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危局前传359
作者:老文说   大明危局最新章节     
    第三百五十九节 朝议边境
    大明永乐十四年(公元1417年),二月。大草原上瓦剌和鞑靼争霸的杭爱山一战最终以瓦剌各部联军的溃败而告终,老狐狸阿鲁台立刻以大明和宁王的身份派出信使八百里加急到南京报捷。
    老狐狸的算盘打得很精,目前的情况下,自老皇帝朱棣御驾亲征后还并未下诏宽恕瓦剌,那么瓦剌就还是大明的敌人,他带领鞑靼军队打败了瓦剌,那他可就是大明的大功臣啊!相信老皇帝也势必会对他加以封赏的。
    果然,老皇帝在早朝上当众接见了鞑靼使者,并让内阁大臣杨荣当庭宣读了阿鲁台的捷报。在这份捷报中,阿鲁台自然是夸大其辞的讲述了他是如何顶着巨大的压力调集鞑靼军队和三十万装备精良骁勇善战的瓦剌军血战一月最终艰难获胜的。
    其实真实的战况经过,大明的暗探也同时已经送到了南京老皇帝手中:此役,瓦剌四部联军共十三万余人,鞑靼各部联军约九万余人,双方初战与杭爱山以东的阿鲁土浑河附近,而后随着战事升级,双方一度转战至杭爱山以西的普令哥河流域和扎普罕河流域一带。
    鏖战近一个月后,出工不出力的瓦剌各部联军节节败退,最后一战,已经退至瓦剌境内乌布苏诺儿湖畔的大首领脱欢亲率自己的绰罗斯部精锐与鞑靼军队决战,在初战告捷之后却最终寡不敌众全线溃败,瓦剌各部联军溃散后各自退回部族领地,鞑靼军虽然凯旋而归,但其实也并没有占到太大的便宜,只能算是小胜。
    听杨荣宣读完阿鲁台夸大了三倍都不止的捷报,老皇帝也不戳破,对使者慰勉道:“此战鞑靼军与和宁王可真是劳苦功高啊,一举将瓦剌重掌漠北的野心彻底打了下去,朕心甚慰,也请使者替朕转达对和宁王的敬意,也请和宁王放心,朕是不会亏待有功之臣的。”
    使者施礼道:“多谢陛下赞扬,和宁王还说了,此战俘获瓦剌精锐战士一千余人,鞑靼愿意全部献给大明,以全臣属之礼。”老皇帝闻言嘿嘿一笑,这阿鲁台,还真是会做生意啊,让大明去接收这一千多俘虏,那大明得给他多少赏赐,要将这一千多俘虏押回南京又要动用多少边军?
    这一趟下来耗时耗力不说,这些俘虏押回来后怎么处理?留着就是祸患,杀了也是祸患,因为大明接纳了几十万草原人入境归附,这一旦大肆杀戮俘虏,自然会让这些大明境内的草原人心生惶惑,一旦有心人加以煽动或许就会生乱。
    老皇帝自然不能自己来回答这个问题,便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杨荣,杨荣早就等着皇帝的示意,会意后立刻朗声说道:“和宁王的心意陛下已经知晓了,可献俘一事就不必了,此次并非仇雠之战,也非灭国之战,并不在我大明献俘的范围之内。”
    使者应该是得了阿鲁台的死命,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再度坚持道:“可毕竟此战乃是近年来鞑靼对瓦剌打的最大一个胜仗,若是能献俘南京,必然会让整个大草原都明白鞑靼各部对大明皇帝陛下的忠心,也会让和宁王在草原人心中的地位更加崇高,还请陛下允准。”
    杨荣再度接口道:“使者所言极是,可要让大草原明白鞑靼各部与和宁王对陛下的忠心其实还有更好的办法,要让和宁王在大草原的地位更加尊崇也唯有陛下再度加封其为鞑靼各部的汗王共主一途,可如今阿鲁台太师大人自己又立了一个鞑靼汗王,这叫陛下还如何封赏啊?”
    使者闻言一时语塞,老皇帝适时的嘿嘿一笑道:“使者且回复和宁王去吧,朕知道他的心意了,也会派朕的锦衣卫亲自传旨嘉奖,和宁王就安心等着朕的使者到达吧。”使者也知道自己此时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只能施礼致谢后退下。
    老皇帝这才看了看纪刚道:“纪大人,既如此,你就安排个人去一趟吧,着内阁拟旨嘉奖,户部拨付绶币三万由锦衣卫仪仗往赐阿鲁台。”锦衣卫指挥使纪刚、内阁首辅胡广、户部尚书夏原吉一起出班躬身施礼受命。
    谁知老皇帝却忽然又问了一句:“不知纪大人想派谁去啊?”纪刚眼珠一转,此时锦衣卫里唯一还能给他找麻烦的就是那个家世背景强大的赛哈智,若是将他使出去,那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或许就容易得多了。
    于是纪刚躬身回道:“回禀陛下,锦衣卫指挥同知赛哈智赛大人本身就是色目人,而阿鲁台也是色目人后裔,臣觉得由赛大人出使鞑靼再合适不过了。”老皇帝点了点头却不置可否,作为东宫首官的吏部尚书蹇义当然知道赛哈智已经投效太子,他也立刻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蹇义立刻出班奏道:“启奏陛下,纪大人此言差矣。”老皇帝饶有兴致的问道:“哦,蹇尚书说说看,纪大人哪里说的不对?”蹇义朗声回道:“正因为赛大人是色目人,由他出使去封赏同是色目人的阿鲁台才极为不妥,这很可能让阿鲁台觉得陛下是在讽刺轻慢于他。”
    老皇帝也点点头道:“蹇尚书说的颇有道理,朕也觉得这有些指着和尚骂秃子的意思,我看纪大人还是换个人选吧。”纪刚闻言心中微微一怔,可旋即也就觉得这不过是东宫辅臣有意和自己唱反调罢了,并未太过在意。
    纪刚心念一转,既然不能派赛哈智,那就派赛哈智的副手好了,于是再度奏报道:“回禀陛下,那就派锦衣卫指挥佥事徐晟去好了,徐大人常年与赛大人共事,也学了不少色目人的语言知晓很多色目人的风俗人情,而徐大人自己也是地地道道的汉人,由他去应该是最合适的了。”
    纪刚这一下真是说的有理有据,东宫辅臣也无话可说了,老皇帝这才笑笑道:“还是纪大人想的周全啊,如此看来,徐晟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那就让他替朕去走一遭吧,一定让他莫要失了我大明的国威。”纪刚连忙躬身施礼道:“臣领旨!”
    纪刚归位后,户部尚书夏原吉又出班奏道:“启奏陛下,既然说道鞑靼之事,那臣也再问上一问,正月里遣使来归的鞑靼脱脱不花率部族三万多人已经进入大明境内正在向南京进发,该如何安置,还请陛下一并示下。”
    老皇帝笑笑道:“好,夏尚书问得好,朕不是已经下旨要北平、河北百姓摊丁养马么?那就把他们安置到那里替朕养马好了。”夏原吉闻言一怔,连忙启奏道:“陛下,北平即将成为我大明国都,将草原人安置在那里,似有隐患吧?”
    老皇帝摆摆手道:“哎,朕就是要显示我大明的气度胸襟,既然天子敢守国门,那也就敢让前来归降的草原子民一起替朕分忧,脱脱不花既然率全族来归,足见其忠心赤诚,今后若还有这样的部族,也可以同样安置,北方百姓不是说不善于养草原好马么?那就让草原来归的百姓教教他们吧。”
    夏原吉虽然觉得哪里不妥,可他也不是神仙,更不会未卜先知,老皇帝此时说的又是有理有据,他也只能遵旨照做,可老话说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未必就是危言耸听,因为若干年后草原大举入侵之时,正是这些早已归附大明的草原部族一路帮助的将草原大军引到了北京城下!这也是后话了。
    见已经说道北方之事了,一直默默无语站着的汉王也觉得一次次的上书被驳回颇为怪异,此时也接着话头出班奏道:“启奏父皇,如今瓦剌新败,各部损失惨重,儿臣担心他们会大肆劫掠边境以补充自身损耗,儿臣恳请父皇允准儿臣前往陕甘边界驻守,整军备战。”
    此时蹇义和杨士奇这些东宫辅臣都才刚刚放出来不久,这样涉及汉王的事自然不好出面进言,可他们也自然之道,若汉王再度入军对太子来说可并不是什么好事,情急之下,蹇义和杨士奇只能将目光投向了不是东宫辅臣身份的杨荣。
    杨荣会意,连忙躬身施礼道:“启奏陛下,臣觉得汉王殿下此言似乎有些不妥之处。”不待皇帝发话,汉王就不耐烦的问道:“那杨阁老倒是说说看,本王哪里说的不对了?是本王出镇边境不对,还是整军备战不对?”
    见老皇帝也将目光投向了自己,杨荣连忙躬身答道:“汉王殿下问得好,其实这不妥之处确实就在于大举整军备战。”汉王眉头一皱,没想到杨荣还真的接了自己的话头,那还了得:“好,那杨阁老倒是说说看,这整军备战哪里不对了?”
    杨荣谦逊的躬身回道:“回汉王殿下的话,臣这两年一直来往于草原各部,对其秉性和行事风格也略有了解,我大明一力扶持额色库夺了草原大汗之位,而他也很自觉的将大汗庭设于距离边境不远的居延海,这便是双方的诚意。如今漠北的鞑靼刚刚遣使祝捷,自然不会侵扰漠北边境,而瓦剌各部若是要侵扰陕甘边境就必然要越过居延海一线,额色库若是还谨守臣属的身份,就断不会让其过境,所以,我大明此时若是大规模的整军备战,就不是在防备瓦剌劫掠,而是在防备额色库和瓦剌暗中联合了,此举会让额色库找到不臣的借口啊。”
    汉王也熟知兵略,自然知道杨荣说的有道理,可他也不能就此认怂啊,立刻出言反驳道:“杨阁老言之有理,可杨阁老或许不知道,瓦剌若要劫掠陕甘边界,也可以不从居延海经过,完全可以稍稍绕路从赤斤卫进犯,若是陕西都司防守不利,那肃州和凉州就都要失陷了!”
    杨荣好整以暇的答道:“汉王殿下所言极是,所以下官说了,是大举整军备战不妥,陕甘边军的确必须早作防御,但只能是暗中进行,若是此时汉王殿下大张旗鼓的赶赴边境统军,那情况便如先前所说,会让额色库抓住我大明不信任他的口实。”
    汉王一时语塞,只能退而求其次的说道:“那本王也可以悄悄前往,绝不声张。”杨荣知道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便微微一笑道:“汉王殿下说笑了,只要殿下一到边境,消息就会立刻传到草原,哪有不透风的道理。”
    见汉王吃瘪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胖太子连忙劝慰道:“二弟也莫要着急,此时不是二弟赶赴边境的时候,那就再等上一等,肯定会有合适的机会的。”汉王才懒得理会胖太子的假意示好,只能冷哼一声退回自己的位置。
    老皇帝哈哈一笑道:“看来老二是在南京憋坏了想出去走走啊,那朕就给你个差事,赶紧把你那不成器的弟弟朱高燧送回封地彰德去吧,省得他整天在这里生事。”
    汉王一听父皇要让自己做这样杀鸡用牛刀大材小用的事,嘴一撇就要出言拒绝,在他不远处的京营大都督安远候柳升一看不妙,连忙出言阻止道:“汉王殿下去一趟河南也好,神机营正好有一批新制的火器要送往各都司府,就请汉王殿下一并代劳吧。”
    汉王一看是和自己交好的柳升说话了,也觉得好像是不该当面拒绝父皇的安排,于是也就躬身施礼道:“儿臣领旨。柳侯爷交办的差事,儿臣也一定办好,绝不让三弟和火器出任何纰漏,请父皇放心就是。”老皇帝这才点点头笑笑道:“好,你办事朕自然是放心的。”
    此言一出,不但胖太子和太子一党俱是心中一凛,连满朝的文武也不由得心中又开始犯起了嘀咕,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说明皇帝陛下心里还是偏向于自己更喜欢的汉王?那这一趟河南之行除了监送赵王朱高燧回封地之外还会不会有什么深意?
    满朝文武之中或许有些人不明白,可太子一党的人却都是非常明白的,因为按照大明律,汉王也早就该离开南京就藩封地了,而他一直迁延不去是不合规矩的,老皇帝此时找点借口让他暂时离开南京一段时间,这就确实说明老皇帝是在心中偏向汉王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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