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州郊外。
一处丘陵。
鬼影正全力施展轻功,穿梭于山林之间,忽然其身后传来一阵巨大的爆炸声令他驻足,回首看向远处徐徐升起的烟云,鬼影冷笑一声,接着再度奔走,直至来到山顶一片空地处,方才停下脚步。
因为他的面前站着一位蒙面男子,此人正是九天鬼宿堂的堂主鬼金羊。
“堂主。”鬼影半跪在地,拱手道。
“怎么迟到了。”鬼金羊很讨厌不守时的人,但他更知道鬼影是个极了解他性格的助手,所以鬼金羊料想鬼影定是遇到了什么变故。
“刚刚遇到了点麻烦。”鬼影回道。
“什么麻烦?”鬼金羊的双眸露出疑惑。
“刚刚在据点遇到了薛宇和黄雀。”鬼影回道。
“所以你引爆了火药?”鬼金羊忽然明白先前那阵冲天的爆炸声从何而来。
“是的。”鬼影点头。
鬼金羊一时沉默不语,那据点在六扇门搜查之后便已被朱雀宫战略放弃,此次鬼影前去只是查看是否有疏漏之处,所以据点的炸毁对于鬼金羊而言无足轻重,有意思的是,不论是鬼影还是鬼金羊,都不认为薛宇和黄雀会命丧于此,即便那个据点内埋藏的炸药火力极猛,但鬼金羊依旧不觉得能够轻松夺取二人的性命。
“鬼金羊,丢了一本八索,再毁一个自家据点,你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片刻间,一位红衣女子从鬼金羊的前方飘然而至,紧接着落在不远处,一脸嘲弄的看向他。
“翼火蛇,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被薛宇骗得送钱还丢人,莫不是你看上那个小白脸了?”
鬼金羊言辞不落下风,犀利的目光当即锁定翼火蛇周身,就连他身后的鬼影亦是凶相毕露,虎视眈眈的看向翼火蛇。
“你找死!”
翼火蛇本就对于鬼金羊颇有微词,奈何朱雀一直对其重视有加,翼火蛇不便出手,但是现在,鬼金羊不仅一而再再而三的失利,而且还对其出言不逊,这让翼火蛇终于按耐不住内心的怒火。
“奉陪到底!”
鬼金羊本就不怵翼火蛇,此间她的举动正和鬼金羊心意,言语间,鬼金羊手中鬼头短剑已然出鞘。
这场朱雀宫的内斗一触即发,却又因为一位妖异男子的出现戛然而止。
“住手!”妖异男子面无表情的站在翼火蛇和鬼金羊之间,语气颇为不悦。
眼见来者,翼火蛇和鬼金羊二人当即收了招式,连同着鬼影齐齐半跪在地,恭敬无比的道一声:“宫主!”
“都忘了今天召集你们过来是干什么的吗?少给本座丢人现眼!”朱雀厉声斥责二人,眼眸却迅速转向身侧密林缓缓行来的一人。
“啧啧啧……朱宫主还是一如既往的威风凛凛啊。”
来者一头棕色长发,穿着十分随意,长衫长裤和木屐,显得不伦不类,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看向朱雀。
但朱雀却一扫往日的宠辱不惊,表情与此人截然相反,语气充满冷意的回道:“玄宫主也是本色不减,还是那么没有品位。”
来者竟是九天玄武宫的宫主玄武,和朱雀一样,在江湖上从未有过败绩,也同样从未有过胜绩,武功身法来历一切未知,神秘非常。
“哈哈哈,论品位,本座怎能和你这个喜欢打扮的变态比呢?”玄武驻足,停在朱雀身前一丈处,言语充满嘲弄。
纵使鬼宿堂和翼宿堂之间再有芥蒂,但同属朱雀宫的他们,怎能忍受玄武宫人如此肆无忌惮的嘲弄本宫宫主,鬼金羊、翼火蛇和鬼影当即同仇敌忾,杀气外放,欲要对玄武出手。
岂料玄武处变不惊,双手一拍,身后密林如烟般飘来一人,随后这人刚刚落地,身旁土地又一声炸响,旋即窜出一位獐头鼠目之人,眼见二人现身,翼火蛇和鬼金羊暗道一声糟糕,那蓄势待发的杀招秒放秒收,原来这两位不速之客正是玄武宫的两位堂主危月燕和虚日鼠。
“想不到玄宫主如此不自信,出门还带着两条狗。”朱雀一脸轻蔑的说道。
“哟......瞧朱宫主说得,这不是防着你的狗奴才们乱吠嘛。”玄武耸了耸肩,显得颇为无奈。
“哼,玄武,你休得狂妄,天尊的任务,最后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朱雀面部抽搐,眼中杀意极浓。
“这就不劳朱宫主费心了,本座劝你还是管好自己的奴才,别再被人戏耍了。”玄武若有所指的看向朱雀身后的三人。
此话一出,翼火蛇和鬼金羊的脸色极为难看,他们知道玄武这话是在揶揄自己。
“我们的据点,是不是你通风报信给六扇门的?”朱雀已在动手的边缘,索性开门见山的问道。
“难说......可能是......也可能不是......”玄武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你在挑战本座的耐心!”朱雀的语气开始变得阴沉。
“挑战了又怎么样?”玄武目无下尘,全不在意朱雀的警告。
朱雀一阵冷笑,不再浪费唇舌,登时杀气四溢,一枚猩红飞针伴随着一道艳丽的身影,直飞玄武身前,速度之快,就连玄武身旁的危月燕和虚日鼠都来不及反应,他们自问见过不少江湖上自诩冠绝武林的身法,但像朱雀这般奔逸绝尘,实乃旷古未有。
但玄武却气定神闲,表情轻松,站在原地一步未动,对于朱雀的突袭视若无睹,这并非是轻敌,而是一种绝对的自信。
只听清脆的“叮铃”声响,朱雀的长针在玄武面前三寸距离直接倒飞而出,而朱雀的身影登时急转,再次回到原地,路径之上没有丝毫脚印,恍然他从未离开一般。
“想不到你的‘神龟大法’居然修炼到如此程度。”朱雀一脸严肃的看向玄武,他没有料到此人的武功居然进步如此神速。
“哼......你的‘神雀万针’也不差。”玄武也不再像刚刚那般轻视朱雀,因为方才他已经使出了六成功力。
“针不错,气功也不错,两位宫主就不要互相吹捧了。”
忽然。
一道苍老声音,伴随着轻盈的脚步声闯入了九天内斗的战场。
朱雀宫和玄武宫一众急忙循声望去,眼前居然多出一位身背戏法箱的老者和一位长发孩童。
长发孩童目光灵动,对于面前众人好奇的打量着,丝毫不怯场,而那老者随手将一枚银针丢弃在地,眼神狡黠,冲着众人笑脸盈盈。
鬼金羊、翼火蛇、危月燕、虚日鼠和鬼影纷纷兵刃在手,犹如大敌当前,这位老者能够在众人的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且轻松接下朱雀弹射而出的飞针,绝对不会是一般的江湖高手。
“‘四学会’的妙老儿。”朱雀眉间微皱,一眼认出来者。
“想不到老头子在江湖上还有人挂念着,真是难得。”妙老儿登时一乐,神情颇为愉悦。
“妙老儿?怎么?四学会也想在这大唐宝藏上分一杯羹?”妙老儿的出现极为突兀,玄武同样认得这老者,他可不相信此人是恰巧路过,当即怀疑妙老儿的意图。
“非也非也。”妙老儿摇头否认道。
“哦?难道你带着孩子,是来此踏青郊游不成?”玄武显然不相信妙老儿的一面之词。
“我们四学会的目标并不在八索。”既然玄武已经明说大唐宝藏,妙老儿也索性直言不讳,他曾经相助于魇面刺客,所以各方所争的八索之秘在他眼里早已门儿清。
“哦?那你得给我们一个信服的理由。”朱雀的话语很明显,若是妙老儿给不出个像样儿的理由,他绝离不开这里。
“因为这个孩子。”妙老儿眼中带着慈祥,抚摸着身旁孩童的脑瓜儿,这是他和魇面刺客的约定,只要他帮助魇面刺客救出柳诗诗并偷得八索,魇面刺客便帮助妙老儿救出这个孩子。
因此魇面刺客一伙儿至始至终也不知道这个孩子的来历,也并不关心这个孩子姓甚名谁,在他们眼中,这孩子不过是交易的一个筹码,结果只要各取所需、皆大欢喜即可。
但倘若魇面刺客真的知晓这个孩子的身世,恐怕绝不会将其交于妙老儿。
“这是半衣山庄的人?”玄武根据长发孩童的服饰,一眼便看出这个孩子的来历。
“是,也不是。”妙老儿摇头一笑。
“臭老头,少在那里打马虎眼。”危月燕当即有些不耐烦,他可不怕什么四学会。
“孩子,给叔叔阿姨们表演下......”
妙老儿闻言,并不急着作答,而是带着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从身后戏法箱中寻出一把短木刀递给长发孩童。
九天众人除去朱雀和玄武之外,纷纷向前一步,将兵器横在胸前严阵以待,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位奇怪的老头究竟想耍什么花样。
那长发孩童接过木刀,一脸无趣的看向妙老儿说道:“爷爷,不是和你说过很多次了,我就会那一招。”
“一招就一招,耍完带你去下馆子。”妙老儿哄着长发孩童。
长发孩童一听妙老儿的承诺,当即食指大动,眼珠咕噜一转,带着神秘的笑容回道:“爷爷,不许反悔哦。”
妙老儿微笑点头,催促着长发孩童道:“快开始吧,别让叔叔阿姨们等急了。”
长发孩童闻言,也不拖沓,当即身子一立,双手握刀过顶,从上往下径直劈砍而过,仅此一招,长发孩童便收式还刀,笑嘻嘻的看着妙老儿。
虚日鼠见状当即破口大骂道:“这他妈的是什么玩意儿!耍我们的吧......”
翼火蛇亦是表情抽搐,这连傻子都会的用刀之法,居然被妙老儿奉若奇招般在众人眼前展示,这不是在羞辱众人的智商吗?
但是玄武和朱雀却至始至终一言不发,他们知道这都算不上刀法的招式意味着什么。
“妙老儿,这孩子和‘无极一刀’落尘霜什么关系?”朱雀率先开口,语气已不像刚刚那般不耐烦。
“和大唐宝藏无关。”妙老儿并不打算回答朱雀的问题。
“你可以走了。”
朱雀明白妙老儿的意思,妙老儿既然不准备回答,那么他也强求不得,即便他很想知道这个孩子的来历,但是眼下他完全没有必要四处树敌,因为分心于六扇门、卞家和魇面刺客的博弈已经让他略感疲态,那么既然四学会确实对八索无心,他也没有理由咄咄逼人,而玄武也没有提出异议。
稍许,望着妙老儿和长发孩童渐行渐远的背影,九天一众除了朱雀和玄武之外,皆是一脸不解,危月燕当即发问道:“宫主,就这么放了他们?”
玄武不语,拿起地上一枚石子随意扔向一旁的密林,只见那石子刚刚触碰到一棵参天大树,便立刻传出一阵脆响,那合抱之木登时化做两半、轰然倒地,众人瞬间哗然,因为他们明白这便是那长发孩童刚刚挥刀的方向。
一把木刀,一招简单的刀式,还是一位孩子使出,竟会有此威力!众人顿时想起朱雀口中提及的那位“无极一刀”落尘霜。
落尘霜很有名,因为他是天下第一刀,落尘霜也不是很有名,因为没人见过他的真容。
可是江湖上没人会蠢到忽视他的存在,所以朱雀和玄武唯有放任妙老儿带着那个长发孩童远去。
稍许,朱雀向着玄武冷哼一声,旋即拂袖而去,并撂下一句:“今日之事,本座不会善罢甘休!”
玄武不甘示弱,言语满是肃杀之意的回敬道:“本座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