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危局前传第五百五十六节 八月初一岳阳城
八月初一,岳阳城,秋高气爽,云淡风轻。
岳阳城的老百姓都知道大明最盛大的江湖盛世就要在自己身边发生,大部分人都是既期待又紧张,毕竟逐渐涌入城中的各地江湖人士让城里的生意比平时好了许多,而各色服饰的巡察队伍却也明显的让人感受到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临近午时,临湖大街的一个路边酒馆里,两个准备迎客的伙计正在门口晒着太阳扯着闲篇,伙计甲:“哎,你看,又过去一队哎,这又是哪个衙门的?以前没见过啊!”伙计乙:“哦,这个昨天有客人说起过,这不是衙门里的,是都司将军府的人。”
伙计甲:“连都司府都来人了?那加上刑部,岳州府,岳阳县,漕帮,焱教,这都有六七帮人在城里日夜巡视了?感觉咱岳阳城现在可是比京城还热闹了!”伙计乙:“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呢。”
伙计甲:“没想到我们居然还能赶上这样的大事,听老一辈的人说,自打太祖皇帝在鸿宾楼大宴江湖人士之后,这大明江湖可是又几十年没有过这样的事了!”忽然就听一声咒骂传来:“我呸,什么大宴江湖人士,那分明就是那朱重八把明教和江湖绿林里不服他的人都聚拢去一并弄死了,再放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算得什么江湖盛会!”
两伙计一抬头,就见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和另外一个人已经来到面前,这些话正是这一脸横肉的家伙说的,一看是昨日就来过的老客,伙计连忙招呼道:“啊呀,是豹哥又来了,这些话我们可不敢乱说,您老也快进去落座吧。”
这豹哥就是第一批到达岳阳城的山东地界的黑道绿林寨主,因为唐赛儿的牵连,他们的山寨现在可是日子艰难得很,这才早早就启程出发准备来这岳阳城里潇洒几日,可不曾想城里前日就开始戒严宵禁,除了白天能吃饭喝酒,其他啥也干不了,这着实让这豹哥气闷不已,这不睡到午时将近便又来喝酒了。
两人选了个靠窗的位子落座,今日初一,临湖大街正逢大集,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酒菜上齐之后,两人便吃喝了起来,集市虽然热闹,可豹哥这样的人哪里会是愿意花钱买东西的主,所以也便看看就是了。
而此时的岳阳楼里,东厂大档头却阴阴一笑的说道:“哦,有人对太祖皇帝出言不逊?杨阁老不是让咱们设法立威让城中的江湖人士都老实些么?这厮倒是个杀鸡儆猴的好由头啊!”刘怀礼说完便起身施展轻功越窗而去。
转眼两坛子酒下了肚,已经有些醉意的豹哥大声抱怨道:“咱们就不该这么早来,呆在这城里是真他妈憋屈,住店得付钱,吃东西也付钱,看上个娘们也得付钱,在山寨里多自在,看上什么,抢他娘的就是了,多痛快?!”旁边的人还算清醒些的提醒道:“豹哥,这岳阳城里比不得在山寨里,说话还是小心些。”
豹哥显然是已经喝大了,毫不在乎的嚷嚷道:“怕个求,我们可是来参加青衣社召集的武林大会,我们也是是接到了帖子的,这帖子可不是谁都有的,有青衣社罩着咱们,老子就不信在这岳州地界还有谁敢动咱们?”
旁人继续劝道:“这不青衣社的人都还没到嘛,咱们还是不要惹事的好,听说六扇门的总捕卢方已经亲自坐镇城中,还从各处调了大量人手来岳阳城支援,咱们还是不要惹麻烦的好。”豹哥舌头已经大了,囫囵着说道:“咱们来这么早,还不是给他青衣社面子,这次他青衣社要是给咱们撑腰,老子就服他,他狗日的要是只想着装大头要好处,那可别怪老子不客气。”
听到这话旁人已是吓的不轻:“豹哥,这话可说不得!”可豹哥却已经越说越起劲自我陶醉的亢奋起来:“怕个求,老子还想等他们来了当面问问清楚,这他娘狗日的青衣社,早干嘛去了,想当年佛母带着山东的好汉们起事的时候可是说好了有青衣社在背后支持的,可最后呢?咱们被官府剿杀的时候,青衣社的高手在哪?全他娘的当了缩头乌龟!”
这豹哥声音洪亮,旁边两桌桌的客人一听这涉及谋反的话早就吓得把饭钱放桌上抬腿就走了,同来的人也是已经吓的酒都醒了,起身就想拖着豹哥走,可豹哥身强力大的,一时却还拖不动,只能不停的劝他赶紧走。
可豹哥却是越劝还越不高兴了,一把将其推开怒声喝骂道:“你看你那怂样,老子告诉你,老子可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老子怕个逑,老子就是要找青衣社这帮狗日的缩头乌龟问清楚,当年为啥就把咱们给卖了?!在江湖上做出卖兄弟的事,那是猪狗不如,背信弃义,那是婊子养的,老子操他妈的!”
就在豹哥骂的正痛快的时候,却突然看见了自己胸前心脏位置冒出的森白剑刃,鲜血立时喷涌而出,在最后感觉到一阵冰凉的寒意袭来之后,豹哥还来不及反应是怎么回事就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旁边同来之人只看见一道人影窗外飘进来落在豹哥身后然后就被豹哥的鲜血喷了自己一头一脸,一时间自然是吓的缩作一团,哐啷一声跌坐在地连求饶都忘了,而杀人者却只阴阴的小声说了一句:“记住,敢用污言秽语辱骂青衣社,这就是下场。”说完后便再度从窗子飘了出去就消失了。
这同来的人自始至终甚至连杀人者的脸都没看清,一看对方不杀自己就走了,嘴里连连喊着“小的记住了!小的记住了!”,便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而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把酒馆内的所有人都吓傻了,半天才听得一声凄厉的嘶吼:“杀人啦!”
不一会儿,卢方便带着岳州府的捕头们赶到了酒馆之中,仔细的检查了死者的伤口之后,卢方也是意味深长的笑笑道:“这很像是被青衣社的剑招一招毙命,而能够这么神出鬼没杀人的,似乎也只有青衣社了。”
一听刑部总捕都这么说了,一旁的岳州捕头哪里还会多事,自然是符合道:“卢总捕说的极是,既然这厮是死于辱骂青衣社,而杀人者也已经出言警告,那基本就可以结案了,这就是一起江湖仇杀,凶手乃是青衣社中人,因不满此人言语侮辱青衣社愤而杀人。”
卢方满意的笑笑道:“好,那就这么结案上报吧,顺便也让弟兄们把这事尽快散出去,让那些心存怨恨的人都掂量掂量,要是不想这样死于非命就最好老实点,别再惹什么麻烦。”岳州捕头谄媚的回道:“是,卢总捕这办法真是妙啊!属下这就去办。”
而漕帮总部里,当漕帮弟子将消息第一时间传到漕帮总部的时候,沈武侯和萧云也都震惊了,待萧云前去探查回来准备汇报时,沈武候不等萧云开口便不悦的一拍桌子厉声问道:“你不是说这岳阳城已经被漕帮的弟子守得密不透风,任何陌生人进城都有人暗中监视?却什么时候已经混进了这样的高手?”
萧云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只能努力辩解道:“能光天化日下杀人后遁于无形?这样的身手?难道是黑衣刺灵已经先一步到达了?”沈武候嘿嘿冷笑道:“酒馆里和街上这么多人,还到处是漕帮的眼线,居然愣是没有人人看清杀人者的面貌!这黑衣刺灵真有这么神?还是萧统领过于托大了?”
沈武侯说着便冷冷的看了萧云一眼,萧云只能连忙躬身谢罪:“是属下失职了,还请帮主治罪,可属下已去检查过死者伤口,可以断定此人所用青衣社的杀人手法绝对是模仿出来的,剑法虽然狠辣犀利,但却有些别扭和阻滞,而且,整个岳阳城都在我漕帮严控之下,此人想要凭空消失,除非……”
萧云说道这里却有些犹豫该不该继续说,沈武侯微微一皱眉:“何时见你这般说话吞吞吐吐,除非什么?”萧云摇摇头道:“只因这个猜测有些危言耸听,实在是怕误导了帮主。据属下推断,除非此人趁乱藏了起来,然后等府衙的官差到来之时换上官差服色一起离开,而要做到这一点,除非此人本就与前来办案的官差相识,这样一来,那幕后操纵此事的,岂不就是朝廷?”
沈武侯闻言面色也是一变:“你说的有些道理,这些时日我就在想,平日里白道帮会举行稍微大些的集会官府都要严加盘查。这次是隐匿多年,黑白不明的青衣社如此大的动作,官府居然就只是派个捕头来问问就作罢了!难道此事的真正目的,就是朝堂要针对漕帮?”
萧云连忙说道:“帮主多虑了,朝廷若是真想动漕帮,不需要费如此周章,也不可能不知会他们扶持的丐帮、焱教、天狼帮和天机阁,属下之前联系几大帮会的时候,都没有探到半点风声,鱼筐更是与属下推心置腹交换看法,决不像是伪装出来的。”
沈武侯略略松了一口气,幽幽的叹道:“可是,元朔意欲勾连漠南额色库的事我们知道后也没有拒绝,更没有报官,甚至答允了提供物资运输和军械制造,万一风声走漏,这……”沈武侯没有说下去,而萧云也没有再接口,毕竟在他心里也觉得,那件事,帮主是真的错了。沈武侯也不再追问,摇摆摆手:“你下去吧,这几日切莫再出事端了。”萧云躬身领命而去。
当晚,岳阳楼的密室中,杨士奇在看完新一轮的情报后,满意的点点头道:“好好好,先生这一手棋下的真是神来之笔啊,不仅震慑住了那些一向不太规矩的绿林黑道中人,也让有心之人开心猜忌自危,当真是妙啊!”
刘怀礼谦卑的回道:“多谢掌柜的谬赞,这也全都是靠着掌柜的铺排得当,我们也只是按照掌柜的指示在做事而已。”杨士奇嘿嘿一笑道:“先生也无需如此谦虚,只是还要劳烦先生再去做一件事。”
刘怀礼连忙欠身道:“还请掌柜的吩咐就是。”杨士奇轻叹一声道:“漕帮毕竟和元朔兄妹不一样,覆灭漕帮对我大明也是弊远大于利,所以老夫必须要保证沈武候不走极端,只能劳烦先生替太子殿下送一封信过去,让他知道太子殿下非常体谅他的处境,只要他能真心悔过也愿意为他留条后路。”
刘怀礼闻言也是内心微微一怔,他可没有忘记临行前马云和海寿对他说过的话,他们可是准备押宝老皇帝最后会选择汉王继位的,若是今日替太子殿下拉拢了漕帮,那岂不是就让人觉得东厂是支持太子的。
可如今自己的一切行动都听命于杨士奇,刘怀礼也不能不去,这可该如何是好?就是这电光火石的一转瞬间,刘怀礼内心的欲望也突然迸发了,他不甘心于一直居于马云之下,他哪里不比马云强?不就是因为师父刘秉的关系吗,只要自己能有未来的皇帝做靠山,那就一切皆有可能,而他刘怀礼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想到这里,刘怀礼立刻躬身行礼道:“掌柜的放心,我一定会办好此事,不知掌柜的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杨士奇点点头道:“我知道先生的易容变声之术都毫无破绽,可毕竟沈武候也是老江湖了,先生切不可让他看出你是宫里的人。”
刘怀礼再次欠身道:“好,那我便子时出发,一定将掌柜的书信和意思带到。”杨士奇悠悠说道:“老夫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这么做意味着什么,可这件事容不得半点闪失,还忘先生能明白。“
刘怀礼欠身致意后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对于他这样的人自然是非常明白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该说,所以他接过杨士奇写好的书信便退下了。而杨士奇又何尝不知道和东厂走得这么近意味着什么,可偏偏他也是别无选择啊!所以,他也只能是一声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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