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危局前传第六百二十章 乌云遮月
当晚,就在居延海一片欢腾的举行宴会的时候,一个萧索落寞的身影却独自骑着马来到了大汗庭,皎洁的月光映照出一个清冷而孤寂的身影,在马蹄声声中那个孤绝的身影却犹如行尸走肉一般的毫无生气。
大汗庭的守卫们刚要上前阻拦,待看清了这女子就是之前每次来都是一身男装的燕云商会二当家之后便不再阻拦的让开路放行了,元月就混似不觉身边的一切,径直来到了秦风的帐房前,鱼筐听到马蹄声出门一看元月来了,连忙将她扶下马领进了帐房,可是不管鱼筐问什么说什么,元月都始终一言不发的在呆坐着沉思出神。
鱼筐无奈之下,只得让人去大宴上通知秦风,秦风一听元月这么晚了孤身前来也觉得蹊,当下便找了借口离开了宴会匆匆赶来,一进帐房,就看到鱼筐的对面坐着一个熟悉而落寞的身影正在呆呆的望着烛火出神。
秦风不由得心中一紧,这个许久不见的爱人已经憔悴到让他在一瞬间的乍见之喜之后就感到心在刺痛,只因此时的元月已经瘦得几乎不成样子,不但眼眶深陷,眼圈发黑,苍白的脸上几乎见不到一丝血色,最关键的就是那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冰冷死寂。
秦风微微一叹,走上前去轻轻招呼道:“小妹,你来了啊。”元月闻言猛的一怔,这才抬头看向秦风,眼中的光芒瞬间亮起却又迅速暗淡下去。秦风当然看到了这一切,也万分疼惜的问道:“小妹怎么已经憔悴如此了?我不是给了大哥帮你调理身体的方子和配制好的怡宁丸么,难道没有效用?”
元月却浑然不觉秦风说了什么的起身对秦风道:“秦大哥,我们出去走走可好?木雪公主应该不会怪罪吧?”秦风一愣,继而连忙摇头回道:“怎么会,其实我也很久没见到她了,听说她最近都没在这大汗庭里。”
元月闻言又是惨然一笑道:“我知道,木雪公主专门到宁夏城里去学习汉人女子的礼仪和烹饪去了,为了做秦大哥的好妻子,木雪公主对秦大哥真可谓用心良苦啊。”秦风一看话风不对,连忙说道:“小妹,那我们就出去走走吧,有什么话我们边走边说。”
元月点点头便往外走,秦风连忙眼神询问的看向鱼筐,见鱼筐也一脸疑惑的摇摇头表示不知情,秦风也只能连忙跟了出去,到了账外,元月也是默默无语的低头前行,秦风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同样默默的陪在她身边缓缓前行。
待得出了大汗庭的营地,秦风大概就明白了,元月这是在向着居延海边那片胡杨林的方向前行,秦风刚要开口询问,元月却轻叹一声说道:“在宁夏城里我见过木雪公主,从她的言语和眼神里都看得出她对秦大哥真的是一片真情,想来秦大哥也不是薄幸无情之人,不知准备如何对待呢?”
秦风闻言一愣,心中想了无数种可能,却始终不明白元月为何会这样,只能回道:“我知道公主的心意,可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我不会真的娶她,更不会为了她负了小妹你啊。”元月却好像没听到一般的自顾自说道:“我知道秦大哥所做的这些都是大事为重,是以家国天下为重,我知道,其实这些我都知道,可我最恨自己的也就是为什么要什么都知道!”
秦风心中立时狂跳不已,仔细思索着元月的话,努力的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已经暴露了?元月自顾自的继续悠悠说道:“其实大哥也说过,他知道你重情重义,但面对木雪公主的真情和额色库的信任,总会有所动摇的。”
秦风听罢沉思了片刻才问道:“是大哥觉得我会动摇?还是连小妹也不相信我?”元月苦笑着摇头道:“都不是,我只是恨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聪明,为什么要什么都能看透,为什么就不能笨一点让自己开开心心的活在希望里。” 秦风此时也已经明白了,于是轻轻问道:“小妹可是发现了什么秘密?”
元月眼中闪过一丝凄楚和痛苦,继而幽幽说道:“我记得秦大哥曾经说过不会因为私情而妨碍大义吧?那大哥和我对于秦大哥来说也只能算是私情对吧?秦大哥这么辛苦的一面背负着家国天下的重任,一面要应付我们兄妹和额色库父女两方,也真是不容易!”
秦风听得心中大惊,更加确定自己真的是暴露了,但还是只得继续保持着镇静说道:“小妹想来是曲解我的意思了,元大哥为成大业不得已与虎谋皮,但与我设下如此布局以绝后患便是不忘家国大义,即成了大事,也保全了大义,并不违背我所遵从的信条。”
元月一听秦风到此时还在说假话骗自己,不由得凄然一笑继续问道:“那木雪公主怎么办,她一片真心的真情付出,到最后她要如何面对爱人的欺骗和至亲被爱人杀死的结局?她又该如何面对你这个既是爱人又是仇人的人?”元月这话,其实也是在替自己问的,可她也知道这个问题是不会有答案的。
秦风一时无言以对,元月也没有再说话,两人又默默前行了许久,秦风才下定决心的说道:“有些事总是要有取舍和牺牲的,我知道木雪是个好女孩,我也不求她会原谅我,我只能去求大哥放她一条生路,把她送回乞儿吉斯部落的领地安稳度日就好。”
元月立刻幽幽的反问道:“可你觉得她还能接受你给她的任何东西么?”秦风心中再次一痛,他已经听出了元月的话里并不都是在说木雪更像是在说她自己,秦风不知道哪里出了纰漏导致自己暴露了,可元月到底知道了什么?那元朔又知道了什么?事情一步步到了今天,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眼看就要大功告成的时候,难道要功亏一篑?
秦风此时心里非常乱,他不知道元月是不是被派来试探自己的,可看着元月这憔悴不堪的样子,也就能想到她这些日子以来心里的苦楚和煎熬,她那原本就已经被消磨得残缺不全又极度脆弱的内心,如何能承受这样的沉重打击?
秦风转头看着元月,心中有着无法言喻的痛楚,却又不知道此时该怎么劝解元月,更不能现在就把心中的真实打算告诉她,只能带着痛惜的说道:“小妹,我从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更不会辜负了你!”元月闻言心中一暖,也转头看看秦风,眼中又泛起一丝希望的问道:“那秦大哥就现在带我走吧?我们什么都不管也什么都不要了,好么?”
秦风差点就冲口而出的说好!可一想到自己身上的责任和这么多担着干系的人还有那即将完成的任务却又再次犹豫了,就是这一片刻的犹豫,元月眼中的光又再次黯淡了下去,她自然明白自己是等不来那个想要的答案了。
元月转回头凄然一笑,眼中已经满是泪水,此时,两人已经又走到了那片熟悉的胡杨林边,此时的胡杨林,正是一年中最美的时候,今日又是明月当空高悬,明亮洁白的月光映照之下,金黄色的树叶泛着些许银色的光辉,一阵秋风吹过,树影婆娑,树叶不停的沙沙作响,如泣如诉。
走入林中,元月的眼中已经是一片淡然的神色,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悠悠说道:“秦大哥之前给我的怡宁丸我一直都忘了吃呢,今日就服两颗吧。”秦风神思不属的看了一眼,只见确实是自己给她的药瓶便也没有在意,元月倒了两颗服下,又将瓶子郑重的塞回怀里。
终于来到了上次的那棵格外高大粗壮的胡杨树下,元月停住了脚步站定,抬头看着这棵经常出现在梦中的大树,脸上反而满是轻松和洒脱,眼中也再次恢复了神采清澈起来,脸上也浮现出了难得的笑容。
秦风疑惑的看着元月的变化,却听得她开心的说道:“刚才听到秦大哥要为木雪求得一条生路,我心里其实很开心也很欣慰,也终于知道你当初和我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秦大哥,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现在我知道自己不只是被人欺骗利用的,也知道你是真的爱着我的,只可惜,就算你为我求得了生路,可我却无法和你远走天涯了!”
秦风闻言再次大惊,元月的话已经很明白的表示他已经暴露了,可元月此时为何反而如此轻松?她到底怎么了?看着一向都波澜不惊的秦风也终于露出一丝慌张和局促不安,元月也是会心的一笑:“秦大哥放心吧,大哥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是一次巧合才偶然看到了鱼筐与乔装后的赵旭会面,又自己将所有事情反复梳理铺排抽丝剥茧下才大概知道了你们所要做的究竟是什么事。”
听到这里,秦风心中反而也坦然了,既然元月都知道了,那就可以告诉她自己的安排了,于是诚挚的说道:“多谢小妹替我们保守秘密,既是如此,小妹就留下来等着我,我确实已经为你求到了特赦令,只要我这边大事一成,我就带你去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隐居终老,再不问世事!”
听得秦风这么说,元月的脸上立时浮现出一丝甜蜜和羞涩,转头深情的凝望着秦风,继而便扑到秦风怀里紧紧抱住他,两人终于紧紧拥抱在了一起,可就在这一瞬间之后,元月幸福而甜蜜笑容中就掺杂进了一些痛苦的表情,嘴角也渗出一丝殷红的血迹,继而慢慢的瘫软萎顿了。
秦风惊觉不对,连忙拉过元月的手一把脉象,这才发现元月已经是身中剧毒而且已经深入五脏六腑,再无救治的余地。秦风这才猛然记起,刚才一时恍惚,只记得那是自己赠药给她的瓶子,却没有注意到元月服下的药丸与自己给她的怡宁丸是有着细微差别的,元月就是在那时便已经服下剧毒。
秦风此时已经心中剧痛得手足无措,只能将元月抱在怀中坐下,又胡乱的将怀中的药物都拿出来手忙脚乱的喂给元月,一遍哽咽的嘶吼道:“小妹你为何要如此,为何就要寻死啊!”元月此时脸上却满是幸福的笑意,顺从的吃下秦风喂的各种药,也终于鼓起勇气伸手摸着秦风的脸,轻声叫了声:“夫君,谢谢你。”
秦风依旧在喂元月吃药,直到把身上的几个药瓶喂完才痛苦的停了手,元月依然伸手摩挲着秦风的脸庞悠悠说道:“夫君,以前一直都只敢在心里想着这么叫你,今天终于也能亲口叫上一回了,知道你也是真心爱我的,我很开心也很知足,我这一生其实已经够了。”
秦风声泪俱下的问着:“可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啊?既然知道我是真心爱你的为什么不等我带你走?你明明知道我心里只有你,可你为何还要如此,为什么啊……?”秦风已经哽咽得说不下去了,元月怜爱的伸手替他擦拭着眼泪,眼中满是爱意和深情。
元月又吐了一口血,看来秦风的药物对剧毒毫无作用,元月阻止了秦风继续喂药,气息微弱却满是柔情的说道:“夫君,我不后悔遇到你,我也是真的爱你,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哥因我身死,更不能看着很多亲人为此而死却剩我一人独活,那会让我的后半生彻夜难眠生不如死。更何况,或许我还要面对我的爱人也身首异处的惨状,这任何一样我都无法面对,所以我只能让自己先走一步,至少现在我还可以毫无愧疚的死在我爱的人怀里,还可以坦然的叫你夫君,这对于我来说才是最好的结局啊。”
听着元月越来越虚弱声音越来越小的话语,秦风已经是泣不成声,只能紧紧将元月抱在怀里,元月也用尽最后的力气紧紧抱住秦风,柔声说道:“夫君,我真的很爱你,可我却不能再陪你了,木雪公主是个好姑娘,她也真的很爱你,草原人对于杀父之仇看的也没有那么重,你若能为她求得生路,就想办法求得她的原谅好好待她吧,她那么爱你,肯定会原谅你的,有她替我陪着你好好过完以后的日子,我也就放心了。”
秦风听得浑身一震连连摇头改口喊道:“娘子,这一生我只会有你一个娘子,我不会再娶别人的。”元月脸上满是开心的说道:“夫君,能听到你亲口叫我一声娘子,我真的再无遗憾了,现在才是我一生最开心最幸福的时候,夫君不需要为我难过,你也应该替我开心才是。”
秦风只能努力的点点头呢喃的喊道:“娘子,你不能扔下我一个人啊娘子!”元月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微弱,眼中却出现一丝异样的神采,脸色居然还有了一丝绯红的轻声说道:“夫君,你能吻我一次么?”秦风微微一笑低下头深情的吻住元月的嘴唇,元月也用尽最后的力气回应着,幸福的感受着着来之不易的深情一吻,可惜,时间却已经不多了。
良久,两人的唇才依依不舍的分开,秦风深情的看住元月的眼睛满是情意的说道:“娘子,今日便是我们成亲的大喜之日,自此时起,你便是我秦风今生唯一的妻子。”元月羞涩的一笑道:“夫君,谢谢你,若有来生,只希望我们都只是普通人,我一定要在最好的年纪第一时间遇上你,我要好好做你的妻子,给你生好多孩子,和你相守一辈子。”
秦风含着泪笑笑说道:“娘子,来生我也一定会早早的就找到你,其它什么都不要了,只要有你就好。”元月的手已经越来越无力的开始往下坠,眼睛渐渐的闭上,最后不舍的说着:“相公,再抱紧些,我有些冷了,相公,我们来世再见……”
秦风紧紧抱住元月,而元月也悄然走完了生命的最后一程,面带着幸福的笑意死在了爱人的怀里。一阵秋风乍起,一片乌云渐渐遮住了明月,而居延海的胡杨林边,也终于响起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凄厉悲号,惊起了一阵水鸟在天空盘旋悲鸣,久久不愿落下······
而此时京师汉王府的小院里,忽然觉得心中郁郁正在独自饮酒已至半酣的蒙禹也突然失神的掉落了手中的酒碗,看着摔成数块的碎片,蒙禹竟然一时有些恍惚,心中也有些隐隐的不安甚至有些微微作痛,抬头看看窗外,原本清朗的明月却忽然被乌云遮住了。
蒙禹只觉得就好似又有一块大石忽然压上了心口,让他喘不过气来,这一刻,他忽然觉得有些倦了,累了,乏了,只想就这么沉沉的睡去。汉王的愚孝已经错过了最佳的起兵时间,而后的时间里,他们只会越来越被动,任何一步走错都将无力回天。
可这是汉王自己的选择,也是他承诺过愿意接受的结果,虽然他的心里满是不甘,可他并不后悔,他只需要让太子付出杀死月如的代价,看着天上浓厚的乌云,蒙禹的心理甚至开始有了一个极为阴暗的想法。
那就是让胖太子在得到那个梦寐以求的皇位之后却眼睁睁的看着龙椅毒发身亡,那才是对这个杀人真凶最大的惩罚,或许,这才是他愿意由着汉王按自己的心意行事的真正原因吧,或许,在他心里谁坐上皇位并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他能亲手为爱人报仇而已。
一时间,蒙禹只觉得心中憋闷无比,原来这才是他黑暗的内心,这才是他所谓大度洒脱的真正原因,这才是他这个鬼才甘愿自毁名声不作为的诱因,原来,他也是愧对了汉王的知遇之恩的,想到这里,蒙禹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痛苦,居然猛的吐出一口鲜血来。
恍惚中,只见一个红衣少女缓缓向他走来,脸上满是心疼的和责备的嗔怪道:“你这傻子,这又是何苦呢?”蒙禹伸手擦去嘴角的血迹苦笑道:“月如,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是是这么坏的,原来我根本就不是个值得信任和托付的人。”
月如却略带责备的说道:“傻子,你不要这么折磨自己好吧?想想你的两位师父,想想那些惨死的忠臣满门,想想你生死未卜的师妹师弟们,你做的这些都没有错,你就算让他们自相残杀全都同归于尽都没有错!”
蒙禹泪眼朦胧的微微摇着头:“我也这么想过,可我做不到,汉王殿下于我的恩情,我就算不能助他登上皇位,也绝对不能害他性命,我做不到,我绝对做不到的!”月如疼惜的轻抚着蒙禹的灰白头发安慰道:“那就按着你的心意来吧,其它的就听从天意了!”
蒙禹终于闭上眼睛沉沉睡去,而这一切,却让前来找他商议的于谦听得清清楚楚,这让眉头紧锁的于谦紧紧握的住了拳头,甚至指甲都把手心攥出了血,可良久之后,于谦终于是摇摇头微微叹息一声转身离去了。
事已至此,他也无力回天,既然蒙禹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他也就遵从天意吧,他肯定会尽自己的职责去劝告汉王殿下做出正确的选择,他相信如果他能劝动汉王,那蒙禹肯定也会愿意顺势而为的,那一切,就看汉王自己如何选择,也看天意如何吧!
打定主意的于谦转身悄悄的离开了,而从这一刻起,于谦也有了一个新的行事风格:凡事尽心去做,用心去争,结果如何么,就尽人事听天命了,至于自己的得失荣辱么,就更是无关紧要不用考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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