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松的日子过的有滋有味。
他的老年退休生活提早体验了。
清晨,提着壶酒,背着手从龙峰蹓跶到风回峰,俩老头互拼酒力。
中午,继续拼酒。
午后,日头偏到耳下时,曾叔常被他家娘子提着衣领脱离战场。
苍松获胜。
苍松嘬了下牙花子,在一道河东狮吼中悠哉悠哉的回到了龙首峰。
体验失败。
郭友早躺在摇椅上吱呀吱呀的摇着,见到这老头美滋滋的回来便问道:“咋啦师傅?老树开花了?”
苍松一窒,黑脸道:“还提?”
郭友见好就收,抬手放出一把躺椅,苍松就手便躺了下来。
“早上路过大竹峰时,我进去见了苏姐姐。”郭友道:“师傅还记得大竹峰的林惊羽不?”
苍松道:“那孩子天赋很好。”
郭友也道:“是呀!所以我叫他等下过来见见您!”
苍松奇道:“见我?”
郭友道:“对啊!你的斩龙剑也该找个主人了,万师伯也该有个传人呢!”
沉默片刻,苍松道:“掌门知道不?”
郭友奇道:“大师傅该知道吗?”
苍松问:“他不该知道吗?”
郭友就笑道:“他要是知道了,你还答应不?”
“呵!”
苍松冷哼一声,道:“我偏答应了。”
郭友两手一摊,说道:“所以啊!师傅您为什么会问他知道不知道呢!”
苍松就笑了,大笑。
他拍着大腿笑道:“小兔崽子,你大师傅要知道了你在消遣他,你说你怕不怕啊?”
郭友轻笑道:“师傅,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东西都会一成不变的呀!我看过了门内的弟子,这些年出色的甚少,一代不如一代了,也是该改变一下的时候了。”
笑声戛然而止,又是一阵的沉默。
许久。
苍松叹息道:“你的想法很好!那孩子的事,交给师傅来办。”
郭友从戒指里掏出一瓶女儿红递过去。
“哟!二十年老陈酿。”苍松拍开封泥只是一闻便喜道:“你小子早有预谋啊!”
郭友道:“您老人家悠着点,这可是婉清她亲爹埋下的,不多了,就三瓶。别一口给闷了哈!”
苍松吹了吹胡子,道:“咋来的?”
郭友侧过身子笑道:“我连人家宝贝女儿都偷了,再偷他几瓶酒算什么!”
苍松瞪大眼道:“好无耻啊你!”
“这可不赖我。”
郭友道:“婉清让我拿的。”
苍松笑道:“还是乖囡会办事!”
“嗤!”
郭友鄙视他,幽幽道:“师傅,婉清可没在这儿,她可没听见。”
苍松又瞪眼,道:“我夸乖囡,你有意见不成?”
两人正斗嘴,天上一道剑光落下。只见田不易和林惊羽正一脸吃惊的看着他们,不,准确的说,是两人正一脸惊恐的看着苍松。
苍松脸色一板,黑脸道:“怎么?见了师兄师伯,不会见礼么?”
苍松执掌法堂二百年,手段强硬,平时也是这么板着脸,谁见过他也会这般有说有笑的模样。
田不易差些以为他被鬼上了身。
人若是有了成见,成见便会在心里长成一堵墙、一座山,它会遮住你的视线,叫你再看不到别人真实的样子。
苍松那无情冷血的形象已在他的心中固定了两百年。
换你,你会不惊恐?
换谁来都一样。
听到苍松的喝问,两人顿时回了神。林惊羽乖巧的上前,一丝不苟的正容、正衣衫、揖手、躬身、问好。
“大竹峰弟子林惊羽,见过三师伯!”
苍松坐起身伸手虚扶,道:“好孩子,起身吧!”
田不易见他看来,便道:“见过师兄。”
苍松提着酒坛子起身道:“好了,这孩子我领走了,你在这待着还是回山,都自便吧!”
说完,便带着林惊羽走了。
田不易望着两人走完,才道:“友弟,你家师傅平时都这样的么?”
郭友笑道:“嗯呐!”
“可真是没想到。”
田不易咂咂嘴,忽的两手一捶,说道:“我定是在做梦!友弟,姐夫先回去了,回头你送一下小羽回来吧。”
郭友道:“刚来就走?”
“没法子,我不在,大信他们会偷懒。”田不易挥手道:“姐夫走了,你有空多来家里耍。”
郭友只来得及道了句“姐夫慢”,田不易便急匆匆的飞远了。
“……点走!”
郭友摸了摸鼻子,左右望了望,见四下无人这才舒了口气。
这人白白胖胖的,性子却这么急,也难为苏姐姐能治得了他,也难怪杜必书喜欢研究厨道了。
没耐心。
又躺着过了许久。
郭友觉着有些无聊了,便放出神念束成一线延伸到祠堂里。
祠堂里,林惊羽跪在独臂老人身前,两手平平伸着,老人正平平拿着一柄老旧的连鞘长剑轻轻放在林惊羽的双掌上。
见状,郭友收回了神念。
一直到日头落到山巅时,苍松才领着林惊羽回来。
苍松空着手,林惊羽手里多了把剑。
神剑自隐,与破旧的鞘成一色,外人难以想到,这便是青云门六大神剑排在第三的斩龙剑。
林惊羽笑得很是灿烂。
毕竟还是个少年人。林惊羽新得神剑又习得绝技,心头自是欢欣雀跃、喜不自胜,以至于脸上都压不住。他本是少年老成之人,以前又因全村被灭之事而少有笑容,如今这个模样显然是心情激动下,反而恢复了他的少年本性。
“遇大难而不改容。”
郭友说道:“这点你之前做的很好!但也要记得一点。”
“临大喜而不轻狂。”
林惊羽站定,品味了一会躬身道:“师兄说的是,惊羽受教了!”
郭友摆摆手,道:“倒不是要责怪你,只是你的心情浮躁不利于学艺。斩鬼神真诀可记下了?”
林惊羽平复了情绪,道:“记下了。”
苍松躺下,轻道:“他学东西快,师兄也说他很适合真诀,待得修为上去了,那一剑也就能施展了。”
郭友点头,起身对他说:“师傅,那我先送他回去了。”
苍松已闭起眼睛,闻言挥了挥手。
唤出灵剑变大,郭友跃上剑身,对林惊羽道:“上来吧!我送你回去。”
待他上来后,大剑便升起飞出龙首峰。
龙首峰与大竹峰离得远,郭友又不赶时间,因此大剑飞得很慢。林惊羽看着脚下的大剑,虽不是第一次见到仍是很惊奇,便道:“师兄,为何你的剑与别人的不一样的?我见师傅他的剑都不会变大。”
郭友道:“这是我的本命剑,大可如山,小可如丸,随心随意,当然与别的不一样了。”
林惊羽惊叹道:“太神异了!”
郭友笑道:“不用羡慕,铸剑的法子我给各峰首座都写下了的,你现在修为还低,暂时还用不上。”
林惊羽点头应是,心里却在吐槽,自己苦修两年多已是玉清六层了,在你面前确是太低,可是比门内许多师兄师姐却要好的多呢!
郭友又道:“惊羽。”
林惊羽脸色一动,道:“师兄?”
便听郭友道:“你未到玉清境八层时,最好不要动用这一真诀。”
林惊羽道:“师兄,惊羽不太明白。”
郭友道:“斩鬼神一招讲究个一往无前,有我无敌。若是你修为太低而强行动用的话,一来会伤你经脉损害根基;二来,若是不能尽功,会在心里留下破绽,日后与强敌相斗时便会被人利用到。”
转过身来,郭友对他郑重说道:“一往无前斩龙剑,万剑归一斩鬼神。这是那位前辈做到了的,我希望你以后也能做到!”
“一往无前斩龙剑,万剑归一斩鬼神?”
林惊羽细细念起,心绪激荡的大声道:“师兄,惊羽记住了!我一定能够做得到。”
郭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道:“精气神不错!另外,别和我姐夫说起那位前辈,你师傅问起,便说是我二师傅教授于你。此事关乎门内团结,待日后该我姐夫知道之时,他自然便会知道了,在此之前,你全推说是我二师傅传下,可千万记住了!”
林惊羽不解道:“这样好吗?”
郭友说:“内情太过复杂,一时说不清,有时间了我再和你讲,先下去吧!”
却原来是到了大竹峰山道处,林惊羽走下到山道上,对郭友道:“师兄,我记住了,不说。”
郭友笑道:“那你回去吧。”
林惊羽上前一步,问他:“师兄,您为何对我这么好?”
郭友一愣,旋而大笑道:“因为我看好你呀!少年。”说着,大剑驮着他一飞冲天而去。
原地上留下心中感激的林惊羽,望着那迅速变小的身影,道:“谢谢您!”
这边按下不提,另一边。
灵剑风驰电掣,眨眼间便回到了别院。
刚一落地就听到院子里有笑声传来,郭友收起剑,对里面道了声:“婉清,我回来了!”
入了院子,只见木榭里木婉清正迎了出来,后边两个少女也是起身,却正是那位陆师姐与小诗师姐。
木婉清迎了上来,道:“回来了!”
郭友微笑道:“去了大竹峰,又去了你义父那儿,没什么事便回来了。你师姐她们来好久了?用过饭没?”
木婉清道:“晌午来的,适才刚用过,正好说说话。”
郭友便说:“那我先打个招呼吧!”
说着,两人便向木榭行去,小诗师姐笑眯眯的挥手道:“郭师弟!”
郭友向两位师姐打揖道:“郭友见过小诗师姐,见过陆师姐!师弟不知二位师姐到访,倒是失礼了!”
陆师姐清清冷冷的还了一礼,倒是没说什么,脸圆圆的小诗师姐则是脆声说道:“哎呀!不失礼,不失礼。师弟肯定是忙着的,师姐怕婉清一个人无聊,就与雪琪冒然上门了,没打扰到师弟吧?”
郭友连忙道:“哪里的话!没打扰,还得谢过师姐才是。”
小诗师姐就笑道:“那你说说咋谢?”
“啊?”
郭友哑然。
就见小诗师姐掩口道:“嘻嘻!逗你的,别当真。”
一旁的陆师姐皱眉道:“小诗!”
又向郭友裣衽道:“郭师弟勿怪!”
小诗师姐就吐了下舌头,郭友拱手道:“说起来婉清在师门里多得两位师姐关照,郭友深表感激,是该多谢才是的。”
陆师姐又复皱眉,却向木婉清辞别道::“师姐也该回去了,今日的功课还未做,师妹也须……”原想说也须用功,却想到郭友深不可测的实力,便改口道:“须照顾好自己,有空多来峰里。”
说着便要走,木婉清忙挽留道:“师姐多留一会,用过饭再走吧!”
陆师姐摆手道:“不了。师妹留步吧!小诗。”又向郭友道:“师弟也请留步。”
郭友送她,边道:“实在抱歉!回来的晚了,未能尽主人之责。下次,下次师姐惠然肯来,师弟必扫塌以待、倒履相迎。”
陆师姐欠身道:“师弟有心了。就送到这吧!”
三人正好在门外,郭友便揖手道:“那师姐慢走!师弟翘首以盼,师姐常来。”
陆师姐脚下白雾涌动,裹着她与小诗师姐冉冉离地,又化作一道白光飞虹而去,很快便看不见了。
回到木榭,木婉清倚在木栏上问道:“师姐回去了?”
郭友点头,上前与她坐下。
木婉清靠在他怀里,半晌忽然问道:“阿郎,陆师姐不漂亮吗?怎么看你急着赶她们回去似的?”
郭友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尖,笑道:“天下间只有我的婉清最好看了!”
木婉清心花怒放,脸上喜笑盈盈,抬起臻首“叭嗒”便是一记香吻。之前那么说,不过是情人间的小小吃味而已,郭友反夸她最美,大有天下间其他女子入不了他眼中之意,如何不叫她欢喜?
热恋中的女子最是在意情人的态度,哪怕一个小小的夸赞也能欢喜连连,何况一句深情的告白?
自是男女之间,真诚最为深情。
兄弟们学会了没?
关于此类的问题,你就不要答,只需吻她,吻她,吻到她大脑一片空白再也想不起。
她若是还能想起的话。
当我没说,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