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小小的眼眸中,灵动不见,充斥着怨恨到极点的死寂。
纯粹的恨。
想必将来等他长大后一定会来找我报仇吧。
想到这里,徐晃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寒意:有一个孩子会心怀恨意长大,他努力吃饭,刻苦读书,勤练武艺,十年甚至二十年,杀父之仇让其眼神冰冷,他活着只为杀死自己。
“将军,若是放过这些人,你会后悔的。”
“他们下半生活着的唯一念头就是向我们复仇。”
这时,刘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将徐晃从恐惧中拖回现实。
徐晃缓了一口气,看向刘辟,下意识问道:“你怎么知道?”
刘辟闻言苦笑一声,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自己:“将军难道忘记了,我是黄巾军出身吗?”
“以前,我的营寨中也有许多这般大的孩子,他们的心中都是这么想的。”
“黄巾军,不仅是一群乱世的豪杰,还有一群活下去的百姓啊。”
“自古有言,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咱们这些个泥腿子不识圣贤书,但也知圣贤道。”
“黄巾为何能够席卷八州?仇恨,就是最大的动力,为亲人报仇的男人,就是最无畏的先锋。”
徐晃沉默了。
他也杀过黄巾,只觉得这群造反的蛾贼,该杀。
那群人都是青壮劳力,他手中的宣花大斧挥动毫不迟疑。
可面对眼前的老弱妇孺……
他不怕,但是他的手好似提不动那如臂指使的斧头了。
“刘校尉,依你之见,这些……该如何处置?”
说出这句话,徐晃的胸口好似被砂石堵住,憋的难受。
刘辟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故作轻松一笑,轻描淡写道:“将军,要解决这事啊,简单……要我说,全杀了。”
“以前,那些官军就是这么对被俘虏的黄巾军的。”
“对了,营里那位车骑将军朱儁朱将军和那位常胜将军皇甫嵩,广宗之战后,杀死二十万俘虏,以首级筑成令人胆寒的京观。”
徐晃闻言,叹了一口气,又问道:“那你还?”
刘辟知道徐晃说的什么意思,嘴角挤出一丝笑容,拍了拍身上的铁甲,回道:“现在,我也是官军了啊。”
“放了他们,不说我们难得安生,就是主公也必然受其困扰。”
徐晃再次沉默。
刘辟见状,拱手道:“将军,莫要再多想。”
“既然,是我提出来的,就让我带些兄弟去做吧。”
“将军放心,保证逃不脱一人。”
人我杀,罪责我来背。
徐晃看向刘辟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这是个敢杀敢拼的狠人啊。
攥了攥手中的斧柄,徐晃心中淤气一散而空。
“既是主公交给我的任务,怎能让你一人抗罪?”
“既是我烈武军的兄弟,那就该一起冲锋陷阵,斩将立功,若有罪责也当一起担当!”
此言一出,刘辟知道,此后自己和那些部下就真正是烈武军一员了。
“哈哈,将军,接下来且听我细说。”
“杀他们,也要有个因由,我们可以……”
…………
片刻后,八千俘虏被麻绳绑住双手,前后串在一起。在四千烈武军的押送下往河内而去。
随着这些老弱妇孺被带离,讨贼联军浩浩荡荡驻扎在苍岩谷之中。
不久,日落西山,山谷中慢慢昏暗下来。
晚风吹拂,好似送来了秋凉,让人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
一处偏僻的山林之中,不见尽头的人影如蚁群般向前移动。
正是烈武军和他们押送的俘虏。
按照徐晃安排,四千士卒一人负责两个‘反贼’。
“叽!!”
沉寂的山谷中忽然响起一声响箭。
随后不断传出将士们的呼喊。
“敌袭!”
“敌袭!”
“有人来救俘虏!”
“俘虏造反了!”
“有俘虏跑了!”
“将军有令,就地格杀!”
“就地格杀!”
“不留活口!”
“饶命啊!”
“饶命啊!”
“杀!”
“杀!”
“杀光他们!”
“不要留情!”
“啊!”
“上天不会放过你们的!”
“黄天!黄天!”
“杀!”
“给我死!”
山林之中瞬间哭喊一片,惊起一阵阵休憩的飞禽走兽,扑棱棱飞走,低吼着逃走。
来得快,去的也快。
前后不过十息,山林又归于沉寂。
只剩下野兽沉重的喘息声,随着恬淡的山风飘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