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快六点时,曲卓离开别墅酒店。
坐上利亚姆的劳斯莱斯,穿过高峰时段拥堵的街道,回卫信道洋房。换了身衣服,出门再次坐上车。
司机已经被打发走了,利亚姆亲自开车沿着大坑道向北,进入高士威道后转东。
兜了老大一个弯后,逐渐驶离人口稠密区,顺着两侧满眼崇山和翠绿的大潭道转南。
当夕阳坠入山巅,满眼的翠绿逐渐转暗时,拐入石澳道继续蜿蜒向南。
山林间天黑的特别快,沿路开了没多久,四下就变成一眼望不到边的墨色。
一直行驶了三四公里,劳斯莱斯拐进路右侧一道岔路。岔路的尽头,是两面巨大的对开栅栏门,和门后三四十米外昏暗灯光中依稀可辨的洋房别墅。
车在栅栏门前停下,侧面的小屋里冒出个穿着黑西装,看架势应该保镖的人。
透过栅栏缝隙打量过车牌号,向旁边示意。小屋里又出来个穿着西装的保镖,二人合力将两边的门扇向外推开。
利亚姆轻点油门,劳斯莱斯缓缓驶入。
曲卓打量了下前方占地不小,几处窗口内隐约透出些灯光的洋房,视线转向左侧……好大一片略带起伏的宽阔草坪。
期间隐约可见几处地方插着小旗子,应该是高尔夫球场。
再看右侧,灌木矮墙的另一边同样是草坪,边缘处灯光下有躺椅和阳伞,还有一点镀锌管反射的光亮,猜测那里应该有游泳池……
“我退休后,希望在西萨塞克斯郡有一片这样的庄园养老。”利亚姆声音很轻的冒出一句。
“男爵,应该有领地吧?”曲卓问。
“有的,曾经有。三座相邻的小岛和两块礁石。”
“曾经?”
“那里70年独立了。”
“真是个不幸的消息。”曲卓嘴上同情,脸上忍不住的露出笑意。
“……”利亚姆的眼神很幽怨。
“多关注那些处于破产边缘的贵族。”曲卓脸上的笑意更大:“用不了几年,你就可以把他的城堡和领地全都买下来。”
“戴英对贵族的税收非常沉重。现在还拥有土地和城堡的贵族,不到一百年前的三成。其中大部分,都是因为付不起高昂的税款而破产。”利亚姆的表情越发幽怨。
“我怎么听说……是你们的父辈中了老美的债券陷阱,才破产的?”曲卓越发忍不住笑。
“不,你搞反了。是因为税务太重,大家才选择去新大陆发展。”利亚姆压着火气解释。
“然后,就被当成韭菜收割?”
“……”利亚姆不想说话了。
“啧啧~可怜的贵族老爷们……”曲卓又调侃了一句,随即正色提议:“也许,可以去地中海买个岛,或者去高卢买个葡萄酒庄园。”
“我讨厌岛屿。不过……葡萄酒庄园是个好主意。不需要去高卢,英格兰南部和威尔士有大片的葡萄园。可以像你那样,以离岸公司的名义持有。”利亚姆有了些精神。
“你不觉得,一名戴英贵族,在高卢买下一座传承了几百年的葡萄园,是件很有趣的事吗?那可是你的祖先们,用了一百年都没做到的事。”
利亚姆眉头轻挑,缓缓踩下刹车时,脸上有了笑意。拉起手刹,看向曲卓:“你是对的,确实很有趣……我已经有些期待了。”
“走吧,先去看看那群hayseed。”曲卓笑着推开车门。
“曲,你的祖先一定是贵族。”利亚姆发出感慨。
“怎么看出来的?”
“你身上有种发自内心的骄傲。”
“在华夏,只要有姓氏的人,都有贵族的血脉。”曲卓向着洋房大门闲庭信步般缓缓而行。
他在借着话题酝酿情绪,提升自信。
“我知道,你们有着悠长的历史。有过很多很多的皇帝和繁星一样多的贵族。”利亚姆跟上曲卓的脚步,与他并行。
“所以,兴衰、财富、贫苦、权利、屈辱,都是过眼云烟。”
“那你认为,是国家重要,还是家族重要?”利亚姆是在随意闲聊,也是在试探。
“这是个哲学问题。”曲卓似乎完全没听出利亚姆的试探:“就我个人而言,自己活的舒服,是最重要的。
其次是族群,近亲、远亲,小族群,大族群……”
“国家呢?”利亚姆追问。
“我想,你说的应该是王朝……从夏商周,到唐宋元明清,都证明着一件事。所有王朝从出现那一刻起,就注定会消亡。
戴英也是一样的,盎格鲁撒克逊、七国、威塞克斯、丹麦分治、诺曼征服、金雀花、兰开斯特、约克、都铎、斯图亚特、汉诺威……”
“你是对的,百年王朝千年世家。”利亚姆发出感慨。
“你读过史记?”曲卓颇为意外的看向利亚姆。
“我喜欢那名叫做荆轲的刺客,他是一名真正的勇士。”
“哈~一个傻子罢了。”曲卓呵呵的笑。
“那……那名叫丹的太子呢?”
“草包。”
“草包?”
“肚子里装满了草料的废物。”
“哇喔~你们总是能用最简练的文字,做出最生动的形容。”
“……”曲卓嘴角挂笑,迈入主楼敞开的大门
“该死的优越感。”利亚姆悻悻的嘀咕。
“你在嫉妒。”曲卓停住脚,扫视空无一人的前厅。
“……”利亚姆报复似的昂首挺胸,脚步不停的走到了曲卓前面。
向别墅深处走了两步,通过视觉以外的感官,察觉到曲卓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个引路的管家。
放缓脚步准备走在后面,又觉得那样的话……自己像是个跟班。
稍稍纠结了一顺,依旧选择跟曲卓并列而行,走向右侧铺着地毯,两侧墙面每隔几米,就挂着一幅油画的廊道。
廊道尽头,是主体建筑后身东侧的一间大平层。
内部精雕细琢的木饰墙面、巨大的水晶吊灯、复古的沙发、桌椅,还有层叠厚重的落地窗帘。
目测大概两百多平,充斥着雪茄味的空间,被支撑结构的罗马柱分成几片区域……
正对着门的地方,是一架三角钢琴。看雕花和哑光的饰面,应该有些年头了。
中央区域花纹繁复的地毯上,摆着木质大茶几和一组沙发。沙发对面摆了两张椅子,应该是为来客准备的。
沙发正后方的空间,摆着一个方桌和一圈高背椅,桌面上散着扑克牌。
进门一侧靠墙是红酒柜,小吧台和吧椅。里面是横放的台球桌。对侧靠窗位置摆着一张矮桌和几张圈椅。
曲卓进门停住脚缓缓扫视,一共七个人,全都西装革履,没有太年轻的。
中间沙发和两侧的单人沙发上,是三个年纪比较大的老家伙。大模大样的坐在那,淡笑着打量曲卓。
右侧那个五官有明显的西方特征,但又不纯,显然是个老串儿串儿。
小吧台旁站着个中年人,旁边高脚凳上坐着个发际线明显上移,四十来岁的白胖子……应该是个比较纯的西方种。
曲卓进门时,中年人正在给白胖子倒酒。白胖子略显高冷的看向曲卓时,中年人转过头,镜片后面的眼神充满了审视。
右侧角落矮桌那边坐着两个人,面对门方向的那位,笑呵呵的看向曲卓。背对着门的那个身体被罗马柱挡住大半边,从露出的半边肩膀看,应该是个大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