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奶奶呢？”
    “嗯，她还好！”
    “哦……”
    邓宏“……”
    邓继业急中生智，问了一个邓宏始料未及的问题，邓宏仓促间，竟被自己的这大孙子摆了一道。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邓继业突然心头一暖。
    很早前，当父亲告诉他每当家族有难，就会有人出来为邓家化解灾难时，邓继业就已经开始猜测那人的身份。
    邓继业自小跟着爷爷奶奶苦修武道，聪明如他，哪里看不出来祖父和祖母的特殊之处。
    邓宏年过花甲却还有抬棺出征的体魄，如此超于常人的一点，邓继业又何尝看不出来。
    只是，这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随着邓宏无意中露出了破绽，这才证实了邓继业的猜想。
    “你真的是他吗？”邓继业打量着邓宏的相貌。
    邓宏还想说些什么，却见邓继业从床底下掏出了一幅画像。
    “这是父亲临终前给我的，画像中人，与你分毫无差啊！”邓继业将画像递给了邓宏。
    邓宏接过画像定晴一看，赫然是自己年轻时候的模样。
    画像中的自己英姿勃发，一身黑色战甲在身，左手叉腰，右手紧握秦王剑，威风凛凛地目视着前方的战场。
    盯着画像，邓宏幽幽叹了一声，自己当时向家人透露身份的时候，曾千叮咛万嘱咐，告诫舒欣和破奴不要将自己的身份透露给其他人，哪怕是自己的家人。
    为的就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可如今看来，儿子临终前还是放心不下，给孙子透了个底。
    邓继业一直盯着邓宏，想得到一个准确的答复。
    邓宏沉默半晌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如今，孙子病在旦夕，时日无多，邓宏纵然能将他唤醒，但面对自然的生死，自己却是无能为力。
    所以，不妨告诉孙子自己的身份，能让他安心地闭眼。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邓继业再也克制不住眼中的泪水，眼里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这一刻，他明明是一个老人，可面对邓宏，却像极了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
    “都这把年纪了，还那么爱哭鼻子啊！”
    邓宏坐近了些，看着眼前满脸皱纹的邓继业，邓宏又不禁想到了当年那个被自己爹打屁股后，便跑来自己这里寻求庇护的乖孙。
    “你的容颜？”邓继业抹掉眼里的泪水，看着邓宏年轻时候的容颜，他的心中充满了好奇。
    既然都已经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邓宏也不在乎什么秘密，于是便将自己离奇的经历和身份简单给孙子讲了一遍……
    听着邓宏的讲述，邓继业丝毫没有怀疑，他笑道: “难怪爷爷年轻的时候总是被人说三道四，原来你根本不属于这个时代啊！”
    邓继业受邓宏影响很深，对于那些别人看来离经叛道的事情，他却是很快便能接受。
    “那你的身份还有人知晓吗？”邓继业好奇地问道，邓宏说道: “除了你和当今陛下，再无第三人……”
    “这幅画像是父亲交给我的，如今，就还给你吧！”
    邓继业将手中的画像再次递到了邓宏的手里，他知道爷爷身份特殊，所以不再想让家里人知道。
    邓宏接过孙子递来的画像，看了一眼后，便又还给了他。
    “给子孙后代留个念想吧！”闻言，邓继业也不再说些什么，只是看着爷爷的眼神，却充满了心疼。
    “爷爷……”一声爷爷，却是让邓宏心头一震，这种亲人的感觉，他好久未曾感受过了！
    “好孩子！”邓宏抚摸了邓继业的肩膀，这一刻，他似乎变得苍老了许多，眉宇之间尽显沧桑。
    就是这一瞬间，邓宏感受到了衰老的气息，他很高兴，但他知道，这只是自己的感觉……
    邓继业看着青春不变，却无比沧桑的爷爷，眼里有说不出的酸楚。
    他沉声说道: “这些年很累吧？”
    闻言，邓宏微微笑道: “习惯了！”
    “奶奶她还好吗？”
    “嗯嗯！”邓宏点了点头，当得知爷爷还有人相伴时，邓继业这才多了一丝喜色，因为他知道，爷爷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陪伴着。
    爷孙二人久别重逢，二人有着太多说不完的话。
    临近傍晚时，邓宏给孙子开了一副草药，然后准备起身离去，却被邓继业叫住。
    “爷爷，我是不是时日无多了对吧？”
    闻言，邓宏哑然，他回头笑道: “不会的。”
    “这是你第一次骗我，你从小都不会骗我的。”听着这话，邓继业知道这是邓宏在骗他。
    邓宏哑然，他的子嗣，虽然没有继承自己长生的能力，但头脑却是个顶个的聪明。
    “留下吧，我想吃你做的回锅肉、辣子鸡、青椒炒肉丝了！”
    邓继业望着邓宏的背影，说出了一些只有他才知道的菜名。
    闻言，邓宏沉默半响，这一刻，一滴眼泪似乎从他的眼里流出，这种感觉，已经很多年不曾有过了。
    良久后，邓宏这才转身，对他说道: “好，我回去准备点东西，赶明儿啊，我做给你吃。”
    闻言，邓继业这才笑了起来。
    当天晚上，邓继业睡得很香，丝毫没有痛苦的样子，甚至还打起了呼噜。
    这不同寻常的举动让睡在一旁的上官婉儿也感到了疑惑，她甚至以为，丈夫的病已经好了！
    次日，邓宏便住进了邓府，在孙子最后的时光里，他决定陪他走过最温馨的一程。
    中午，邓宏做了一桌子拿手的好菜，邓继业吃得很开心，平日里连半碗饭都吃不了的他，今日却足足吃了三碗。
    他吃得香，上官婉儿也跟着笑了起来。
    吃完饭后，邓宏来到了自己曾经居住的后院。
    多年了，那棵贞观年间种下的银杏树已经茁壮成长为了一棵参天大树。
    它见证了太多悲欢离合，一阵微风吹过，它的树叶在缓缓飘落。
    看着散落的树叶，邓宏的心情又沉入了谷底，每一次树叶凋零，都将会伴随着故人的离去……
    下午，邓宏做了个轮椅，孙子腿脚不便，他便想做一个轮椅推着他出去看看。
    邓宏推着邓继业走在长安大街上，看着人来人往、欢声笑语奔跑着的儿童，邓继业也跟着笑了起来。
    就是在这长安街上，他好像看见了当年自己与雍王、周王他们追逐的场景。
    邓继业回头看着邓宏笑道: “爷爷，我仿佛又回到小时候了！”
    听着这话，邓宏也突然跟着笑了起来。
    当年孙子小的时候是他推着他满院子跑，如今几十年过去了，还是他推着孙子在这长安街上漫步。
    都说人生啊是个轮回，你小的时候推着我，等你老了，就换我来推你。
    可就是这样的场景，却永远也不会发生在这对爷孙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