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邪,是徐州的粮仓所在。
若能在秋收之前拿下琅邪,汉军便再也翻不起什么浪花了,整个战争局势都将彻底倒向楚国。
周瑜亲率一万精锐沿出海口北上,无声无息地偷袭了徐汉的东武港。东武港只有五百守军,在周瑜如茨精心设计之下终是没有逃出一人。
之后楚军立刻封锁道路,截断了消息。
站在高高的楼台上,身后狂卷而来的海风将周瑜的头发吹得散『乱』,在他的眼中,夕阳一点点坠入崇山。
这次奇袭堪称完美,但周瑜眉梢的忧郁之『色』似乎没有一丝消退。他深刻地明白,这是一次冒险。
什么是冒险?
这个定义对于每一个人来都不一样,尤其是对于统帅而言,它的意义会变得更为复杂,更为暧昧不清。
能评价一个统帅的,只有战果。赢了,冒险就是奇谋;输了,冒险就是鲁莽。这没有什么不公平的,因为统帅的一个决定就关系着数万饶生死,他们有些人并不想死,也并不想去冒这个险。
“公瑾,我等何时开战?”
“我们不是已经开战了吗?”
听了周瑜的回答,甘宁嗤笑道。
“上万精锐偷袭一个只有五百守军的港口也叫开战?还不够塞牙缝的。你要知道,我们底下的将士都是从徐州战场上一路杀回江东去的。这一路上我们死了多少弟兄?再踏上这片土地,兄弟们的戾气早压不住了,他们渴望的是与徐汉大军的厮杀,用鲜血去洗刷他们的仇恨和耻辱!”
“兴霸、子龙,你们老实告诉我,你们麾下的将士怕死吗?”
周瑜不着边际的问题让甘宁和赵云感到惊讶又好笑。
“没有人不怕死。”
甘宁『摸』了『摸』自己的胡渣,双手轻轻按到身前的木栅栏上眺望了一眼夕阳,又转头对周瑜道。
“可士兵们从走上战场的那一刻起,就每都要面对死亡。别饶队伍我不敢保证,但我麾下锦帆军人人皆可为楚国效死!”
非是不怕死,而是可以为之去死。
赵云心有戚戚焉地看着甘宁点零头,亦抱拳道。
“义之所至,生死相随!苍可鉴,白马为证!白马义从上至赵云,下至普通士卒,皆可为楚国效死!”
二人言之凿凿、掷地有声,这让周瑜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眉头忧郁之『色』一扫而空。他的眼趾露』出夺目的光芒,厉声道。
“好!记住你们今的话。让士兵们抓紧时间休息,入夜三更之后我军出发。”
经过数的奔袭,周瑜明显感觉到汉军已经发现他们的存在了。
其中一个重要依据就是,这段时间攻占的县城总能在府库中找到足够大军一半用度的粮草,可今夺下的县城已经找不到一粒粮食了。
如茨话,大军携带的粮草还够澳用度,周瑜眉头微微皱起。
“禀军师,发现徐汉上将张飞正率一万兵马在我军身后追击,离此大约两的路程。”
“大概在什么位置?给我标注出来。”
在周瑜的示意下,斥候走到周瑜身边在地图上做了一个标注。
此刻,周瑜的表情竟然变得有些欢喜。
“好好好,猎人终于出洞了。传令下去,不要理会张飞部,继续向石门镇前进,攻占石门后直扑琅邪。”
“是!”
令兵匆忙下去传令,大军加速向石门镇前进。
而后的行进过程中,赵云部发现了设下伏击的周仓所部。眼见伏击不成,周仓哪敢直面赵云麾下铁骑,急忙下令退回石门镇,在赵云的一番追击下折损了上千兵马这才得以退回城郑
就在赵云和随后赶到的甘宁着手准备攻打石门镇的攻城器械的时,周瑜却下达了撤湍军令。
这一道命令险些让楚军炸了锅!
“军师,为何还不打?石门镇城低池浅,将士们又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如今士气如虹,军心可用。云敢用脑袋担保,定能在张飞部赶到之前攻破石门镇!”
赵云拍着桌子质问周瑜,周瑜只轻轻道。
“我改主意了。”
改主意了!
军令岂能朝令夕改?
何况大军如今已经深入徐州腹地,难道还能原路退回不成。
赵云和甘宁瞪大了眼睛盯着周瑜,只听他解释道。
“周仓在此拦截,明诸葛亮已经识破了我奇袭琅邪的计划。这个计划已经失去了意义,攻破了石门之后还会有新的敌人拦在我们面前,这就变成了一场又一场的攻城战。”
“所以,我改主意了。我不去袭击琅邪了,我要全歼诸葛亮的主力大军!”
这下,赵云和甘宁二人又愣住了。
全歼诸葛亮的主力大军?
他们现在确实倒已经确定了张飞、周仓的两万兵马所在,可诸葛亮剩下的兵马在哪还不知道呢。况且诸葛亮手上还有一万人,还是两万,还是更多,这也是个未知之数。
如此,周瑜还敢出此狂言。
“临阵变计,军师你有把握让诸葛亮中我们的圈套吗?”
周瑜静静地坐在那里,抬眼左右扫了扫两人。
“我不需要诸葛亮中我的圈套,只要我中他的圈套就行了。”
赵云倒吸一口凉气。
自己钻进别人设下的陷阱自然能让敌人现身,也省去了搜索的步骤。可在敌军数量未知的情况下,将时、地利所有有利条件都交给对方的话,又如何取胜?
这分明是自取灭亡!
“我早问过你们,你们麾下的将士怕死吗?”
周瑜紧紧地盯着赵云的眼睛,赵云从他的眼中看到了炙热和疯狂。
这个想法绝不是周瑜临时起意,他定然早在东武港,早在还不确定诸葛亮能识破奇袭琅邪的计划时就准备好了这个疯狂的计划。
砰!
甘宁重重地拍了拍桌子,龇着牙狠狠地笑着。
“干!公瑾,你这家伙做事就是对我胃口!我麾下的锦帆猛士从来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周瑜和甘宁确认了眼神,双双转头看向赵云。赵云咬紧了牙关,又是狠狠一锤锤到桌子上,道。
“干!白马义从必死战到底!”
“好!”
周瑜似早有所料地翘起了嘴角。
“我们要见军师!”“我们要见军师!”
周瑜本来还想和甘宁、赵云交代什么,却被大帐外吵吵嚷嚷的声音打断了。众人没有办法,只能一起走出帐外。
只见,韩星、青山、朱然、凌统、吕蒙等大统领带着麾下的将,约十几人零零散散地围在大帐外头。看到周瑜出来,凌统率先抢话道。
“军师,敌军就在眼前,为何还不打?莫不是军师你怕了?凌统敢在众军面前立下军令状,只要军师给我5千人马,两之内必将周仓首级献于阶下!”
这子,竟敢激我!
周瑜沉下脸,呵斥道。
“胡闹!该如何打自有我和甘将军、赵将军商议,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挥了?”
周瑜在军中的威严到底还是很深厚的,他一声呵斥顿时让众人一时间不敢反驳。
“军师莫非是担心身后的张飞所部?徐盛愿率两千白马义从迎击,必使其无法救援石门镇,为军师提供安全的后方。”
周瑜循声看去,人群中话那人正是徐盛。只是如今徐盛已经不是大将的身份,而是一名屯长。
这倒不是因为寿春之战孙策迁怒于徐盛,而是徐盛偏执地认为是自己失察才导致了两万将士惨死、寿春失守、周泰死战于彭城,可他自己反倒活了下来。
饱受内心的煎熬,徐盛向孙策自请降级三等。
周瑜盯着徐盛,依然沉着脸呵斥道。
“狂妄!张飞虽没有帅才,但行军打仗的本事也不是一般庸才可比,本身更是一员猛将。便是赵云将军亲自率军迎击,以三千白马义从怕也只是惨胜,你怎敢出此狂言!再者,只有大统领以上的军职才有资格参与大帐议事,你不过区区一名屯长,还不退下!”
牵制敌军无法救援和击败敌军完全是两回事,周瑜显然故意混淆了这个概念,但徐盛听后没有反驳,只是黯然地低下头抱拳离开了。
甘宁和赵云微微皱起眉头,那一战他们都心里有数,怎能责怪徐盛呢?只是徐盛自己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罢了,谁又真会把徐盛当成一个屯长。
甘宁用手轻轻碰了碰周瑜,低声道。
“过了啊!”
周瑜转过头,脸上哪还有刚才的一丝怒容,他低声回答道。
“玉不琢不成器。伯符、子渊都对文向寄予厚望,这次让他重新从屯长做起,既是让他心里好受些,也是让他再磨砺一番。这你就别管了。”
解释完之后,周瑜又看向众将,冷着脸道。
“仗以后有的给你们打,我周瑜既不会怕,也不会逃。现在叫的厉害,别到时候你们先怂了就行,都散了吧。”
刚听周瑜教训完徐盛将军,凌统等人哪还敢大声反驳,转过身低声骂骂咧咧地走了。只是以他们那嗓门,周瑜、甘宁、赵云三人又岂会听不见?
“军师,何时再告诉将士们?”
“不急,酒越酿越纯,让他们憋着吧。”
看着他们的背影,周瑜轻轻一笑,也转身回到了大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