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正卿凝视着女人离开的方向，路上已经走过一波新人，他却没有收回视线的意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饭店和便利店一周装的是全景玻璃，即使处于封闭状态，依然能看到里面的人影在走动。
    两边的服务生时不时谨慎地看过来，眼神里透出几许赶人的意味。
    他闭了闭眼睛，又睁开。
    天空变得越来越红，渐渐染成了血色，随着时间走动，光线在玻璃门上滑过，店里的人影混合着朦胧烟雾在光影中闪现。
    向前奔跑的女人，宽松的衣服裤子，压得很低的毛线帽，动作不管多剧烈，口袋上掉出一半的钥匙链，依旧以不引人注意的方式存在着。
    怪异。
    剩余三人看着他的反应，面面相觑。
    “卿哥，是不是那两个人有问题？”安硕担心地看一眼傅正卿，“要不我去抓回来？”
    “用不着这么麻烦，”秦泽洋抬手搭在安硕肩膀上，说，“枪在我们手上，随时能把男人招回来，看那女人听话的样子，肯定会一起回来。”
    他用指尖点了两下，“这两个人简直就像连体婴儿。”
    安硕看秦泽洋一眼，秦泽洋朝他眨巴了两下眼睛。
    傅正卿从思考中抽回神：“不是这个问题。”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看向秦泽洋手里的枪：“把枪送去便利店吧。”
    秦泽洋指了指便利店：“门从里面锁上了，总不能扔在门口吧，这可是人家的命。”
    傅正卿看向便利店方向。
    玻璃门外面铺着一块灰色地垫，地垫右侧累叠着十几个绿色购物篮，大概有一米多高。
    服务生站在收银台后面，许是觉察到他们的视线，他抬头看了这边一眼，但很快收回视线。
    想起先前男人进店后，拿了水没付款，于是傅正卿指了指购物篮：“服务生跟他们是一伙的，把枪放购物篮就行。”
    秦泽洋没问具体怎么看出来的，应一声后往便利店方向走。
    剩余三人就分开以后的情况，开始交换信息。
    “我去了冈山公园、然后又逛了一下和光路，”傅正卿说，“开门的店铺不多，人也很少，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他反问，“你们那边呢？”
    “我们发现了一条路，”宗村拓海迟疑了一下，“印象里，那个地方应该是一堵墙。”
    “不过，我不是很确定，”似乎生怕被自己带到错误的地方，他特意解释，“虽然我是这里人，但我只来过一次，当时是为了新漫画采集素材，那个地方刚好有采集到，所以印象比较深刻。”
    傅正卿点点头，若有所思。
    身后，跑车呼啸而过，玻璃上映出一道光影，像龙卷风般裹着雷鸣般‘轰隆’声消失无踪。
    泽洋放下枪，转身朝他们这边走来。
    玻璃门内，映出服务生略显吃惊的脸。
    他收回视线，看向宗村拓海：“这里就你最熟悉，你来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
    宗村拓海看着傅正卿，又看向安硕，神色间掩饰不住的惊慌：“你在里面逛的时候，有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吗？”
    安硕摇头：“我从没来过，就跟卿哥说的一样，一切听你的。”
    宗村拓海顿时感觉肩头沉甸甸的，他一边转身，一边说：“那走吧。”
    三人呈扇子形状分开，以宗村拓海略微领先的队列往‘娱乐全链路一条街’走。
    秦泽洋在中途加入他们的队列。
    “关于思想力，”宗村拓海忽然扭过头，问，“我们要不要试一试？”
    秦泽洋嘿嘿一笑:“反正我不行。”
    安硕说：“我刚才想了下‘龙刀’，没有用。”
    宗村拓海思忖着说：“会不会只能改变外貌？”
    “这我没办法试，”安硕说，“我想不出人物细节。”
    宗村拓海试着在脑海中描摹出人物，转头问：“我有变化吗？”
    安硕回：“没有。”
    宗村拓海遗憾地说：“她骗人的吧。”
    傅正卿若有所思。
    脑海里不断回想起女人奔跑的画面，若有似无的异样感觉挥之不去。
    如果按照画面切片下来，每一帧的姿势都有点诡异。
    从她过来搭讪到男人出现，再到离开，这中间不过短暂几分钟。
    女人说的话，做的动作，有一种演员演练了很多遍以后，没了最开始的热忱和生动性，身体记忆透露出来的机械感。
    单纯用‘巧合’来解释，似乎很难说清楚。
    还有那个男人，除了手里有枪这一点，他既然能轻易控制另外一个人，按理说，不可能弱到被泽洋轻而易举就能拿下的程度。
    ——是他故意隐藏实力？
    ——还是说，看到三个人过来，给他产生了巨大的压力，只有快速‘缴械投降’，才能逃过一劫？
    “现在才发现她骗人，来不及了，”秦泽洋嘀咕道，“枪已经还了，我们又属于半个黑户，如果警察出动，麻烦的反而是我们。”
    傅正卿一边走，一边思索着。
    脑海中一遍又一遍闪现刚才的画面：玻璃上的人影重重、汽车飞驰的影子、女人跑动的背影……
    在一瞬间，层层暗影像是移切到了同一个画面，所有元素快速融合、重叠。
    他终于想到什么，问：“你们有没有觉得，那个女人的身体有点不协调？”
    秦泽洋眉心一跳，大脑里瞬时涌过几十个女性恐怖人物：“不协调，什么意思？难道她由好几个身体……拼……拼接的……”
    说到最后，他的嘴唇几乎在颤抖。
    安硕适时打断他：“我没看出来，就是觉得她的妆，有点奇怪。”
    秦泽洋深吸一口气，提起的心脏刚放下，又被下面的话激得跳了一下。
    “确实有点不协调，”宗村拓海回想了一下，说出具体的问题，“有几次动作，前后明显很不连贯，脸部也有问题，有时候很和谐，有时候又感觉变形了。”
    “有点像我新手时期的人物，”他顿了顿，“那时候，我把握不住那个度，会出现人物动作和形貌崩坏的情况。”
    傅正卿垂在裤腿旁的手指一动，脱口而出：“所以，女人是男人想象出来的人物。”
    如此一来，之前那些看似不合理、难以理解的部分，现在都有了解释。
    四人短暂陷入沉思。
    街道仿佛恢复了宁静。
    不远处似乎有个游戏房，机器发出哗啦啦的硬币掉落声，清脆而响亮。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的话，”秦泽阳率先打破寂静，“要是有人思想力很强，不就能想出非常厉害的人物？”
    “嗯。”傅正卿随口应一声。
    宗村拓海拐了一个弯，安硕和秦泽洋紧跟其后。
    傅正卿心不在焉地跟在最后。
    这时，一阵喧闹声传来，其中夹杂着几句‘叫骂声’，虽说是『东羽』语，他也能听懂。
    空气里涌动着一丝躁动和不安。
    他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左侧巷道口，一群人聚集在一起，围成一圈，透过缝隙，隐隐能看到两个互相拉扯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