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还没收拾完桌子，丛芳菲就从外边回来了，进屋就一屁股坐到屋里的椅子上。
    秦淮茹一看到她就笑了：
    “嘿嘿，怎么了这是？还没吃饭吧？正好还有些粥，我给你热热去，剩菜我就不热了，你凑合着吃吧。”
    丛芳菲眼泪汪汪地看着王胜文：
    “老公，我快被他们给撕扯零散了。”
    王胜文赶紧过去抱了一下：
    “谁这么大胆啊，敢撕扯我媳妇？不想活了吧？”
    丛芳菲一噘小嘴：
    “还不是国棉厂那帮厂长，我让他们一个一个地来，结果他们一下涌到我办公室里，还都想自己厂先安装，一阵撕扯，我就成这样了。”
    王胜文笑着认真地给她理了理头发：
    “嘿嘿，芳菲，你也不小了啊，怎么能干这么愚蠢的事儿？
    这事儿需要等着乔厅长回来再说，乔厅长回不来的话，让你舅舅看着处理，你怎么能亲自下场呢？
    这事儿不怪别人，就怪你自己。”
    丛芳菲犟嘴：
    “还不是你说的让我回去安排工作？现在又这样说！”
    “我是说让你把你们研究所的人召集起来，商量一下怎么进行工作，我可没让你直接面对国棉厂那批人。”
    丛芳菲恶狠狠地诅咒他们：
    “就为了能涨一级工资，他们就敢这样干，什么玩意儿，回去让他们的老婆不给他们吃饭！。”
    秦淮茹把粥热好了给她端来，王胜文赶紧给她拿来了勺子，安慰几句：
    “芳菲你吃点东西吧，别饿着自己。
    大家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不过这次没什么问题，我们那边这几年做了很多化纤面料的纺织机械，足够他们分的。
    这事儿你就先不要管了，等乔厅长来了再处理。
    下午也别去了，就在家里看孩子。”
    “我可以不去上班？”
    “上班干什么！去了还得起争执，在家乖乖等着乔厅长回来安排。”
    “可是机器明天晚上就到了啊，我需要安排好卸在哪个厂里。”
    王胜文耐心地跟她说：
    “你听话，不要心急，肖乔是乔厅长的儿子，乔厅长知道儿子来了，很快就会回来。
    再说了，设备明天晚上到，不是后天才能去拉过来，还有时间呢，安安静静在家里等着，看咱们的女儿不好吗？”
    秦淮茹也劝她一句：
    “芳菲你就听话吧，等乔厅长回来一切就解决了。”
    丛芳菲边喝粥边嘀咕一句：
    “就是怪你，只说了拉机器，也没跟我说怎么处理。”
    “好了，怪我可以了吧，你下午和明天都在家好好休息一下，别再去了，在家等着他们给你通知。
    我去秀珍姐那里去一趟，她那边还有很多问题需要处理。”
    丛芳菲满脸的委屈：
    “好吧，你明天别忘了让他们通知我。”
    ……
    来到科技局，直接进的蔡秀珍办公室，进门就看到蔡秀珍一脸疲惫地坐在那儿，马上感到有些心疼，想过去安慰几句。
    但是不行，因为屋里还有几个人，一见到王胜文进来，马上就围了过来，上海灯泡厂的人说：
    “王局长，我们是上海灯泡厂的，我们那个厂，产品太单一，我们跟他们说让上海电器厂的人给我们个任务，他们连理都不理我们。”
    王胜文一皱眉头：
    “怎么？不是让他们造那种led灯吗？怎么没给你们图纸？我记得图纸已经给你们了。”
    “不是这个，我们是不知道用什么材料，所以没办法做。”
    “这很简单啊，发光二极管不就是个pn结吗，原理很简单的，就是通过正向电流注入少数载流子和多数载流子复合释放光能量，从而产生出光线。
    很简单的原理，也很容易实现，p结使用硼或者铝，n极使用磷或者铁，然后使用薄铝材作为中间介质与外界的电路实现连接就可以了。
    这么简单的电路原理你们都不懂？”
    灯泡厂的人很忐忑地说：
    “王局长，我们原来只是生产电灯泡的，哪儿懂这个啊。”
    王胜文强忍住心里的笑，转头看向蔡秀珍：
    “秀珍姐，你看？”
    “看我干嘛？我也不懂，说了让他们对人家电器厂的技术人员态度好一点，结果他们不听，以为人家必须教他们，结果就这样了。”
    王胜文一听就笑出来了：
    “哈哈哈哈，原来是这么回事儿，那他们活该。你们几个，都走吧，别在这儿待着了，这里也没人能救你们，回去自己想办法。
    你们记住，不尊重技术人员是不行的。”
    说实话，王胜文是想把他们扔出去的，一想这不是在红星试验厂，也只能是这样，不软不硬地说了他们一句。
    灯泡厂的人走了之后，玩具厂的人又站起来：
    “王局长，你看我们那边？”
    王胜文摆摆手让他们坐下：
    “你们那边好办，我们给你们做几台注塑机就可以，不过模具需要你们自己设计，玩具这东西千差万别，自己设计了模具，由你们这边的模具厂加工就可以。”
    说着又看了一眼蔡秀珍：
    “蔡局长，你们这个模具厂建在哪里？”
    “我们在老沪闵路那边有个模具厂，他们今天没来，等明天我让我们的工作人员和他们联系就可以。”
    玩具厂的人马上说：
    “要不就建在我们厂里？”
    蔡秀珍马上训斥到：
    “老马，你别过分啊，这玩具产品可是挺多，你把模具也抢了去，是不是不让别人活了？
    模具厂的设备还要干别的工作，不仅仅是你们。马上离开，别耽误别人，你们厂不是有设计人员吗，设计出来就可以，不需要你们加工。”
    玩具厂的人又啰嗦了一阵，也走了，这时候，角落里站起来一个中年人。
    蔡秀珍急忙介绍到：
    “胜文，这位是我们汽车厂的赵元喜厂长，他今天过来是专门等你的，说是跟你谈点事情。”
    王胜文赶紧过去握手：
    “赵厂长，幸会幸会，你们生产的上海牌小汽车可是不错，我们局里大部分都是用的你们那种车。”
    赵元喜厂长谦虚地说了一句：
    “王局长您过奖了，那车虽然是我们生产的，但是发动机总成现在仍然是用的捷克斯洛伐克的产品，所以我们只能算是个组装厂，不能算是生产厂。”
    王胜文知道他们用的是斯柯达发动机，但是，自己这几年把精力都放在柴油发动机的研制上了，没考虑到汽车工业的发展。
    本来他是想直接跨过去燃油车生产电动汽车的，无奈这几年电池工业的发展滞后，没办法完成这个心愿。
    现在看来，因为社会有需求，生产燃油汽车也是必须的，于是问到：
    “赵厂长的意思是？”
    “王局长，既然你可以设计柴油机。那设计汽油机也可以吧？”
    王胜文缓缓地点着头：
    “嗯，原理差不多，应该是可以，不过需要一定的时间。而且，加工汽油机，精度好像要求比柴油机高，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些设备？”
    赵厂长摇摇头：
    “我们现在没有设备，我想问问你能不能设计，然后再根据加工要求配置设备。”
    “我要说这种设备我们红星轧钢厂能制造呢？”
    赵厂长斩钉截铁地说：
    “那我们就买！”
    王胜文看了他一眼：
    “这种设备可是贵，你们有这么多资金吗？”
    “王局长，你可能还不知道，咱们国家为了支持汽车工业的发展，有一笔五个亿的专项资金，一半给了吉林的一汽，另一部分谁能设计出民用汽车，就给谁。
    我们正是因为这个，才想自己设计汽车产品的。”
    “嗯？难道湖北十堰那个汽车厂，是你们建的？”王胜文感到很奇怪，于是问道。
    “虽然不是我们建的，但是大部分技术人员是从我们这边去的，才刚开始建，还没正式投产。”
    “你的意思是让我设计两种产品？”
    “不是，你可以先设计小马力的，我们根据你的思路，再设计其他产品。”
    王胜文感到蔡秀珍投过来的期待的目光，于是回答他一句：
    “我这里倒是有一种280马力的汽油发动机图纸，是用于载重汽车用的，不知道赵厂长有没有兴趣拿来试试？”
    这下赵厂长有些激动：
    “图纸在哪里？拿来给我们看看。”
    这次，一直在看他俩说话的蔡秀珍忍不住了：
    “老赵，你心里没数吗，我们今天本来是讨论电子产品的，王局长总不能随身带着汽车的图纸吧？”
    王胜文点点头：
    “秀珍姐说的没错，那是我去年设计的，连上海都没带过来。
    所以现在你看不到。要想看，必须等我们回了北京，让蔡局长给你们捎回来。
    再说了，还要设计加工机械呢。”
    “那要等多长时间？”
    “关键不是设计，还要加工，加工可能要花一点时间，你们等着就可以了。”
    “别啊，王局长，我们订货，我们先订货还不行吗？”
    “订货也得等我设计出来才行，你真的不用心急，你们可以先跟科技局签个协议，把这件事情定下来就可以，省得我们设计制造了，你们又不用。”
    王胜文这时候心里想：你们不用我也不担心，我可以拿给别人用。现在我没时间搞这些东西，把图纸拿出来，国家总会有人感兴趣，说不定济南汽车制造厂就抢了去。
    这时候赵厂长马上就说道：
    “我们不但签协议，还要给钱，我们先拿一千万给科技局可以吧？就算委托他们给我们设计了，这是预付款，设备制造完了，我们再给剩下的部分。”
    蔡秀珍一想这样也可以挣到钱，脸上的笑意都流露出来了，于是说到：
    “王局长，你也别太过分了，人家这是满满的诚意。
    你既然已经有了图纸，这次我去了北京，就把图纸给他们捎回来，先让他们进行研究。
    这样做可以吧？”
    王胜文嘟囔一句：
    “什么可以啊，我们谈业务，你拿钱，有你这样占便宜的吗？”
    蔡秀珍一瞪眼睛：
    “说什么呢，这钱，我没收到图纸之前，还真不能给你，收了图纸汽车做不出来，也不能给你，万一你设计的图纸不行呢。”
    王胜文知道她这是起了坏心思，看来自己的设计费，想拿到自己手里，有些难了。
    只能是无可奈何地答应下来：
    “行吧，那图纸本来打算我们自己建个红星汽车厂自己用呢，看来他们急，只能给他们用了。”
    赵厂长笑嘻嘻地说：
    “王厂长，要不咱们合伙干？”
    王胜文怒火中烧：
    “你这是还想占便宜，对吧？不干不干，回去等着！”
    “蔡局长，说好了啊，我明天写了协议拿过来，您批示一下就可以。”
    赵元喜笑着就走了。
    这下，屋里终于没了人，蔡秀珍开始撒娇：
    “老公，没想到一次就讹了他们这么多钱，这下，咱们在延安路买房子有借口了。”
    “嗯？买房子？什么时候要买房子了？”
    “锦江饭店南边不是有几套没收资本家的房子吗，我想给你们红星试验厂买两套过来，算是你们的办事处。
    两套别墅，才五十多万，从设计费里出，完全没问题。”
    王胜文没想到这个女人看得这么长远，也就答应下来：
    “按办事处买，那可以，秘密办手续，一切手续都要合法，不能写个人的名字。”
    “知道，到时候拿你们的公章过来就可以。”
    “行，公章在尤凤霞那里呢，让她跟着你回来一趟，你俩把这个事情办了就可以，一定别让其他人知道。”
    “我知道，拿他们给的这个钱买可以吧？”
    “当然可以，设计费，单位又没人知道，知道了也不怕。”
    “我就是这么想的，你说你设计出这么多东西，国家又不给钱，我感觉有些亏咱们。”
    “不亏，因为这些东西都可以给我带来荣誉，如果不是这样，我发展不了这么快的。”
    蔡秀珍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哦，对了，刚才黄师姐过来跟我说，让你明天去给他们厂里的人讲课，说说对他们那条生产线的技术要求。”
    “她怎么不自己讲？我资料不是都给他们了吗。”
    “她说她口才不好，讲不出东西。”
    王胜文抱怨一句：
    “什么破师姐，讲个话都不行，这下，我晚上回家又要做准备了。”
    “那我去跟她说你别去了？我也有些心疼呢。”
    “你还是别了，我去就是了，你这假惺惺的样子，我早就看出来了。”
    “要不明天我陪着你去？”
    “你还是别了，明天早上带着你们局里的会计和收据，去于厂长那里拿钱吧，记得拿现金。”
    女人又问了一句：
    “我可以带着秦淮茹吗？反正她这几天也没事儿。”
    “带着丛芳菲吧，她在家里躲事儿呢，正好过去看看那个房子。”
    “她躲什么事儿？”
    “纺织设备还没来，她就被国棉厂的人给围堵了。”
    “哦，还能出这种事情？”
    “她活该，乔厅长还没回来，她想给人家安排设备，不堵她堵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