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十一月份第一个周一，王胜文开完轧钢厂的调度会，刚想离开会议室，局里办公室的白主任找了过来。
    白主任脸上有些忐忑：
    “王局长，一机部黄部长打电话过来，说让你过去一趟，口气挺严肃。”
    王胜文拍拍他的肩膀：
    “别怕，一机部又不是咱们的直属领导，也就是个行业上的上级单位，你根本不用担心。
    这样，我给咱们宋市长打个电话汇报一下，然后过去。不过说起来，他们肯定没憋好屁，除了讹人，还能有什么事情。
    不行你就跟我过去？”
    白主任摇摇头，把头凑近了说话：
    “胜文，我知道是他们算计咱们，不过你多加小心，小丽她们娘俩还指望着你呢。”
    “哥，你不用担心，他们找我过去，肯定是为了让咱们支援长春一汽的事儿，都是企业，我还怕他们？
    实在不行咱们就自己搞汽车，咱们有这个实力。
    行了，你回局里吧，我过去应付一下。”
    送走白主任，王胜文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给宋市长打过去电话。
    宋市长一听就急了：
    “胜文，好东西你怎么总交给别人？咱们自己搞不行吗？他们红旗咱们红星，不能低于他们！
    你们红星轧钢厂还有厂房吗？不行拿出来，咱们也搞汽车。”
    “厂房倒是有，今年刚盖了两排十二栋，制造汽车是足够了。不过轧钢厂的钢筋生产线就不能完成增容扩容的计划了。
    再说了，这是大首长给的任务，不完成不好吧？”
    宋市长的口气很坚决：
    “凭什么大首长给了任务就损害咱们市的利益？你别管，只需要给他们一种汽车发动机的设计图纸，剩下的两种咱们自己干。”
    这下，轮到王胜文忐忑了：
    “宋伯伯，这汽车制造厂投资可是很大，市里又总跟我们要钱，我怕建汽车制造厂的资金不够。”
    宋市长马上训斥到：
    “胡说八道，怎么没有资金？冯市长跟我说了，建设银行支持咱们，能没有资金吗？
    我看你就是想偷懒，别以为我不知道，上海汽车厂就是你支持的，人家还要给你们送汽车。”
    “不是，宋伯伯，建设一个汽车制造厂，真的需要大量资金，你让我们轧钢厂就这样好好发展不行吗？”王胜文近乎哀求的口气。
    宋市长那边拍桌子的声音，隔着电话都传了过来：
    “你给我少废话，红星汽车厂，必须建起来，资金问题，由冯市长给你们解决。”
    啪的一声，把电话挂了。
    王胜文缓缓地放下电话，心想，这都是些什么破玩意儿，怎么一听说有新产品就这么起劲，不是刚给你们搞了个电厂吗，还有完没完了。
    也是有些无可奈何，只能是拿起桌上的公文包，给尤凤霞打过去电话，让她回家和娄晓娥汇合。
    在去往红星试验厂拿图纸的路上，王胜文跟两个女人说明白了：
    “你们俩都快六个月了，就留在我办公室，我以拿图纸的名义，让一汽的人过来，不过这次只拿5.0排量的发动机，其余的，就算了。”
    娄晓娥温柔地问：
    “老公，出了什么岔子？”
    “还不是宋市长？非要让我们自己生产汽车。”
    尤凤霞笑了：
    “嘻嘻，那就更好了，咱们自己生产汽车，那我就可以自己选了开了。”
    娄晓娥倒是有些担心：
    “老公，生产汽车挺难的吧？”
    王胜文只是看了她们一眼，并没有说话，他不想让自己的压力，传递给自己的女人们。
    安排好两个媳妇，王胜文开车来到一机部，黄部长并没有亲自接待，而是派他的秘书领着王胜文进到会议室。
    王胜文一看，满满一屋子人，能有接近十位，秘书急忙介绍道：
    “各位，这是北京市工业局的王胜文王局长，由他跟你们来谈。
    王局长，这位是第一汽车制造厂的郭厂长，这位是他们的总工程师吕总工，其余的人，你们自己介绍。”
    王胜文一一握过手然后坐下来，刚坐下郭厂长就说话了：
    “王局长，我们是受黄部长委托，过来拿图纸的。”
    “嗯！拿图纸没错，不过你们是个企业，我们红星试验厂也是企业，没有实际利益，我们凭什么把图纸交给你们？
    总不能靠一个指示就想空手套白狼吧？我接到我们市长的指示，是让我们自己进行生产。
    而且有些专利问题，我们也是使用了别人的技术，我们不可能独自承担这部分费用。”
    一汽还是财大气粗，郭厂长马上回应：
    “说吧，专利费是多少？我们承担我们该承担的那一部分。”
    “专利费用是按年利润的百分之二十计算的，汽车发动机占整车的百分之四十，也就是说，如果你们想使用这种专利，每年需要你们拿出整个利润的百分之八来，时效是二十年。”
    一汽的吕总工一拍桌子：
    “你们这不是讹人吗？凭什么给你们钱？”
    王胜文看了他一眼：
    “行吧，既然吕总工不愿意拿钱，那我就没办法了，看来我们市长说的对，我们必须自己生产，和别人合作真不容易。”
    郭厂长马上劝解：
    “不是不是，王局长，我们没考虑过拿钱的事儿，让我们再考虑一下可以吗？
    吕总工你先不要说话了，听听王局长怎么说。”
    王胜文站起身来：
    “既然不愿意拿钱，我们也不能替你们承担这一部分，吕总工既然是总工程师，那我相信他的工作能力，他自己设计就完了，没必要买专利。”
    吕总工拿手指指着他：
    “你竟然敢不听黄部长的指示！”
    王胜文轻蔑地看着他：
    “黄部长怎么了？他又不是我的上级，我凭什么就听他的？
    我看你这个总工程师不合格，自己设计能力不行，跑这儿来找我们的茬，自己考虑一下是不是这样。”
    然后夹起桌子上的公文包：
    “郭厂长，今天咱们就到这里，我回去还有事儿，就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
    说完就走了出去，留下一屋子一脸懵逼的人。
    回到办公室，娄晓娥问：
    “老公，怎么？谈崩了？”
    王胜文一边拿起桌上的电话一边回答一句：
    “他们根本就没想拿钱，还谈什么？”
    给宋市长打了电话，把在一机部的情况汇报了一下，电话那边宋市长得意地笑了：
    “嘿嘿，胜文，还是我给你们的支持力度大吧？你还是老老实实地想想怎么建这个汽车制造厂吧，别想三想四的了。”
    “宋伯伯，我想明天去一趟上海，去考察一下上海汽车厂的情况，然后回来做个方案给你看。可以吗？”
    宋市长继续笑着：
    “嘿嘿，你真狡猾，你这是要躲避他们，对吧？
    行，我允许你去考察，不过回来后我必须见到考察报告。”
    “这个项目比较复杂，可能花的时间比较长。”
    “没问题，你安排好生产就可以，把细节研究透了。”
    放下电话，转身对尤凤霞说：
    “把图纸收起来吧，暂时送不出去了，打个电话给轧钢厂厂办公室，让他们定明天去山东济南的火车票。”
    “几个人？”
    “定一个软卧车厢就可以。”
    “带我去吧？”
    “不，这次只带潘小莲过去。你肚子都这么大了，不适合跟我一起跑，以后生完孩子，有的是机会。”
    尤凤霞一跺脚：
    “哼，自从秀珍姐给了我那个房子，我还没去住过呢。”
    “你别急，等明年你生完孩子，咱们就在那边建个办事处。让你在那边常驻。”
    娄晓娥边收拾图纸边说：
    “你是给苏省长送那个电影放映机吗？”
    “对，还得去青岛一趟，看看他们那个玻璃纤维的项目进行到什么程度了，那事儿虽然不急，但是不能懈怠下来，拉丝机的生产是个主要任务。
    你没听我请假请到月底吗？”
    娄晓娥收拾完图纸便搂住胳膊：
    “老公，你给我出个主意呗，我是在轧钢新区照顾刚上学的娄胜晓，还是去老山院去照顾王小娄？”
    “谁也不用你照顾，你在家里听电话就可以，到时候我给家里打电话回来，还需要你和广州那边联系。
    现在电机和镀锌焊接管正常发货，又用不到你。
    走，咱们现在回家，回到家再给潘小莲打电话。”
    尤凤霞马上阻止：
    “别啊，你们先玩一会儿，我给她和厂办公室打电话，待会儿我还要去厂里给老公拿杯子呢，去见苏省长，不得带些杯子过去？”
    王胜文看了看时间，才不到中午十一点：
    “行吧，你顺便给苏省长打个电话，说我们明天晚上过去，让他给我们准备好住的地方。”
    ……
    第二天一大早，王胜文就和潘小莲坐上了南下的火车，潘小莲上了车就有些兴奋：
    “唉呀老公，我哥哥他们厂里做出的产品肯定合格，你不用担心。”
    “嗯，但愿如此，这次咱们去验收，主要是看看他们做的这种耐磨轮胎的功能如何，这是咱们国家第一次采用了钢丝耐磨的工艺，我也拿不准他们能不能行，没把握，明白了吗？”
    “是，我哥哥他们厂一开始也拿不准这种工艺行不行，不过这几次打电话过来说，效果很好，增加耐磨性百分之八十，承重性也明显提高。”
    王胜文点点头：
    “嗯，装载机工作环境恶劣，就需要增加强度，这是种新工艺，可以让你哥哥申请科研成果。”
    女人扑进男人怀里，用温柔的口气说：
    “就知道你对我好，连我哥哥也想着。”
    王胜文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你不是平时挺厉害吗，怎么今天说话像个小猫？”
    “嘿嘿，平时不厉害不行，不厉害家里那帮男孩子们不听话，现在二熊也不听话呢。”
    “二熊就是个厨子，没看到周末的时候，我都是让他做菜吗。”
    潘小莲笑了：
    “嘿嘿，还真是，他现在天天放了学，就想着怎么弄点吃的，不过他炖的那个王八鸡汤，真的挺好喝，秦姐能喝两大碗，还能吃一大碗肉。”
    “这次去你哥哥厂里，还有一个任务，就是给君威的装甲运兵车订轮胎，一次性定一万套呢。”
    潘小莲有些吃惊地问：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可是军械专家，不然人家君威凭什么给我发那个任命书？”
    “奥，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昌平那个柴油机厂是军管企业了，原来他们生产这种军用发动机。”
    王胜文摇摇头：
    “不对，他们并不是军管，只是你们去的时候，正好赶上把军用生产线搬到西安去而已，平时他们还是普通民用企业。”
    “那他们还能为我们生产柴油发动机吗？”
    “当然可以，现在生产七百五十到一千五百马力的柴油发动机，并不是件难事儿，设备搬走了，我们再做就可以。”
    “那你估计我们那个装载机厂，什么时候能出产品？”
    “最快也要到明年五月份，因为这次到上海，咱们要去上海电器厂，为你们定电气控制设备，发动机一般是最后一步才安装上去，提前必须把这些配件都装上去，你们现在才定轴承这些东西，快不了的。”
    女孩儿拿了一个葡萄塞他嘴里：
    “这种葡萄挺好吃的，你尝尝。”
    “嗯，你也吃。”
    “我还是喜欢吃芒果。”说着从身上跳下去，拿了把水果刀开始削皮。
    削好一个就拿给王胜文：
    “也不知道这种芒果哪儿产的，长得这么大。”
    王胜文拿过去就啃：
    “袋子里好几个呢，你再削一个吃，别说，你这削芒果皮的水平挺高。”
    女孩儿便又拿了一个，边削边得意地回答他：
    “我用刀的水平可是不一般，都是在部队里练出来的，做护卫工作，必须练刀法。”
    “少骗人，只是你的手指有力而已，部队里练出来的刀法，和这个可不一样。你注意，别削到手指头。”
    “你是个坏人，不巴望我好事儿。
    赶紧吃，吃完了我再给你削一个。”
    “不吃了，我待会儿再啃个苹果。”
    “嘻嘻，那袋子里的芒果可都归我了。”
    “归你就归你，反正我有别的水果吃。”
    两人打打闹闹的来到了济南，晚上八点半下了火车，竟然是吕爱媛吕阿姨带着司机来接自己。
    王胜文赶紧迎上去：
    “唉呀，吕阿姨，怎么能麻烦您来接我？太客气了。”
    “嘿嘿，你小子别看油嘴滑舌，做事儿倒是挺好的，我哥哥说谢谢你。”
    王胜文边装行李边说：
    “哪里哪里，您太客气了，不就是派过几个人来帮他们吗，不用这么客气。”
    吕阿姨边拉着潘小莲的手坐进车里：
    “唉呀，小王你真有福气，看看这闺女多俊？
    我给你说啊，你派过来两位厂长，都特别能做事儿，短短三个多月，他们临沂地区的农机产品个饲料产品，都形成生产能力了，我哥说一定好好谢谢你。”
    “真的别客气，就凭咱们的关系，我能不派得力的人员过来？你说是吧吕阿姨。”
    “嘿嘿，说的是，我们也不相信他们水平这么高，我们准备留他们到过年才放他们回去。”
    “吕阿姨您放心，他们都是老工人阶级，思想觉悟肯定高，不把你们的厂子扶持起来，他们自己也不会回去。”
    “你这孩子办事儿，真让人放心，待会儿到了南郊宾馆，我陪你喝一杯。”
    “行，不过你们联系电视台的人了吗？我有东西交给他们。”
    “放心吧，电视台的谭台长正在那边等你，听说了你影片的内容，正和你苏伯伯谈如何在农村地区播放的事儿呢，毕竟在农村，家里有电视机的人几乎没有。”
    王胜文指指后备箱：
    “播放影片没问题，我这次给你们带过来十台那种电影播放机，让他们组织人员下基层像放电影那样就可以。”
    “嘿嘿，你为你苏伯伯考虑得真周到。”
    车子开到南郊宾馆，登记住宿的时候，吕阿姨自动登记了一个大套房。
    晚上吃饭，认识了电视台的谭台长，还共同看了两部影片。
    还是山东人厚道，谭台长自动承担了北京市工业局的拍摄费用二百五十万元。
    至于电影播放机，是上海市电器厂生产的，有发票，一万二一台。
    饭桌上总共五个人，只有潘小莲没喝酒，其余四位，喝了六斤趵突泉白酒。
    吕阿姨还真能喝，除了喝自己的，还替苏省长喝了几杯，谭台长更能喝，和王胜文连喝二十杯，一点问题都没有。
    王胜文是迷迷糊糊被潘小莲扶回房间的，回到房间就躺到床上迷迷糊糊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