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武艺与阿固郎正要离开,一名亲兵急匆匆走了进来,递上一份密报。
李纯阳打开看后,把那份密报往案头一摔,开始痛哭起来。大武艺与阿固郎看得大为惊奇,不知何故,李纯阳会痛哭。
大武艺拿起那封密报,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睢阳失守,张巡许远及众将均战死!
睢阳一战,极为惨烈,张巡率南霁云、雷万春等人死守睢阳十个月,最后弹尽粮绝,城中老鼠麻雀吃光,开始吃人,城中老弱妇孺都被杀来当做食物。
城破之时,几万人口的一座城,仅剩下四百多人。守城的士兵饿得拿不动武器。就是这样,张巡等人一直末降,全部被俘后,死于叛军的屠刀之下。
南霁云一世英雄,至死不屈,也随着城破身亡。
李纯阳想想自己与众人一同守城,抗击叛军,恍如昨日,转眼这些人就都踏上黄泉路。虽然李纯阳明知这些人后来都战死在睢阳,仍是止不住悲伤,痛哭流涕。
大武艺与阿固郎二人与南霁云关系都很好,在长安时候,几个人天天在一起喝酒演武,亲如兄弟。如今,听说南霁云战死,二人也是悲从中来,哭了起来。
哭了一会,大武艺先止住悲声,对李纯阳说道:“哥哥也不要太过伤心了,我这就差人去买些祭品,咱们给南大哥烧些,祭奠南大哥!”
阿固朗也收起了眼泪,对李纯阳说道:“大哥,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给南大哥烧点纸钱吧!”
李纯阳抹了一把眼泪,三人一起走出衙属,亲兵在附近买了纸钱与香烛。三人默默地寻了一处较为僻静的地方,命人点燃香烛。
微风轻轻拂过,烛火摇曳不定,李纯阳缓缓蹲下身子,将手中的纸钱一张张放入火盆,那跳跃的火苗瞬间将纸钱吞噬,化作缕缕青烟飘散在空中。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低声说道:“张兄,南兄,雷兄,你们都是英雄豪杰,大好男儿,为国捐躯,死得其所!”
“你们坚守睢阳,以寡敌众,那般惨烈,那般英勇无畏,我却未能在你们身边并肩作战,实乃我此生大憾!”
李纯阳握紧了拳头,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各位兄长放心,此仇不报,我李纯阳誓不为人。那尹子奇,我一定要手刃他,用他的血来祭奠你们的英灵!”
尹子奇正是率叛军攻陷睢阳的叛军将领。也是他杀得张巡、南霁云等人,提起这个名字,李纯阳恨得咬牙切齿。
南霁云的死让李纯阳悲痛了好几天。
半月有余,饱经战乱的长安城中,终于盼来了一则令众人期待的消息:李亨的小朝廷,在郭子仪的护卫下,时隔两年,即将回到都城。
这一日,天刚蒙蒙亮,整个长安城便已沸腾起来。大街小巷,男女老少纷纷走出家门,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难以抑制的激动与盼望。
孩子们在人群中穿梭嬉戏,嘴里不停地问着爹娘:“皇上真的要回来啦?是不是以后就不用再害怕打仗啦?”
李纯阳早已率领着龙武卫,整齐地排列在进城的要道两旁。将士们个个精神抖擞,神情肃穆,铠甲在晨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光芒,静候着圣驾的到来。
随着一阵马蹄声和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郭子仪身先士卒,带领着卫队护卫着李亨的车驾缓缓而来。车驾装饰虽算不上奢华,却也透着皇家的威严。
接着欢呼声、锣鼓声、鞭炮声交织在一起,响彻整个长安城。百姓们纷纷跪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亨坐在车驾中,透过帘子看着这满街热情迎接的百姓,心中感慨万千。目光扫过那一张张或饱经沧桑、或充满期待的面庞,愧疚之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这一场大乱,让大唐的山河破碎,百姓惨遭叛军蹂躏,无数家庭支离破碎,田园荒芜,生灵涂炭。他们本应在太平盛世中安居乐业,男耕女织,如今却在战火中苦苦挣扎。
“朕为天子,却未能护得子民周全,实乃朕之罪过!”
李亨对坐在身边的张良悌说道。
“陛下,万不可如此自责。这场变故,实乃安禄山、史思明等逆贼蓄意谋反,其祸乱之烈,超乎寻常。”
“陛下自登基以来,日夜忧思,调兵遣将,全力抗击叛军。虽其间历经艰难险阻,陛下却从未有过退缩之意,与将士同甘共苦,亦是为了早日平定叛乱,救百姓于水火。”
“如今虽创伤未愈,但只要陛下心怀壮志,与诸大臣齐心协力,整饬朝纲,定能使大唐恢复往昔盛景!”
“百姓们今日热忱迎接陛下,足见他们对陛下的信任与期待,陛下当以此为动力,切莫再深陷于愧疚之中,大唐的复兴,全系于陛下一身呐!”
张良悌这一番话,说得李亨很是受用。他微微点头,神色稍缓,可当他的目光不经意间瞥见跪在地上的李纯阳时,刚刚舒缓的心情瞬间又沉重起来。
望着李纯阳,李亨的内心五味杂陈。这人在平叛中建立了赫赫战功,率军收复长安,居功至伟。而那些前线征战的将领,几乎都是他一手提拔,这些人对李纯阳忠心耿耿,唯李纯阳马首是瞻。这份影响力和威望,让李亨坐卧不安。
想起往昔诸多权臣功高震主的先例,李亨不禁打了个寒颤。
可是,若不是他在战场上的浴血奋战,英勇无畏,这大唐的半壁江山恐怕早已沦陷,自己能否还坐在这天子的车驾之中,都是未知之数!
朕该如何对待他才好?是恩宠笼络,还是暗中制衡?
李亨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
车驾缓缓前行,到了李纯阳身前停了下来。李亨下车,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伸手扶起了跪在地上的李纯阳。
“宰相,快快起身。你的功绩,朕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你英勇无畏,驰骋沙场,收复长安,为大唐立下了汗马功劳,实是中流砥柱!”
李纯阳恭敬地回应:“臣不过是尽臣子本分,为陛下、为大唐肝脑涂地,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