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二百多年的咸阳宫,殿阁相连,廊檐相接,正中央的大殿内,始皇帝高居主位。
虽然已经见识到了后世龙椅的奢华,但习惯了矮榻的祖龙依然选择跪坐在杌子上。
左右两排十多名臣子同样按次序排开,正襟危坐,商讨国事。
右手边列第一的那位却似乎是不太习惯,在帝国高级官员们汇报工作的时候总是暗戳戳地扭来扭去。
看其人,高鼻梁长脖子美须髯,倒是挺符合秦汉时期美男子的相貌标准,只是这坐卧难安的姿态却跟朝堂上的一众人等有些格格不入,也从未见其人参与什么政事讨论,却不知何德何能有资格坐在这个位置。
要知道,秦汉以右为尊,这块黄金宝地理当由丞相李斯所占,可现在李相被挤到了左首却不见丝毫怨愤,反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甚至偶尔视线触及此人,还颇有恭敬之色。
终于,在漫长的汇报、商讨、批示、决定之后,帝国朝会结束了。
在掌舵人示意下,三公九卿鱼贯而出,大殿中连同侍女寺人在内不过寥寥数人。
右首的那位终于找着了机会,忙嬉笑问道:“政哥,这一大早地喊我过来,可是有啥要事?”
敢这么跟始皇帝说话的,眼下大秦国也只有刘邦这么一位了。
刘季嘴上笑嘻嘻,心里边却是一番亲切问候。
昨晚上刚跟戚家小娘子好好亲热一番,这么一大早地就把人从被窝里拉出来,吹着冷风跑到咸阳宫里听一众大臣啰嗦个没完。
跪坐这么半天,劳资腿都麻了。
真是的,后世那椅子多方便,再加个垫子上去,坐起来美滋滋。
放着好东西不用,非得自己找罪受,你始皇帝真是个劳碌命。
再说了,你老嬴有没有点保密意识啊,让我这大汉开国皇帝听你们商讨政务。
以后俺可是要去那湖广地界找重孙子的,听了你这么多东西,不怕我知道你家虚实啊。
说起来那个混蛋重孙,老刘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奶奶的熊的,谁让你整那么大个名声,把我的丰功伟绩都盖住了。
结果你重生成了个帅小伙获得了参赛资格,我老人家只能看着你艳羡。
不行,等去了那边,一定得揪着这混小子揍一顿出出气。
始皇帝看着这个混不吝,嘴角含笑道:“刘老三,你在咸阳宫也呆了段时间了,可还过得舒心?”
刘邦一拍胸脯:“政哥待俺,那是没得说。每日里好酒好肉,还有美人伺候,我刘老三这辈子都没有这么舒坦过。”
始皇帝对这位小自己三岁的老弟确实很够意思,一应待遇全都比照天子礼仪。
当然,以汉高祖的身份,也确实当得起。
只是这位亭长刚从草莽中出来,痞性未脱,每日里拉着夏侯婴樊哙周勃斗鸡走狗,好不快活,却丝毫没有一位帝王该有的庄严肃穆。
不过这是后来事,当初沛县的一众人等被赶来的秦军锐士点名的时候,可给吓得不轻。
秦灭六国之后,对于关东新土掌控力度并不强。
原本六国的贵族势力虽然在朝堂上失去了话语权,但在乡间依然保有相当的实力,暗地里少不得给大秦各种上眼药。
而地方上的游侠无赖子们违背禁令的事情也没少做。
刘大亭长交游广阔,狐朋狗友们少不得有干那违背秦律事情的,刘老三这个基层民警也难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听说黑衣锐士奉皇帝令来找人,老刘同志直接懵了。
我刘季什么档次啊,又不是犯下什么私放囚犯之类的大罪,就算有包庇一二,最多就是个去官、罚钱的事,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惊动中央吧。
好在来人态度不错,礼节周到,似乎不是要拿人的样子,不然刘邦同志就得考虑要不要直接落草为寇了。
就这么着,沛县的一众人等都被一锅烩了。
除了派出所所长刘邦外,上到有头有脸的公安局长曹参、组织部长萧何,下到狗肉店老板樊哙、民间艺人周勃,全都被请到了咸阳去。
大家伙浩浩荡荡一路行进一两千里从自主创业圣地淮海省跋涉到了帝国心脏,战战兢兢地见到了威严的始皇帝。
老刘仍然记得,高高在上的祖龙看向跪在地上自己的眼神是如何的玩味。
后来知道真相的三爷背地里破口大骂。
你是皇帝,劳资也是皇帝,明知道仙家庇护之下没法奈我何,还非得隐瞒着让我给你磕响头,好你个赵政。
当然,也就是初见时畏缩了些,等背地里看了半天热闹的俏皮仙子出来阐明了游戏规则之后,老刘就开始放飞自我了。
没两日的功夫就跟大三岁的始皇帝称兄道弟,一口一个政哥,叫得好不快活。
嬴政对这个惫懒家伙也很无奈,只能由着他去。
好在这厮再怎么不羁,对他这个始皇帝还是保持着基本的尊重。
这不,大清早被从温柔乡里拉出来,还能老老实实坐那么久,若不是祖龙面子够大,他刘季早就开始撒泼了。
嬴政看向这个让他头疼的刘汉始祖:“刘老三,这关中地界你也见识过了,可想早点南下去看看你那争气的后辈?刘彻那可是三番五次地派人过来,要迎回你这老祖宗了。”
汉家以孝治天下,既然武帝知道自家曾祖在大秦地界,自然得想法设法接回大汉享福,还有那薄姬,须得一块寻回,于是少不得派使者入关中交涉。
“俺这跋涉两千里,才刚安顿没几日,政哥咋就这么着急要赶俺走嘞?”刘季不乐意了。
现在这日子多舒坦,左手搂着戚夫人,右手抱着薄姬,每日里锦衣玉食,好不快活。好歹多享受几天。
回汉国?那得往云梦泽方向去,穷乡僻壤的烂地,少不了要跋山涉水,不行,劳资还要在这繁华地界多温存些时日。
祖龙也很是无奈,沛县一伙人仗着仙子庇佑,整日里在咸阳城里厮混。
欺男霸女为非作歹倒不至于,但整日里呼朋唤友斗鸡走狗,在坊市间呼和,在乡野里闲逛,时间长了,把大秦国都的质朴风气都带歪了。
“刘季,你到底是汉国始祖,若是长久留在咸阳,外人还以为将你软禁,大不利秦汉两国邦交。还是早早回去的好。而且孤可是听说了,汉国所据的武昌城乃是天下稍有的大城,南北通衢要地,繁花似锦,极为不凡,难道你不想去见识一下?”为了把这瘟神请出去,嬴政开始给刘季画饼。你不是好玩嘛,去湖北玩撒。
刘邦想了想:“也好,就去见见我那个好曾孙,看看这刘彻给他高祖和曾祖准备了啥好东西。”
虽然还没有玩够,但是主人家都已经这么直白地要撵人了,他刘季虽然脸皮厚但也不能当着没听见不是。
“回去之后莫要忘了跟那后辈好好说道说道,让他早日把重庆让出来以全秦汉兄弟之谊。”
这些天好好招待刘季等人也算是充分表达了秦国的善意,你刘老三回去劝劝那汉武帝,把巴地让出来,省得咱两国交兵伤了和气。
巴蜀一体,你霸着重庆算怎么回事,想窥视我们家的四川盆地啊?
刘邦在心里直跳脚,好你个老赢,喊你一声政哥,还真把自己摆起来了。
还兄弟之谊,劳资的兵仙都被你挖走了,有你这么做大哥的吗?
当然,纵然腹诽,面上老刘还是拍着胸脯保证道:“政哥放心,等我去了汉国,就算是按着他刘彻的脖子,也必须让他把巴地让给秦国。”
他刘邦当然不会因为几天的快活日子就被迷了眼。将重庆交给秦国,对于汉国来说也是利大于弊。
如今的局势,明强而汉弱。
汉国本身跟明国就存在着一千多年的技术差距,更何况明国休养生息三十年,民富兵强。
而汉国本土民生疲敝,局势动荡,新纳数省之地因为分田之事,得罪了地方乡绅,翌日开战,内部少不得又起烽烟。
明国定然不会放过这大好的机会,错等汉国收拢人心,积聚钱粮。
等保护期限结束,等待汉国的定然是蓄势已久的雷霆一击,对刘汉来说绝对是生死考验。
如果这个时候秦国再从西边搞点事情,那对刘汉来说绝对是雪上加霜。
所以此时若是能以巴地换得两国和平,自然是极为划算的买卖。
秦国当然也不是什么白月光,因为你割了地就会放过你。
只是相较于夔东的神仙地形,从四川进攻重庆简直可以说是畅通无阻了。
就算是秦国背约,守夷陵一线也比守重庆所需兵力少得多,大汉也才能投入更多的精力看护东边。
“如此甚好。来,为我秦汉两家之宜,共饮此杯!”得到了汉高祖的承诺,始皇帝心情也很不错,举杯邀请道。
他汉国固然有朱明之忧,老秦这边也面临着北边蒙元的和东边李唐的压迫,形势同样不容乐观。
能够兵不血刃收复重庆,便可依托天险据汉兵于蜀地之外,保护成都一带的核心区不受威胁,祖龙也可放心将注意力集中在北方。
刘邦自是没得说,举杯遥敬,一饮而尽。正要大快朵颐的时候,却听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的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