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雪当然不知道也先父子在讨论自己,可她已经有些受不了也先一直热辣辣的盯着自己的目光,不管怎么早熟,木雪始终也还只是一个刚成年不久的女孩子,被一个小伙子这么一直盯着看,时间久了,心理上还是会有些不自在的。
于是只有向额色库求援道:“父汗,你既然拒绝了脱欢汗王的提亲,干嘛还要说让也先自己来追求我的话,你看他从一进来就盯着我看到现在了,看的我浑身都不自在,父汗快帮帮我吧,不然我可要走了,不给你斟酒了。”额色库哈哈一笑说道:“因为那时我觉得这小子其实还是不错的,比起你的那几个兄弟,简直就是苍鹰和鼬鼠的区别。”
木雪无奈的说道:“这就不错了?父汗眼光真不好。”额色库饶有兴致的问道:“哦?那你倒说说看,你心中的夫婿,该是什么样的人?”
木雪略带羞涩的说道:“女儿心里想要的夫婿,是个文武双全又知书达理的,最好也能通晓音律,还要成熟稳重,细心体贴,当然长的也要英俊挺拔,不能是五大三粗面目狰狞的,更要心地善良,一身正气,不会打鬼主意。”
额色库哈哈一笑:“完了,我的女儿怕是嫁不出去喽,你要的人整个大草原怕是都找不到吧。怎么为父我自己都觉得差着一大截呢。”木雪赧然一笑说道:“父汗不许笑话我,父汗是帝王霸主,自然不一样,而我想要的只是个好夫婿,可不想他整日去征战杀伐,算计利益,勾心斗角。只要他陪着我就好。”
额色库微微摇头道:“我的女儿,哪里会这么容易,只要进入了权利的中心,哪里还能逃开争斗和利益的冲突?就算你们不想,也会有人逼着你们去做!不过为父答应你,如果你真的找到这样的意中人,为父不会让他陷得太深,会尽量让他离得远些。”
木雪有些伤感的说道:“算了,父汗也说了,这样的人,是找不到的。”额色库看看木雪认真的样子,试探的问道:“我的小木雪,如果真的找不到这样的夫婿,你有没有想过做草原上的第一个女大汗甚至像中原武则天那样的女皇帝?”忽然听得父亲这么问,木雪吓了一跳:“父汗怎么突然问女儿这样的问题?”
额色库无奈的笑笑:“没办法,你几个兄弟不争气,难成大器,为父得提早做准备,以女儿的聪慧和睿智,历练个一二十年,有父汗给你铺路,成为女大汗应该也不是难事,好在为父也还不算老,再陪你二十年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木雪不高兴的撅起嘴说:“父汗才四十岁,怎么会才能陪木雪二十年?不许再说这样的话!”额色库慈爱的看着木雪,轻叹一声:“在为父这个位子上,生命是最容易失去的地方,你的爷爷也说过会活的比成吉思汗还久,可惜,也就是四十多岁就被害了,为父当然也想多活久一些,可有些事情,为防万一,还是得趁早做好准备啊!”
木雪知道父亲不是开玩笑,有些神色黯然的低下了头,轻声说道:“女儿知道父汗的难处,女儿也很想为父汗分忧,若我的几个兄弟真的不成器,女儿愿意为父汗承担起一切。”
额色库欣慰的点点头,伸手手摩挲着木雪的头,轻柔的说道:“我的小木雪,真是难为你了,不过你得记住,这事切不可对任何人说起,否则,你的性命就危险了。”看气氛有些凝重,木雪点点头开起了玩笑:“女儿知道了。可父汗也可以再给我生几个小弟弟啊!”
额色库哈哈一笑说:“那是以后的事了,现在,为父先帮你解决了眼前的难题吧!”说着,额色库抬起酒杯走下汗座,来到脱欢和也先面前,两人赶紧站起来,额色库举杯道:“脱欢汗王能大驾光临来漠南与本大汗一起中秋赏月,本大汗万分荣幸,先敬脱欢汗王一杯。”脱欢躬身行礼道:“能与大汗一起宴饮赏月,小王父子才是莫大的荣耀,该是我们敬大汗才是。”
三人碰杯一饮而尽,额色库意味深长的反复打量着也先说道:“也先这孩子,真是越看越喜欢啊,脱欢汗王想让他跟我学习,我也很想收下这个弟子,只是不知也先可曾去见识过中原的锦绣河山,城廓宫阙?”
也先恭敬的回答道:“回大汗,我还没有去过中原,不过看看那些文弱的汉人就能猜到,中原哪里比得上我辽阔的草原和苍茫的大漠,可以让勇士自由驰骋?”额色库摇摇头:“不对,中原的城市和草原大漠可是天壤之别,去看看你就会知道,为什么我们的祖先不管付出多大的牺牲都要占领中原了。”
也先一听,眼睛里立刻也迸发出了火花,满怀憧憬的说道:“谢大汗指点,其实我也一直想去中原看看,只是父汗说我们迟早要再入中原,那时中原就是我们的天下,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额色库瞥了脱欢一眼,心里自然知道这脱欢的野心也不小,脱欢连忙低下头避让额色库的眼神,额色库笑笑继续说道:“那不一样,你想要战胜它,就要先了解它,你连老虎的爪子和牙齿在哪里,柔软的肚腹又在哪里都不知道,你怎么可能打败它杀死它?都说你是大草原未来最骄傲的雄鹰,难道却要做一只连草原都没有出过,一直生活在老鹰翅膀庇护下的雏鹰?”
一席话说的也先面红耳赤,想要辩驳,却也无话可说,脱欢连忙说道:“等他跟大汗学个一两年,学有所成了,自然要让他去中原走上一遭的。”
额色库摇摇头:“本大汗这里一无战事二无杀伐,在我这里能学得着多少东西?难道本大汗看错了,也先你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志向?只是想在本大汗这里做个安逸享乐的驸马?”也先立刻回道:“当然不是!”
额色库知道差不多了,哈哈一笑说道:“我知道也先的志向很大,可除了志向,还得有胸怀和眼界,去中原大地走走看看,登上高山之巅,见见大海的广阔,再看看城市的繁华,宫阙的壮丽,你会有不一样的境界的。”
也先疑惑的问道:“这么说大汗去过中原?”额色库点点头,目光变得深沉,似乎是想去了过去的日子:“就是去见识过中原,开阔了眼界,才让本大汗知道了许多原先不知道的事,学会了很多原先不会的东西,也找到了自己的外援,才能迅速的集结力量反击,最终坐上大汗的位置!”
听到这里,也先的眼中也闪耀起神采,内心斗争不断。连脱欢都有些意外的惊喜,额色库突然对也先说起这些隐秘的事,难道是额色库准备接受也先做女婿了?额色库看看也差不多了,拍拍也先的肩,慈爱的说道:“也先,你要记住,儿女之情,会让你长大,却也会阻碍你的脚步,你到底想要什么,自己得先想清楚。”
也先闻言一怔,低下头开始深思,心中各种念头翻滚,愕然良久,连额色库转身离去都没有施礼相送。带重新坐下。脱欢也有些疑惑的小声说道:“这额色库到底想要做什么?真是想让你出去历练?还是趁机派人一路跟踪干掉我最得意的继承人?”也先却依然在深思中,全然没有理会父亲说什么。
额色库回到大汗座上,回到座中,木雪看也先忽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好奇的问道:“你和也先说了什么?一下就把他说成那样了?”额色库哈哈一笑:“我不是帮你解围去了嘛,也顺便让他更接近我女儿的要求。”木雪立时脸色绯红,娇嗔道:“父汗把我的要求和他说了?
额色库看看女儿,神色有些黯然的无奈长叹一声:“我的小木雪啊,希望你明白,为父这么做,其实也是做最坏的打算!”木雪不太明白父亲的意思,但看父亲的神色,也不想再追问,而额色库的心里也很无奈,如果他的儿子们最后真的都不成器,木雪也无法得到大臣和部族首领们的支持,那就只有想办法让木雪接受也先成为女婿,然后融合两大部最后交给也先了。
看木雪担忧的样子,额色库再次哈哈一笑:“对了,我还告诉也先,想要达到我女儿的要求,还得去多多努力,让他先去中原走走看看。”木雪又是娇羞的嫣然一笑,更加迷人,而也先,却再没有盯着她看,而是一直在沉思,整个中秋夜晚的欢宴都和他再无关系。
之后不久,也先便踏上了走访中原各地的历程,更将边关地形和大道小路亲自走了个遍。这才真正造就了二十年后差点吞掉大明的草原猛虎也先,这是后话,书后自有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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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明军大帐中,老皇帝朱棣也在帅帐中宴请文臣武将们。难得今日适逢中秋佳节朱棣又圣体安康,兴致大好,自然要借机体现一下帝王恩泽。
众大臣参拜已毕各自落座,朱棣举杯道:“众位爱卿,时值中秋,本应是观灯赏月一家团聚之时,众爱卿却又随朕远征漠北,来受这风沙苦寒,真是幸苦众爱卿了,朕先敬诸位一杯。”
众大臣赶忙跪下行礼道:“臣谢陛下隆恩!”朱棣摆摆手说道:“今日就当是家宴,无须那么多礼数,更不用一句一拜,坏了兴致,即在军中,便按军规就好,诸位爱情也随意些罢。”众大臣应诺起身,干了第一杯,待第二杯酒满上,朱棣再次举杯道:“这第二杯,我们一起敬边关战死的将士们,忠魂埋骨处,便是英雄冢!”
朱棣说罢,起身行军礼后,将酒洒下,众大臣也一一照做。随即,朱棣又抬起第三杯酒,大声说道:“第三杯酒,预祝此次北征大获全胜!”众文武依照军中规矩齐声吼道:“铁血大明,天地护佑!”再次一饮而尽后,朱棣哈哈一笑:“来,今夜朕与诸公不醉不归!”
欢宴开始,众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其乐融融,只有一个人表面笑意盈盈,内心却忐忑不安,那就是本次跟随朱棣前来的内阁首辅杨荣。江湖上的事,他比其他人更清楚,杨寓的计策过于冒险,一旦事败,不但达不到预期的目的,还有可能牵涉多人背上欺君罔上之罪下狱甚至杀头,到时大明就可谓是雪上加霜。
虽然装病留在京师的杨寓已经悄悄赶往岳州府亲自主持大局,可杨荣心里还是不踏实,因为汉王这个变数实在太大了。
忽然,有杨荣的家将悄悄进账,杨荣一见这是留在京师等候消息的家将,心立刻提了起来,家将远远在角落里打了一个手势,便离帐而去,杨荣一看是事成的手势,心中大石落地,长舒一口气,以手加额暗呼万幸。而此时,也有东厂的番子进账向东厂提督马云和副都统海寿示意,两人一见之后也是大喜,相互举杯一饮而尽,而这一切都恰巧被英国公张辅看在眼里。
张辅心中疑惑,举杯走向杨荣敬酒道:“士奇兄,何事如此开心啊?”杨荣哈哈一笑道:“好事,好事,岳州府聚歼大明境内意图不轨的黑道绿林元凶,伺候,我大明境内可得数年安宁矣。”张辅却脸色不豫的凑近问道:“此事有兵部、刑部和岳州府衙足以,实在不行还有焱教丐帮可用,非得需要用上东厂么?几位阁老可是忘了我们一体参劾撤销东厂的约定了?”
杨荣一看老成的张辅已经看出了其中的端倪,不由得苦笑道:“文弼啊,有些事,过后自会和你说清楚,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的约定,自然是不会变的,你要信得过我们老哥几个才是。”张辅不置可否的冷冷一笑道;“这年头,真不知还有谁是可信的了,几位阁老既然宁愿找东厂联手都不找在下,那在下也该识趣了。”说罢将手中酒一饮而尽,愤然转身离去。
杨荣不由得愣怔当场,哭笑不得,这张辅的脾气也太火爆了些,可眼下所做的事又实在不能告诉张辅,否则必出纰漏,当下也只有先忍住,无奈的摇摇头,只能在心中对天祝祷‘望天佑我大明,保我义士安然无恙,一举成功!’之后也将手中酒一饮而尽。
而另一边东厂的马云和海寿自然也看到了杨荣和张辅之间的龃龉,开心的相视一笑,文武大臣之间形成的反东厂联盟出现裂痕,而内阁如今又离不开东厂的帮助,那东厂就可以问问扎下根了,东厂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一旦朱棣龙驭宾天,新即位的皇帝和大臣会立刻联手裁撤东厂,他们所作的一切,就是要避免这个情况发生!而就目前看来,情况很好啊!两人不由的又开心的举杯互敬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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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远在庆阳府的秦风却也正在看着元月对天祝祷,只听元月心中小声念道:“祝愿我燕云商会顺顺利利,祝愿秦大哥平平安安,祝愿石头小兄弟早日康复。”看着元月虔诚而投入的样子,嘴里却念叨的都是和自己有关的事情,秦风心中犹如被闪电击中,浑身微微一颤,元月祝祷完毕,重新回座道:“这个时辰祝祷最是灵验,差点一高兴把时辰都错过了。”
秦风举杯向元月道:“还记得小妹在临行前曾说过,要一路行到贺兰山下为我祈求平安,我这次能大难不死,也当多谢小妹的每日向天祈求。”
元月听得秦风忽然这么说,很是惊讶:“秦大哥怎知我每日向天祈求的?”秦风笑笑:“我相信小妹的为人,自然会说到做到的!”元月立刻转而有些羞涩,举杯道:“如此小事,秦大哥无需记挂在心,此次小妹出力最少,秦大哥这么说,真是让小妹有些无地自容了。”
秦风摇摇头道:“我听大哥说起过,一切行动,多半出自小妹筹划,更何况,一路接应也都是小妹亲自安排施为,更亲自看守鱼筐,若是鱼筐有诈,小妹岂不是自陷险地,如此种种,都是小妹的功劳,岂能说出力最少?对吧,石头,快和我一起敬小妹一杯。”
石头也立刻端起酒杯说道:“对,多谢姐姐。”元月嫣然一笑,没再拒绝,三人碰杯后都是一饮而尽。元朔在一旁看在眼里,心中也很是欢喜,一切都在朝着他预想的最好方向前行。可嘴上却佯装生气的说道:“都是自家人了,再这么谢来谢去的就显得生分了,感谢的话到此为止,不许再说了!谁在说就自己罚酒!”
秦风与元月相视一笑,石头也憨厚的笑起来,就连慕容依然冷峻的面容上,也有了一丝笑意,元朔开心的举杯,大家一起举杯,五只酒杯在月光之下相碰,泛起一片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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