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巳时,王匡一行便到了上党郡。
听起来很远,其实也就是走河内野王县,过太行、王屋两大山脉之交,就进入了上党境内。
一路上也比较坎坷。
除了山阻水拦之外,还有些不开眼的山匪毛贼,也来凑热闹,那就打!
少则数十人,远远见到这两百多人的队伍就隐去身形或拍马逃开。
多则三五百人,见到王匡一行人铠甲具备,刀兵齐全,军容整肃浑身散发着淡淡的肃杀之气,还是上前来想要些茶水钱,王匡不给,这些人就抱拳后撤,也不啰嗦,更不会说一些诸如“你等着”“等我回去搬救兵”之类外强中干的场面话。
当然,总有一些意想不到人才。
三百多山匪,马不过十,刀兵不过百。
上来就要“女的留下,男的全部砍杀。”
很是嚣张。
王匡示意高顺去解决,他也想看看并州狼骑的威力。
只一合,高顺砍死领头的山匪头子。
只一回冲杀,三百山匪躺了一地。
哀嚎者,悄无声息者。
战损无伤换三百。
女人留下?就留下范氏和一个侍女。
男人全砍死?就留下范氏和一个侍女。
太狠了,都是刀尖上舔血的人物。
最终还是死在刀剑之下。
曹性带着步卒搬开当道的尸体,给躺在地上哀嚎者送上安息的解脱。
马车继续行进,王匡看着遍地血色,尸横道旁,心中不自觉的烦闷,胸中压抑,有点干哕想吐。
范氏自是不敢探头看这血腥场面,但是她注意到了王匡的不适。
温柔地拍拍王匡后背,安抚道:“好吓人的,不看了。”
“多谢夫人。”王匡苦笑一声,“夫人知我志向,将来怎会少得了血雨腥风?早看早适应,夫人无须担心。”
忍受这心中的膈应,来到了上党南大门,天井关。
王匡愿称之为南天门。
为何?
“上党”的意思,就是高处的上面的地方,即“居太行山之巅,地形最高与天为党也”,因其地势险要,自古以来为兵家必争之地,素有“得上党可望得中原”之说。
狄子奇《国策地名考》曰“地极高,与天为党,故曰上党”,其意即此。
既然与天为党,何不可称之为南天门呢?
天井关守将名为卫隆,身高七尺余,长髯大耳,甲胄在身,手拿八尺长刀,颇为威武。
给他看了通关名刺,很快就过了天井关。
得益于王匡留下的万钱慰问金,卫隆还亲自送了王匡十里方回转守关去了。
王匡见其治军严谨,如今少战事,仍旧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不由得将此人记住。
天井关手下八百守关兵将虽然未全见到,但见其手中刀枪锋利,可知是经过精心养护的。
过了天井关,就到了高都。
一路畅行。
一路所见,皆是荒山野丘。
三丈高的坞堡很是常见。
地主们虎踞方圆十里,各占一个小地盘,恍若棋盘上各占一角的棋子。
组成了这个世界游戏规则的基础。
在连棋子都算不上的百姓们眼中,俨然是不可冒犯的大人物。
是故一般的土匪流寇跟不攻不进坞堡里去,也不敢去得罪里面的人。
马车隆隆前行,次日下午来到上党郡的边陲重镇
涅县。
县往西过涅水,在走上三十里过了世容谷就算是到了太原境内。
在涅县城里补充了干粮和水,大概问了一下去太原的方向,就再次上路。
不过一个时辰就来到了当地人说的世容谷。
左右皆是高山,有一条不过丈宽的小道从深壑里蜿蜒而过。
王匡从马车里走下来,看向前方的山谷,心中若有所思。
据当地人说,世容谷是通往太原郡最快、最平坦、最安全的路了。
大概是真的吧。
王匡令车队止住,在一片开阔地扎营下马休息。
此时夕阳西下,接着渐渐暗下去的天光,王匡隐隐觉得这个山谷像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血盆大口,就等着这百十来人送上门去。
“主人,热水已准备好。请主人,夫人洗漱。”跟随车队的侍者小环轻轻敲了一下马车,道。
所谓洗漱也就是洗洗脸,洗洗脚,漱漱口罢了。
王匡道:“夫人你先洗,我有要事要办。”
范氏点头称是。
如今的范氏每日都是面色红润,光彩照人,对王匡是百依百顺的。
王匡寻了个方向,向着高顺,曹性走去。
两人正在指挥搭建帐篷,远处一队狼骑在游弋逡巡,警惕未知的敌人。
高顺二人见王匡过来,连忙抱拳行礼。
“校尉。”
“伯达,叔廉,你们辛苦了。”王匡发表领导式关心。
“多谢将军关怀,这是我等本职,不算辛苦。”高顺二人还是底层军官心态,对王匡这种级别的军官是十分敬畏的。
出于身份、诸位的敬畏。
“好,跟将士们交代清楚,小心夜间有马贼偷袭,值班警戒必须安排周到。”王匡想到看向世容谷时的不安就叮嘱二人一番。
“遵命!”随后二人召集队率、什长、伍长,将此事交代下去。
“警戒之事我不多说,一旦出了纰漏,是要掉脑袋的。”
高顺留下一句话作为散会总结,众人散去各自跟麾下的军士强调去了。
这时,王匡正在跟一群年轻的步卒聊天。
“将军,我听人说,您作了一首诗送给丁刺史,能不能教教兄弟们,下次我们冲上去前就喊一遍。”
“是啊是啊,将军,教教我们吧。”
看着这群年轻的儿郎们,王匡爽快的答应了。
“军歌应唱大刀环……”
“军歌应唱大刀环……”
一开始众人只是跟着王匡一句一句说,然后是各自默记,低语声此起彼伏。
王匡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内心好似有什么被触动了。
”军歌应唱大刀环,誓灭胡奴出玉关。“
王匡忽然开口,恍若平地惊雷。
”军歌应唱大刀环,誓灭胡奴出玉关。“
远近将士山呼海应,低沉,激昂,振奋。
恍若肉体与肉体的碰撞。
正在带着军士巡逻扎营的高顺、曹性两人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升腾起莫名的热气,热血翻滚。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与此同时,大将军府。
大将军何进正在会见一个人。
此人正是从河内星夜急行而来的丁原。
丁原先行来到洛阳,五万大军各有安排,随后就到。
丁原知道何进首先要拿蹇硕开刀,就介绍了他麾下的武猛从事,张扬。
张杨,字稚叔,并州云中郡人。早年时,因为武勇过人被任命为武猛从事,作为刺史属官,掌领兵事。
灵帝驾崩后,天下大乱,时并州刺史张懿被胡人攻杀至死,丁原继任并州刺史后张扬就在丁原麾下做事。
去岁,蹇硕召集天下文武之士,汇于西园。
丁原将张扬派到蹇硕麾下担任军司马。
如今大将军要动宦官,必先除去蹇硕,哪里还能把张扬留在那里助纣为虐?
丁原随时修书一封,陈明事由,令张扬折返并州听命于大将军何进麾下,如不是顾忌影响,甚至直接领兵绑了蹇硕都行。
何进大喜,奏请天子召丁原为执金吾。
执金吾何职?
金吾,一种两端鎏金的铜棒,作为官员的权杖。
拿着金吾的官,就是执金吾。
权利很大,类似于现代首都卫戍去的司令,甚至权利更大。
故光武帝在民间时,曾说“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
阴丽华好不好不知道,执金吾是真香啊。
丁原连跳数级,算是平步青云了。
站得高,是看得远还是摔的更惨就是未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