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缓缓降临。
星光几许,月色朦胧。
两个身影如夜游鬼魅一般,在半空中来回闪烁。
“我说老虾米,这妙和尚也没看着,好酒好菜也没尝到,反而是看了半天老和尚,现在这又要往哪里赶呀?”一个黑影问道。
“你是要醉死还是冷死?”另一个黑影笑道。
“醉死?我们去的什么地方,居然还有酒喝?”一个黑影兴奋道。
“什么地方?当然是个好地方,不但有酒喝,还有你想见得人。”那个黑影继续道。
“想见的人?莫非是依依?”一个黑影难以置信道。
“难得见你聪明一回,我们要去的地方就是镜月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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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月湾。
汴州十里外的一处环湖。
此地深处层层密林之中,人迹罕至,倒也是一处静心之所。
湖中有一别致小亭,四周挂满轻纱,轻纱随着微风,泛起涟漪。
此刻。
轻纱之中不时传出爽朗的笑声。
亭内,坐有三人。
一位自然是薛宇,而另一位也很自然的是莫无忧。
二人面前坐着一位妙龄少女。
这少女看起来十六岁上下年纪,一张如羊脂般雪白的瓜子脸,漆黑眼眸,两颊晕红,举手投足间充满着青春洋溢。
但这层外表之下,却是透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冷艳。
看似未经世事,实则精通事故。
恰似这两种极端的表现,往往能俘获男人的痴心,让男人欲罢不能,而这江湖之中,这种女子往往也很多。
“看来薛大哥也不是那般料事如神呀。”少女一面乖巧的将薛宇面前的酒杯斟满,一边说道。
“但是那个老和尚还是挺厉害的,武功已与天地浑然一体,超脱化境,比那什么狗屁武林盟主不知强上千百倍!”
莫无忧抿了一口杯中酒,摇头晃脑的说道。
“当真如此厉害?”听得莫无忧此话,少女显得有些吃惊,满眼疑惑的看向薛宇。
“厉害倒是不假,但是再厉害的人也要喝酒吃肉吧。”说着,薛宇晃了晃手中瓷杯,有意无意的看着少女身旁偌大的食盒。
薛宇此语一出,少女先是一愣,旋即脸上泛起醉人的红晕,嘟囔了一声“讨厌”,接着她乖巧的从另一边的食盒之中端出各色佳肴。
不一会,桌上又摆好了六道美食。
望着眼前有些凌乱的瓷盘,薛宇有种说不上来的别扭,旋即他拨弄二三,分上下对齐之后,方才作罢。
一旁的少女睁着大眼睛,像是看怪物一般,盯着薛宇的奇怪举动。
抿了一口杯中的美酒,老莫说道:“老虾米从小就这样,看不惯任何东西不整齐。”
薛宇笑道:“也看不惯任何东西不干净!”
少女咯咯一笑,好奇的问着莫无忧:“你为什么总是称呼薛大哥为老虾米啊?”
“小时候,他经常在院中读书,弓着背,就像这个菜中提鲜的虾米一般。”
说罢,莫无忧故意蜷成一团,到真像个虾米似的。
“那你怎么没和薛大哥一样,好歹考个举人什么的?”少女笑道。
“舞文弄墨的事儿,我弄不来。”莫无忧摆了摆手,又喝了一口酒。
唐依依感叹道:“你们的童年一定很开心,很美好吧。”
此语一出,薛宇和莫无忧的眼中同时闪过一丝悲凉。
虽然短暂,却没有逃过唐依依的眼睛。
“薛大哥,莫大哥,是不是依依说错什么了?”
薛宇摆了摆手,淡笑道:“没事儿,只是想到了些陈年往事罢了。”
虽然薛宇嘴上没说什么,但是唐依依还是能够看出薛宇和莫无忧的强颜欢笑。
看来这两位游戏人间的侠士背后,定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可在这江湖,谁又是没有故事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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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高悬,风拂碧波。
亭中三人你一言我一语,高谈阔论,天下奇闻无不谈之。
听着薛宇、莫无忧所述的江湖轶事,唐依依的眼眸闪过一丝向往,江湖原来除了仇杀,竟还如此有趣。
“薛大哥,莫大哥,想不到江湖原来这么有意思,我爷爷天天把我关在家里,说什么江湖险恶,看来都是骗小孩子的把戏。”唐依依嘟着小嘴,显得有些委屈。
“你爷爷,也是为了你好呀。”莫无忧劝说道。
“我才不信呢,江湖多么有趣呀,就像刚刚薛大哥说的,可以在海边看日出,可以在泰山看云海,还可以和江湖隐士对酒当歌,惩恶扬善、快意恩仇,这才是真正的江湖呀。”唐依依的眼眸再一次闪动起来,仿佛此刻身临其境。
“其实你爷爷当年也是位豪侠,并不是现在这般不问世事。”薛宇又喝了一口酒。
“我爷爷?”唐依依有点疑惑。
“知道为什么他名做唐笑?却为何从未见他真正开怀大笑过么?”薛宇凝视着唐依依。
“不......不知道。”唐依依低下了头,并不是因为她不礼貌,只是因为她无法抵挡那双凝视自己的温情眼眸。
三十五年前。
晚秋。
唐笑深感自己的武学和潜能已经达到了极限。
于一晚,深夜时分,背着自己心爱的唐刀,向着丛林深处漫无目的的走去。
走着走着,他好似着了魔一般,开始放声大笑,他的眼前出现了诸多幻象,那些过往的仇家,如同夜幕的鬼魅一般,朝着他纷纷袭来。
唐笑已然失了神智,他不停地笑着,挥刀消灭面前那些所谓的“敌人”。
只见一个又一个的敌人倒下了。
而唐笑的笑声也愈发肆无忌惮。
因为平日里,他也是这般狂笑,只要和杀戮有关,他的笑声总是格外的欢畅。
“狂笑唐”这个外号便是由此而生。
不过,那一天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同。
那幻象好像有意识地将唐笑引向某个地方。
但是唐笑并不在意,他依然和以前一样,畅快地笑着。
挥手间,那些“敌人”一个个都被剁成了肉泥,而唐笑也依照它们的指引向某处前进。
月光下,唐笑感觉自己似乎置身于一个奇异的地方。
这里和以前见过的风景完全不同。
可以说既美丽又阴森。
更可怕的是,角落处似乎还暗藏着某些危险的生物。
而且它们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前面那堆古怪的石头究竟是什么东西?”
唐笑暗暗想着,却仍继续往深处走去。
只见他前脚刚踏进那堆石块中,四周立刻变了一个模样。
“这,这是演武场?!”
唐笑环顾左右,惊讶地看着场边莫名涌现出的观众。
那些观众正瞪着双眼、面如死灰的盯着场内的唐笑。
它们疯狂的笑声让唐笑的心里开始萌生不祥的预感。
“为什么那些被我剁成肉泥的家伙会在这里?”
“还有那个刚刚被我拦腰斩断的家伙为什么也在这里?”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突然,观众们的笑声停止了。
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可是这沉默却比死亡来得更加令人恐惧。
观众们就这么莫名地消失了。
诧异的唐笑忍不住好奇,冲向了看台。
似乎只是这么一瞬,又仿佛过了很久,唐笑终于从石堆中走了出来。
只是,从那以后。
“狂笑唐”再也没有笑过。
说完,莫无忧将手中酒壶里最后一滴酒浸润了自己的舌尖,带着六分酒意,说道:“唐妹妹,你可知道,你爷爷为何不笑了?”
闻言,唐依依细细品味着刚刚的故事,有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问道:“我爷爷去的丛林在哪里,为何从未听他说过?”
唐依依此语一出,薛宇和莫无忧相视一笑,却又片刻无语。
举头望月,薛宇又喝了一口杯中美酒,唐依依却没有再问,因为乖巧的女人明白,男人不想说的事情,绝对不要去逼问,即使你很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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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四刻,月已西沉。
酒过三巡,莫无忧已是烂醉在桌底,而薛宇的脸上也泛起一丝红晕。
薛宇笑着问道:“老莫,你可知当今天下,谁的琴弹得最好?谁的画绘得最妙?谁的诗作得令人销魂?谁的花种得香飘万里?”
莫无忧的手从桌底伸出,向一旁食盒中夹了一块牛肉塞入嘴中,回道:“我知道了,你说的是那绝僧无尘。”
一旁,唐依依温柔笑道:“我听说此人乃是佛门中的名士,不但诗词画书,样样妙绝,而且武功也算是高手。正因为如此,大家都称呼他为绝僧。”
薛宇道:“岂止是高手,简直可说是佛门弟子中的第一高才,只可惜他......他实在太聪明了,精通的实在太多,名气也实在太大,是以无名寺天心大师册立未来掌门方丈时,竟选了个什么都比不上他的无觉。”
忽然。
薛宇话音未落,四下无人的镜月湾竟响起了琴声。
婉转琴声带着丝丝白兰的清香,悠悠传来。
透过轻纱眺望。
远方,水面泛起孤舟。
孤舟上端坐着一位身穿月白色僧衣的少年僧人,指尖轻抚古琴。
星月相映下,只见他目如朗星,唇红齿白,全身上下,一尘不染,让人不禁惊叹此乃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