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那石道走了不到十分钟,便开始能听到水声了,越往前声音越大,到后来直接就是震天动地如雷贯耳了。
无邪中途吹了那哨子,九惜便让无邪帮忙,松松绑了两手背在身后。
出去那通道便是一个非常大的空间,一条水流迅疾的地下河横贯而过。无邪下水走了几步便又退了回来,“这水温度高的烫人,要是有条鱼扔进去,说不定能给焖熟了。”
九惜呲牙一笑,“我们等会八成得走这水路,运气不好,说不定会给一锅焖了。”
无邪一阵恶寒,正要开口,泰叔一行便从洞口那边出来了,二麻子直接踩水里头去,当即被烫的爆了口粗。
九惜往旁边退退,给泰叔几人让开路。等那一行人走过来,她不着痕迹地往泰叔跟前挪了挪,两眼瞟去他后腰,瞄了两眼又去看一边的王老板。他们两个,一个拿着她的刀,一个背着她的包!
听完老痒的描述后二麻子就淌着水下去摸老痒口中的铁链。水下那链条极粗,有了大致范围倒也好找,他很快摸出链条,然后用力扯了扯,确认这东西是足够结实的。
找到链条二麻子就开口了,他怀疑水底下会有之前碰到的那种鱼,凉师爷说不可能,让他放心。
就两句话的功夫,二麻子背后毫无征兆地炸开一团水花,冲天而起一道水柱直撞到洞顶上去,撞散成漫天水花混着白色的雾气落下来,瓢泼大雨一般。
翻起的水浪把站在岸边的几人全给冲进了水里,九惜给拍进水里淹了一下,这才算体会到了这水的真实温度。很烫,只勉强能忍受的程度。她把手上的绳子挣开浮出水面,撞上洞顶散落下来的水兜头砸下来,九惜倒一口气,直接埋头钻进水里。
那些水经过岩壁和空气降温散热,再落下来竟然还是滚烫滚烫的!
顺着水流游出去十来米,离开那天女散花一般落下来的水线覆盖范围,九惜冒出头来,就听到老痒喊无邪快跑,说那是间歇性热喷泉,能烫死人的。她看着不见停歇的水柱,心中感叹。
那些热水落进地下河,原本死堂的河水温度再度上涨,这半截地下河都快变成汤锅了!它要再这么喷下去,这水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怕是真能一锅焖了!
砸下来的水线覆盖范围扩大,这会儿已经覆盖了大半个洞穴了,落进来的热水量已经很大了,九惜明显感觉到这水温还有上涨的趋势!
剩下几人里当头游过来的无邪这会儿已经到她跟前了,九惜犹豫一下让开无邪,埋头沉在水底。
忍着烫人的温度等了半分钟时间,九惜等到了她的猎物——拼命往前游的泰叔!
他身上挂着她的全副身家——从杜老头那里弄来的刀!
突然冒出水面的人头骇了泰叔一跳,他下意识抡起手里的手电砸过去,另一手举起了手枪。
九惜一手刀劈在泰叔拿着手电的左手腕上,紧跟着翻手扣住他的腕子一扯,整个人如游鱼般贴去他身后。一探手抽出泰叔后腰上别着的短刀,转手提住他背后的背包,就抬脚冲着泰叔后腰使劲一蹬,把他往水里踩去。干脆利落地扒掉了泰叔背上的背包,扣着泰叔腕子的手还顺带撸了他手里的手电。
九惜动作极快,再加上力量本就远超常人,没费什么功夫,就把泰叔干到水里半天没出来,一声枪响也给闷到了水底。她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便不再犹豫使出了浑身解数顺着水流往前游。
她速度很快,后发先至,很快越过了老痒冲出去,直追当先的无邪。她游得太快,再加上水流冲击,老痒喊声响起,她也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巨大的轰鸣声里,她直接给急流冲了出去,蹿下断崖。
失重感没持续多久,九惜便觉肚腹一疼,她下意识探手抓住硌到自己的东西,那是一根锁链!头朝下折挂在锁链上面,背上的背包给水流冲的翻了过来,一条带子挂在她颈子上,直给她勒的气都喘不匀了。
一手抓着锁链倒翻过去,身体悬空,那背包带子这才回归原位。九惜喘口气,拿抢来的手电去照周围,这附近有很多锁链,它们交错拦截在瀑布下方,也不知道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转手把灯往下照去,能看到水面的反光,但想要看清楚别的东西却是有些妄想了。九惜粗粗扫了几眼就抬头去看自己上边的空间,无邪也已被冲下瀑布来了,和凉师爷一上一下挂在瀑布边缘的锁链上。他们的位置要比她高上不少,她抓着的这根锁链是这片链网的最低处,往下就再没有锁链悬挂了。
无邪这时也看到了挂在下边的九惜,就开口喊她,问她怎么样。
九惜才一开口就觉一片黑影兜头落下来,她赶忙把手电往背包侧兜里一塞,想腾出手来去抓锁链。手电才塞进包里,那黑影就已兜头砸了下来,九惜右手死死抓住锁链这才免了摔下去的结局。
只是,那人自己还没停稳当呢,九惜就觉脑袋上抵上了一个尚有些温度的管子,那东西,是枪管!
九惜大惊,左手向上,扣住那人的手腕用力一拧,那人手上脱力手里的枪就坠进了下方的黑暗当中。
在无邪照过来的手电光下,九惜看到了那人的样貌——刚刚被她打劫过的泰叔!
九惜感叹运气衰微,却觉抓着锁链的右手剧痛,一时失力右手滑脱整个人往下坠去,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她下意识抓紧了手上扣着的东西。泰叔给她拽的翻了一下,从趴挂在锁链上,变成整个人悬空,他和九惜的重量就都压在了他抓着锁链的手臂上了。
泰叔咬牙,骂了声娘,就抬脚冲着九惜手臂连踢两下。九惜只觉左手兼带左臂一麻,整个人便顺着热烫的水流往下坠去。
水流撞击产生的轰鸣声里,九惜隐约听到了无邪的呼喊声。
她感觉自己整个栽进了冰凉的水里,被水下湍急的乱流卷的翻了几下又顺着急流冲了出去。她挥动手臂想找个可以固定身形的东西,可惜,四周她能碰到的,全都是冰冷的水!
在水里没泡多长时间,她就觉自己又往下落去。这应该是个矮崖,她没花多长时间就到底了,不过这下没上次没上次那么幸运,她只觉脑壳一疼便没了意识。
意识恢复清醒,九惜觉得自己能醒来应该是被冻的!这里和先前的地下河做对比,简直是从汤锅掉进冰库了!
她躺在一片滩涂上,腿脚尚还浸在水里,脑袋发晕,身上各处痛感神经都在叫嚣,疯狂昭示自己的存在感。她爬起来,在一片黑暗里轻易看到了一个光团,被捂在背包兜里的手电顽强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把手电拿出来,拎着背包挪去一块相对干爽些的地方,拢来搁浅的枯枝败叶翻出背包里的工具生起火堆来。
她刚刚并没有看见除去手电那一豆光之外的光源,也就是说,目前这里应该只有她一个是清醒的。把外套挂在枯枝上晾起来,九惜喝几口翻出来的白酒等身子暖起来,就拿上手电去周围的情况,顺带找找有没有和她一起给冲过来的倒霉蛋。
半个小时后,九惜淌水回来。这处洞穴除了她,只有几个腐败的不成样子的尸体。她逆着水流回去,也只找到了一处十来米高的瀑布!
逆流找回去的法子显然是行不通了,她只能找其他出口。扫一眼洞顶挂着的钟乳石、地面上错落的石笋,九惜只觉前途一片黑暗。
不过,现在最紧要的不是这些,而是她身上的伤。被泰叔捅了一刀子的右手还在淌血,脑袋也给撞的不轻,隐隐作痛。身上多了不少擦伤,相对比较严重的是左边肩背处的一条口子,不知道给什么东西刮出来的,两三寸长。
而且,早在吼泉那会儿就伤过的右肋好像又撞伤了,顿顿的疼。她当时的伤都没怎么好好养过,再加上那会儿痛觉消失,她直接浪到起飞。那骨头最后到底长没长好,长成什么样儿了她是完全没有概念,现在再出问题倒也不算意外。
从背包里翻出来伤药和纱布,消毒处理了伤口,九惜吃了点东西,休息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就把目光放在了四周的大小溶洞上。她得找找有没有什么能离开这个地方的通道,从小瀑布那里下来的水大都积在瀑布正下方的水潭里。漫出来的在洞穴底部铺开,顺着溶洞周围的孔隙流进去,那些孔隙有大有小,小的只有乒乓球大,大的一个人走进去都没什么问题。
套上烤的差不多的衣服,九惜收整好背包背起来,给那火堆添了些柴火,就挑了个有水流通的溶洞,在洞口做了标记钻进去。
溶洞里分布着造型各异的钟乳石、石笋和石柱,九惜走在里边,光影变换之间只觉周遭氛围诡谲瘆人。
走了大半个小时,她摸遍了这个溶洞,这个洞穴没有她能走的出口。那些进来溶洞的水大都通过岩缝渗流进更深层去了,余下水就积在洞里的坑穴当中。加快速度退出溶洞,九惜看了看只余火星的火堆,想了想还是把它给生起来了,万一无邪他们过来这附近,它能告诉他们这里是有活人的。
接连探了两个溶洞,九惜隐约听到一声不甚明晰的炸响,那声音在溶洞内回响盘旋,带着一连串的回声根本无法辨别来处。她只能勉强分辨出应该是声枪响,不过从这个声音来判断,开枪的人和她之间应当隔着不短的距离。
接下来将近十个小时,九惜一直在溶洞间穿梭,不尽相似的洞穴在她看来已没有什么区别了。近乎机械地重复、难以言喻的疲惫,九惜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转不动了,身体倒是还能工作一会儿。
从半人高的洞穴里退出来,添好柴把火烧起来,九惜叹口气,呆呆坐了一会儿平复一下心情。周遭大些的洞穴她都一一摸过了,不是死路就是只能走老鼠爬虫的缝隙。剩下的那些溶洞,最大的那个,她都得用爬的才能进的去!
九惜不由把目光投向上游小瀑布那边。
要实在找不着出路,她也只能把目标放在那小瀑布那边了。
靠现有的装备上瀑布?
这实实在在算得上异想天开了!
九惜哀叹,又将目光投向水潭。
饿死和淹死之间……好像也没多大区别。
再次叹气,九惜收回思绪,从背包里翻出来一块巧克力吃了。十分钟后,她走去那个相对较大的溶洞前,用背包里装着的小刀在洞口刻下标记,然后手脚并用爬进洞去。
这洞其实也不算太小,主要是顶上挂着不少钟乳石,相比于凿了它们弯腰走,往前爬显然更具性价比。这个洞穴极其难爬,供她活动的空间本就不多,有时还会给一些石柱占去一部分空间。有时实在卡的没法走了,她就只能选择破坏那些珍贵难得的钟乳和石柱了。
这洞穴虽空间有限,却一直没有真的堵成死路,好几次九惜都以为能返回了,结果敲掉几个石笋石柱便又能继续往前。
在洞穴里爬了近一个小时,往返了两三条岔道,浑身都被洞穴里积水浸透的九惜终于进入了另一个大号溶洞,她心下一喜却又很快发起愁来。
从一个溶洞到另一个溶洞,她花了十几个小时,那离开这里又得花费多长时间呢?这里又是否真的有通向外界的通道?
九惜心里发沉,有些挫败。
她拿起手电照向四周,这里大概有个六七十平,高度十来米,洞顶有钟乳悬挂,洞底却是相对平整的,铺有沙石枯枝等杂物,应该是被水冲过来的,靠近她这边的洞穴底部积有一层浅水。
洞壁应当是修琢过的,九惜能看到一些相对平整的壁面上刻着些粗糙的线条。但细看又觉得不像那么回事,这些刻痕实在过于潦草,挤做一堆,难以辨别内容用意。
手电光一扫而过,九惜眼角余光瞥见自己左侧靠后的方向一道黑影一晃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