴,我割了他的蛋蛋。申光以及众人见我如此,毫不隐瞒地将事情说了个明白。”子昂更加地理直气壮。
只是姜林差点气吐血。
“那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些人?”姜林继续问道。
“除了申光府中的管事外,其他人五马分尸。”子昂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是不是有点太过了?”按姜林原来的设想,申光此人罪大恶极,说的立春节时用来祭奠黎国那些遇难的人,最多也就是个斩刑,当然最好是绞刑,这才符合一个从后世的文明国度而来的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没想到这子昂如此……
“首领,众诸侯和方国对待叛国者向来如此。子昂兄弟并未私自加刑。”边上的虞饕和胥郊朝姜林行了一礼,幽幽地说道。
“如此,那便按子昂兄弟说的,六日后立春节时用这十一人的鲜血来祭奠故黎国的那些冤魂。”既然虞饕和胥郊如此说,姜林也不好再为此事而纠缠不清。大不了,到时候自己闭上眼不看便是。
“多谢首领成全。”子昂头顿地朝姜林大礼参拜起来。说罢,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响彻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