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空印案爆发之后，您极为震怒，下令处罚了数百名官员，后续的牵连也在不断扩大，大量负责审计的官吏被牵连其中。具体处罚了多少人，史料存在争议，有说数百的，有说数万的。”
    “但不管多少，这一处罚方式带来的结果有三个，第一是的确造成部分清廉的官僚受到了波及，出现了冤案。第二是，大部分官吏们对这样的处罚都感到不服，对您的怨愤情绪也大大的增加。”
    “第三就是您对官员的信任度跌至谷底，同样的官员对朝廷的归属感也在断崖式下跌。所谓君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说完这段话，萧盼盼十分鄙视的嗤笑了一声。
    “皇权的自私性的确带来了皇帝对臣子弃之如敝履的情况，但大多数臣子也把自己是否忠于皇权，直接量化成了皇帝能给我多少好处，这种好处不是指开了多少工资，而是允不允许他们当土皇帝，允不允许他们鱼肉百姓。”
    “圣贤书里那些的道理，他们自己早就从大脑里挤出来，灌进自己的大小肠里，然后拉进了粪坑里。”
    朱元璋的呼吸变得粗重。“标儿，看见没有，这些人的嘴脸就是这样。”
    朱标认真的点头。
    “你之前说过咱的处理方法有问题，问题在哪？”尽管朱元璋很生气，但他并没有忘记这次提问的初衷。
    “首先是在操作上，并没有遵循热炉效应。”萧盼盼说道。
    这又蹦出来了一个新词，弄得各时空的人们都有些发懵。
    “这是管理学的一个简单概念，讲的是在规章制度执行时要遵循的四个基本原则。”萧盼盼清了清嗓子，“一是警示性，炉子烧烫了是会发红的，旁人一看就知道它能烫伤人，这就是警示性。”
    “规章制度的执行也是如此，需要事先发出明确的警告，让在这个制度下工作的所有人都知道违反这一制度的后果。”
    “聚焦的空印案的处置上，您就没有遵守这一点。之前已经说了，空印的做法是老规矩了，是所有人都默认的一种约定俗成。您因为愤怒，不给余地的进行雷霆万钧的处置，这自然导致了很多官员的不服。”
    朱元璋不屑的一笑。
    “最好的做法应该是点出问题，通报批评，处理首恶，然后设下红线，并给出退出时间，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炉子已经烧红了。这时还有人敢摸，被烫死了就别怪律法无情。”
    听完这一解释，各时空的人们便算是理解为什么要给这种方法取一个这样的名字，的确很贴切啊。
    “二是即时性，指一旦有人碰到热炉，他就立刻会被烫伤，在违反法律法规时也是如此，不应出现拖延的情况，不要去制造时间差。”
    “在这一点上，您在后续的几个案子处理中是没有做好的，有些案子牵连的时间，被您故意拉长了几年，甚至十几年。这本质上损害了法律自身的严肃性。”
    朱元璋愣了一下，他突然明白了那些参与空印案官吏的想法。毕竟皇帝用各种案子去牵连其他人，完成政治斗争是历代的常规操作了，几千年来都是这样玩的，怎么到我这就要变呢？
    “三是必然性，每当有人碰到热炉，他都会被烫伤，法律法规的执行是必然的，不是随机的，违反者必须受到相应的处罚。”
    “四是不管谁碰到热炉，都会被烫伤，不论身份地位如何。”萧盼盼顿了顿，“只有做到这四点，才能最好的维护一个组织的纪律和秩序，并且提升这一组织的运作效率。”
    朱元璋记下了这四点，思考着需不需要用一下。
    “除了操作层面上的失误，还有就是打击面的扩大。”萧盼盼想了想，“怎么说呢，在你们的时代讲法治，讲证据肯定是扯淡的。”
    “但这种打击面扩大造成的冤假错案，从长远看，对于您的统治本身来说是不利的。一时的恐吓毕竟不长久，每个人都会有拿不动刀的时候，您晚年爆发的南北榜案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尽管您识破了他们的布局，用最后一怒压制了他们的阴谋，但也只是压制而已，毕竟后来他们还是成功了。”
    朱元璋听罢，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听到这的朱棣脸色阴冷。
    而那些太学生们再次和自己的皇帝陛下共情了起来，突出一个事态颠倒的样子。
    “像空印案这样的情况，未来的时代有什么应对的办法吗？”
    萧盼盼想了想，不太确定，“这关系到整个大明的财政体系，讲完下一个经济大案之后，我们一并说。”
    朱元璋点头赞同，回复道，“讲一讲。”
    “第二个经济大案叫郭桓案。”萧盼盼继续说道，“这个案子发生在洪武十八年，在这一年，您怀疑时任的户部侍郎郭桓，与北平承宣布政使司的李彧和赵全德等人共同贪污，并下令调查。”
    “经过调查确定，郭桓等人共贪污了两千四百余万石粮食，这一数额直接超过了当时洪武时期一年的官粮收入。”
    这下不止是朱元璋想杀人了，听到这个数据的马皇后都想杀人了。
    “在他的贪污背后，自然少不了搞巧立名目，苛捐杂税，比如征收多种水脚钱、口食钱、库子钱、神佛钱等。
    “这个案子的牵连自然很大，包括当时的六部官员和全国各级官吏都被卷入其中，涉案人数达万人，最后包括郭桓在内，有一万余人被处死。”
    萧盼盼摊手，“接着在追赃的过程中，大量地主被抄家。怎么说呢？您再次玩了一手超级加倍，直接把这次追赃变成了全国性的刮地皮，大量富农，中农因此破产。最后为了平息这些有钱地主的愤怒，您还把主持这件事的人拉出来杀了。”
    朱元璋眼角不住的一跳。
    “您看，这就是您不地道的一面，这也是为什么后来你们老朱家没人用的原因了。还是那句话，皇权的自私性这件事，最好还是收敛一点。杀贪官是应该的，但还是该按照基本法来，才不会动摇您的统治基础。”
    萧盼盼顿了顿，“总之，惩贪是对的，空印案和郭桓案的处置，都客观上扫清了大量官场蛀虫，让洪武年间的吏治为了一清。”
    “而且为了杜绝以后类似事情的发生，您推出了很多监管措施，值得一提的事还推行起了大写汉字数字的使用，以防止篡改数字的贪赃枉法出现。”
    光幕里出现了大写汉字数字和普通中文数字的对比。
    朱元璋觉得这个方法很好。
    “好了，这两个经济案子大致的经过就是这些。本来处理它们是一件好事，但因为您的方法过于激烈，甚至有些目的不纯，结果造成的就是朝廷和官员的撕裂。”
    “你说的应对办法是什么？”朱元璋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