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卓确实很生气。
所谓“教育版”系统和软件,并不是在现有的版本基础上做加法或升级,而是做减法和限制。
按说在有明确思路和目标的情况下,曲卓认为家里的那帮货应该很容易做到。
但随着吴兰兰的解释,他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软件中心貌似人不少,但真正能干活的并不多……
齐磊和周四妮是驻点安全员,张秀丽是出纳,这仨人跟技术工作不沾边。
孙健、王援朝、吕卫国、刘芹西,还有后面陆续被安排进来的七个人,属于进修学习。眼下学了多少放一边,还不具备独立工作的能力。
吴兰兰是懂技术的,但水平很一般。
她在中心的定位是大管家,只是曲卓先是“停职”,又长时间出差在外,才赶鸭子上架主持工作。
真正能干活的,只有方文山、宋帆、万涛、冯川、孙彩云和楚志恒几个。
而教育版开发任务下来时,方文山在西北一家单位装配计算机及网络,还要对那里的操作员进行短期培训。
之所以派个交际能力和表达能力都有些问题的家伙去,是因为方文山的父母都在那里。去工作的同时顺带着探亲,外加给爹妈长脸。
没错,就是上回想带他走的那个单位。
差不多同一时间,宋帆和冯川去了沪市,做与方文山同样的工作。万涛和孙彩云去了巴蜀。
家里唯一能干活的楚志恒,又因为甘肃那边有紧急任务,跟着大王先生出差了。
技术骨干全都不在家,指望吴兰兰带着一帮进修生,那不扯淡呢嘛……
搞清楚情况,曲卓不但没法发火,还得安抚一番。
把带回来的皮箱交给吴兰兰,让她组织大家抓紧时间学习、掌握。
皮箱里装着两块硬盘,是潘世生送曲卓去华润的路上“弄”出来的。硬盘里是已经开发好,还没有封装的教育版系统和软件。
曲卓实在想不出一帮货为什么那么拉胯。大社领导还交代,他回来后最好在三天之内完成软件开发,五天内完成所有准备工作。
因为安全教育什么的,正常也就三到五天。这对外面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
给曲卓五天时间,再算上压缩到不能再压缩的安全教育,一周后就要启程出发。
多提一嘴,这次计算机交付和装测团队,将会从京城起飞直达港岛。
要知道49后两边就断航了。别说航班,连火车都还没通呢。
所以,即将飞往港岛的客机,是近三十年来内陆首次有飞机在港岛降落。
虽然不是正式通航,但也算创造了一个小小的历史。
现在航线和航班抵达的时间已经确定了。除非遇到天气等不可抗力的原因,是不可能随便更改的。
另外,曲卓这次回来不止要用最快的速度搞定教育版系统和软件,还有一个秘密任务。
那位弯省正情局周处长的姨母,已经找到了。曲卓要以私人身份去拜访。
如果时间来得及,还有另外两位住在京城和京城周边的“关系户”,需要他亲自上门走一趟。
时间紧,事还多,曲卓索性把系统和软件准备好,最大程度的节省时间,防止耽搁行程……
吴兰兰组织十一位进修生学习时,齐磊开着那辆突突黑烟的tj620把曲卓送回家。
走的太急,曲卓没拿家钥匙。打发齐磊回去,“搞出”个遥控器开车库门进院。
本以为离家这么久,院里肯定满是积尘、狗屎什么的。不曾想居然挺干净,明显有人打扫过。
而且,养在院里狗子也不见了,连狗窝也没了。
饿死了?
不对,有狗子的呜呜声……
别说,狗子这玩意耳朵是灵。
小华不知道被谁连窝一起转移到南面的小院。隔着正房听到北院进来人,发出一阵警告似的呜呜声。
等曲卓进屋,它还没看到人呢,发出的声音就变成了急闹的,没有攻击性,但很迫切的动静。
曲卓进卧室准备换下西装时,顺窗户往外看……好家伙,大街上迎面碰上都认不出来。
膘肥体壮的小华,正扒着外面阳光房玻璃,冲屋里抡尾巴呢。
看体格就知道,过得去的两个多月这货不但没饿着,伙食水平还挺高。
换完衣服又去了趟厕所,进南院揉了揉扑上来的狗头。瞅了眼狗窝,盆里的水虽然挂着点冰碴但不脏,旁边还有两根被啃的贼干净的大棒骨。
这肯定是不饿,不然早把骨头咬碎吃骨髓了。
见不缺吃不缺喝的,曲卓没再耽搁时间,开着他那辆小破车出门直奔北大……工作很重要,但没见媳妇重要。
77级新生入校前,北大保卫科做了很大的人员调整。东门值班的不认识曲卓和小破车。
拦停后,见开车的在一厚摞通行证里翻找属于北大的那张,顿时目露警惕。
谁家好人车里有那么多单位的通行证?
保不齐就是间谍!
于是,尽管找到了通行证,曲卓还是被勒令熄火。
并且,被两名带着红袖箍的年轻人对待阶级敌人似的,一左一右的近距离监视着。
直到保卫科和管理处的领导闻讯赶来,误会才算解除。
这么一耽搁,时间就五点多了。
等打听明白外语系的上课地点找过去时,刚好下午最后一节大课结束。大群穿着黑蓝灰绿,看不出多少朝气的身影呼呼啦啦的从红砖破楼里出来。
没朝气很正常,学生们的平均年龄太大了。小的看起来十八九,二十左右。大的瞅着都三十多了,还不是蹦星的少数。
在眼下这个二十出头就结婚的大环境下,这帮学生们中绝大多数,都是真正意义上的成年人,甚至是有家有口的成年人。
又不是后世都三十好几了,还小哥哥小姐姐的年月。几十号成年人聚在一起,能有什么朝气可言……
曲卓找了个不显眼的边角停好小破车,站在路边打量不断从身边走过的身影。
正搜寻乔小雨呢,一个透着惊讶的声音响起:“曲工?您怎么来啦?”
曲卓寻声看去,是个面相斯文,头发有点长但不算糟乱。瞅着四十来岁,实际上只有三十多,戴着瓶子底厚眼镜的男人。
这人曲卓认识,叫单逸飞,是之前教材编译组的翻译。说是翻译,干的基本都是助手的活儿。
不然也不会看到曲卓,下意识称呼“您”。
“呦,单老师。”曲卓想起来,这货是北大外语系的。见他手里抱着教材和讲义,猜测应该是个讲师。
副教授的可能不大,毕竟年龄在那摆着。
“这是来……找人?”单逸飞也意识到当着一群学生,称呼个年轻人“您”不大合适。再次开口时,省略掉了主语。
“嗯,我对象是今年外语系的新生。”曲卓回话时,视线从单逸飞身上偏移,投向他侧后的一个身影,脸上泛起笑意。
他看到乔小雨了,和一中等个子,模样普通的大脑门姑娘,走在人群的最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