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在路上颠簸了将近五个钟头,这些士兵估计嫌里面太闷,有个胖墩墩的泡泡眼把篷布掀开一个角,刹时车后荡起的灰尘裹挟着刺眼的阳光一起扑进车蓬内,泡泡眼咳咳了几声赶紧把篷布放下来。
“细岛组长,停车!”
泡泡眼扶着车蓬上的铁架子摇摇晃晃走过去拍打了几下驾驶室后面的小玻璃窗。
车停了,从副驾驶出来一个戴眼镜的掀起篷布问:“什么情况?”
这个胖士兵说:“我们该吃饭了。”
细岛组长抬头看了一下太阳,然后撸起袖子看了一下手表说:“抓紧时间。”
石榴吃惊地发现这些士兵随身携带的包里居然都带着旅行饭盒,饭盒里有一个大米饭团,两个鸡蛋、一根黄瓜和一个铁皮盒肉罐头,他们吃饭速度很快,几分钟就吃完了饭盒里的饭团,然后从水壶里倒出一些凉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五个士兵就在车上吃完饭后,带眼镜的那个皮肤稍微有点儿白的和泡泡眼一起把篷布打开。
车里瞬间亮堂起来,这些坏心眼的士兵吃饭的时候就互相用眼睛交流,石老爷知道他们憋着坏却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顿时警觉起来。
石家三口都是脸朝车后坐着,石榴坐在中间,老两口围着她坐在两边。
这五个邪恶士兵一起跳下车就解裤子,冲着他们的面掏出放水工具肆无忌惮放起水来。
他们一边放水一边挑衅的看着石老爷笑,同时盯着两个女性做着不雅动作。
“石榴,赶紧低下头。你们这些无耻的禽兽啊!”石老爷边骂边低下头不看他们这副恶心嘴脸。
石家人不知道日本人的心到底怎么长的?怎么一点点羞耻心都没有?
细岛站在旁边一边伸懒腰一边呲牙笑,一路上不断用淫邪眼光瞟着石榴的泡泡眼和细岛耳语几句,细岛嘿嘿一笑给了他个眼神。
泡泡眼爬到车上解开石老爷和石太太的绳子大声命令:“下车!”
“干什么?”石榴感觉情况不对便大声问这个泡泡眼。
日本人没有这么好心,主动给他们松绑,一定憋着什么坏呢。
石老爷也察觉出了这几个坏种的意图坚决不下车,他拉着石太太站起来把女儿围住。
就像两只炸开翅膀的老母鸡保护着一只刚出壳的小母鸡一样愤怒而勇敢。
泡泡眼不回答石榴的问话,反而去拽开老两口,老两口奋力保护着双手依然反绑的女儿和泡泡眼在车上撕打起来。
在车下看热闹的六个士兵见泡泡眼吃瘪哈哈大笑起来,有两个嬉笑着也爬上车拖拽老两口。
石老爷虽然是经商的生意人,平时文质彬彬的,但毕竟个子比这些四尺高的小矮人高出一大截,身高就力不亏,只要小鬼子不拿武器那就绝对不是中国男人的对手。
石老爷又踢又踹,那两个拽他的士兵一看拽不开,其中一个士兵便拿起身边的长枪,明晃晃的刺刀眼看就对准了石老爷。
石榴的双手反绑在身后还坐在地上,眼看着娘被泡泡眼死死拽到一边,那个士兵的刺刀对准了爹,她心一横向后一躺就滚到泡泡眼跟前,一口咬在泡泡眼腿上。
泡泡眼疼得大叫一声放开了石太太,一拳打在石榴头上,这一拳打得石榴双眼直冒星星,可她狠劲儿上来并没有松口,泡泡眼举起拳头又要砸下来时,紧挨着他的石太太大叫一声猛地推了他一把,泡泡眼一个趔趄差点摔到车下,他摔倒的时候石榴还死死咬着他的腿,这么冷不丁一摔倒,刺啦一声,裤子被撕开一个口子,差点把石榴的牙给扯下来。
泡泡眼躺在地上疼得哇哇大叫,虽然只是咬破了裤子,可是他的腿上肯定是咬出血印来了。
石榴可是豁出命去咬的,她知道泡泡眼要把娘拽到车下行禽兽之事,她双手被绑,只能用牙齿保护母亲。
端着刺刀对准石老爷的那个细脖子士兵实际上并没有再进行下一步动作,他并不是怕石老爷,而是不敢违背命令,山口司令的命令是逮捕三十号抗联家属,不能有任何闪失,万一把人捅死了,他一定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抗联家属可是宪兵队对付抗联最厉害的武器,让他们活着比打死他们更有利。
细岛是这个抓捕小组的组长,他一看泡泡眼爬起来也要去拿枪便立即呵止了他。
一家人拼命反抗,丝毫不怕死,硬来的话这三个人真敢自杀,那就得不偿失了。于是他命令其他人全部上车,把石家老两口捆起来继续上路。
石家三口人经过这么一折腾,一个个更狼狈了,石榴头发早就乱糟糟了,只不过现在更乱了而已,石太太原来梳在脑后的发髻此时被撕开了,一部分还在头上盘着一部分耷拉下来乱七八糟披在背后。
母女俩就像两个打架打输了的疯女人,双手反绑披头散发却满脸愤怒用死不屈服的眼神狠狠盯着面前的小鬼子。
泡泡眼低头检查了一下被咬伤的腿,摇摇晃晃站起来走到石榴面前一把揪住石榴的头发左右开弓又打了她几个耳光。
血从石榴的嘴角流了出来。
“呸!呸!呸!”一口口血水吐向他。
“畜牲!禽兽!!”
“我做鬼都不会饶过你们这帮畜牲!”
石榴一边挨打一边冲泡泡眼吐口水,老两口想要反抗却被其它士兵死死按住肩膀,只能张口大骂。
泡泡眼觉得打够了,才骂骂咧咧又坐到旁边。
此刻石榴的脸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但是石榴丝毫没有屈服,她仍然口齿不清的大声咒骂泡泡眼:
“你个畜牲,车轱辘高的杂种!有本事打死你奶奶,你会被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你们这些不够尺寸的丑八怪!人渣,猪狗生下的杂种,瘸腿驴生下的绝种骡……”
石榴的脸越来越肿,口齿越来越不清楚,但是她却没有掉一滴眼泪,有一种寻死的感觉。
如果放在平时,石榴断断不会说出如此不堪入耳的话来,可是今天,石榴骂的那么难听,石老爷只觉骂得痛快。
想要骂的解恨肯定还是用母语最顺畅,石榴骂的这些词汇,即便是会说中国话的那个眼镜士兵也听不懂,他们只好凶狠的盯着石榴,无可奈何的听她咬字不清的咒骂。
石榴的脸烧呼呼的又疼又痒,她骂累了,又饿又困不知不觉中靠在父母背靠背搭建起来的肩膀上睡着了。
“吱——”
突然,汽车猛地停下了,汽车的惯性一下把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的石家人摇晃醒了。
“喂!什么的干活?”车外传来细岛组长的声音。
“太君,我往家里拉过冬的秸秆,走到这里抽烟不小心把秸秆都烧了,哎呀!这可怎么办?”一个老头的声音传了进来。
细岛走过去查看了一下,凶狠的说:“你,快快的让我们过去。”
这老头说:“哎呀太君呀!这一整车都烧了,这路就这么窄,怎么恰好就在最窄的地方烧了呢?这可怎么办?”
石榴在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是哥哥带抗联救他们来了吗?她得想法弄出点动静让外面的人知道,于是她大声说要解手。
“闭嘴!”眼镜大声呵止她。
石太太见如花似玉的女儿被打成这样,心疼的流着泪说:“石榴,不要喊了,歇歇吧。”
石榴觉得脸胀疼的厉害,也不想让娘伤心,便不吭气了。
太阳刚才已经落山了,等了足足半个小时,非常明亮的橘红色火光渐渐暗淡下来,细岛命令车上只留两名士兵看守石家人,另外3个士兵用树枝拍打快要熄灭的大火。
火灭了,汽车重新上路,杨老根望着汽车开走的方向担心着,少爷们今晚千万不要出事啊!
等在河边的小瑞和树全一看远处的黑烟,知道鬼子的汽车过来了,赶紧在河里摆放五齿铁耙。
他们不能提前摆放,万一有拉煤的驴车或者拉烧柴的小平车过河扎了轮胎,车主发现河里这么多五齿铁耙,反而坏了大事,只能用这种办法,看见鬼子来了点火放狼烟再布置。
“树全,千万记得尖朝上啊!”小瑞挽着腿一边摆放一边嘱咐树全。
“知道了少爷,快点儿吧!汽车快过来了。”
汽车走了好像不到五分钟,车身开始左右摇摆起来,然后车外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刚刚过了河接着又是一个慢上坡路,石榴希望这个斜坡再陡峭一些直接把车翻了和鬼子同归于尽。
可她的愿望破灭了,这个小斜坡角度很小,汽车只是有个上坡的感觉便又恢复了正常平行状态。
就在石榴惆怅万分时,突然感觉车身一歪,人开始倾斜起来,五个士兵同时抓紧了车蓬铁架子,而石家三口一起向右倒去。
在这几个士兵不安的惊叫声中汽车走了不多远便彻底停下了。
这时天色渐渐暗下来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细岛跳下车看见前轮胎上钉着一个五齿铁耙,他气愤的骂了一句:“可恶!”
司机下来用工具和另外一个士兵用力才把五齿耙从轮胎上拔下来,接着轮胎发出“呲!”的声响彻底没气了。
这几个宪兵估计这荒郊野岭的石家人也跑不了,于是有两个跳下车在原地舒展了一下胳膊,三个继续留在车篷里看着石家人。
他们看着瘪下去的轮胎束手无策,司机说来的时候好像记得没过河之前曾经路过一个村子,有村子就有大车店,可以跑到那里去叫人来补轮胎,一般情况下马路边的大车店都修补轮胎的。
这时一个老太太背着一捆柴火从前面蹒蹒跚跚走了过来,细岛拦住她问前面是否有村子?老太太说有一个村子,离这里有六里多地。
六里地也只是三公里,细岛命令两个士兵跑步前去叫人来修补轮胎。
过了漫长的一小时,按照正常速度这俩士兵早该返回来了,细岛着急了,他正要再派人去看时,前面慢悠悠过来一辆骡车,一个老头坐在骡车上,车上拉着高高的玉米秸秆。
“停下!喂!老头,是否看到有两个日本士兵在路上?”细岛口气不好态度也很蛮横。
刚才那个老太太是杨老根的老婆,这老头是地主杨茂才,杨茂才跳下车说:“我没看到两个士兵,倒是看到前面不远的大车店好像有人在打架,就听见有人说‘不去,不去,天太晚了。’我紧赶着回家就没顾上细看。”
“混蛋!”细岛发怒了,他想再派两个去查看。他说:“你们再下来两个,把所有大车店的人全部带来,不从者格杀勿论。”
杨茂才把车停在车后反过来谦卑的说:“太君,要不要用骡子把汽车拖到大车店?”
司机一听他这样说,也犹豫了一下说:“这个好像也是个办法。”
那俩士兵眼看着四周越来越暗,其实也不敢前去叫人,干脆也就不下车了。
细岛说:“很好,你是真正的良民。”
于是杨茂才开始解开骡子身上的铁扣子,司机坐在车里控制方向,杨茂才把绳子拴在汽车前面的铁环子上一扬鞭子,汽车果然开始动了,但只是往前稍微挪动了一点点距离。
杨茂才说:“不行,一条骡子力气太小,得有人在后面推才行。”
细岛看了看四周越来越暗的天空,觉得应该赶紧离开这里才行,于是命令剩下的三个士兵跳下车一起推车。
三个人跳下车一起推,果然汽车歪着身子真的动起来了,可是走了不到十米汽车又不动了。细岛大声命令后面的三个士兵用力推,得不到回应后他想走到后面看看怎么回事,刚走到后马槽,一把匕首便抵在了他的脖子上,他没有来得及叫唤一声便被塔斯哈一刀抹了脖子,下手干净利索。
突然前面传来一阵马蹄声,一匹马正疾速向这里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