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欣欣本来只是想出门走走的。
    在路过她去过的书店门口，她顿了顿，还是没有进去，现在她哪里有心情看书。
    就这样停留片刻的工夫，一只白色的小狗凑了过来，脑袋上还别了一个粉色的小蝴蝶结，探出粉色的舌头围着她，呼哧哈嚓地打着转，嘴里发出低低的吠叫，尾巴摇个不停。她蹲下身，将手里的包子喂给了它，它却叼着包子走了，并不吃下去，还不忘回头冲她又摇了摇尾巴。
    一路走一路停的，不知道怎么就来到了海边。
    她抱膝坐在沙滩边，任由湿润之气升腾而上，打湿了她的衣衫。
    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昨晚的事。
    那件事是顾枫不得已才做的，可是他一直拒绝亲吻她，哪怕她渴求得那么强烈，这与他往日的温柔判若两人。现在想起来，她没有面红耳赤，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是一片冰凉，比屁股下的沙滩还要冷。
    她心中伤痛，顾枫这是在嫌弃她，嫌弃她脏，嫌弃他被别的男人染指过。
    虽然什么也没发生，但那头猪确实趴在了她的身上，他的心里有洁癖，他绝不会容忍自己的女人沾惹上其他男人。
    明明她在经历伤痛之后，那么需要他的安慰，而他只是麻木地充当了她的解药，所有事情不过是在帮她解毒而已，无关情爱。
    事后，他宁愿在沙发上将就一夜，也不愿意睡在床上，可见他心里对她的排斥和抵触。
    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才发现顾枫给自己打了十几个电话，发了十几条消息。她的手机并没有静音，原来人在伤痛的时候，是听不见声音的。
    她静坐看海，躯体如同一个破碎的娃娃。
    现在是上午十点钟，早上赶海的人已经回去，出游的人还没到来，沙滩上人并不多，只有几个孩童在大人的照看下挖沙玩水，还有稀少的几对年轻情侣。
    身边站着最心爱的人，眼前是广阔无垠的海面，目光如同被牵引的磁铁看着彼此，哪怕不言不语，两人的心意却早已了然。
    这片海域很迷人，今天的阳光并不刺眼，柔和地洒落在海面上，海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泛起蓝宝石的璀璨，漂亮极了。
    在远处，海天一色，天地连成一片，没有人不感慨它的辽阔和壮美。
    上一次来海边还是和董晶晶秦臻臻一起来的，她只是远远地在沙滩上坐着，连海水是咸的都没有体会到，那时候她对水的恐惧刻在骨子里。
    是顾枫让她不再怕水，还曾经说要带她看海，她不禁苦笑了出来。
    她忍不住脱下鞋，慢慢地走进大海，那背影看起来孤单又决绝。
    “姑娘——”
    一个包裹得很严实的大妈忍不住叫她，“姑娘，你别做傻事啊！”
    大妈本来是在沙滩上卖贝壳珍珠制成的项链手串这些小饰品，人少也没什么生意，索性将手里的小马扎放在沙滩上，坐了下来。
    她见苏欣欣独自一人孤坐沙滩，一张脸干净剔透，就像清晨的露珠一般晶莹好看。身上的衣服一看就很名贵，她却不管不顾直接往沙滩上一坐，大妈猜测，怕不是某个富豪包养的小姑娘，一时想不开。
    生怕苏欣欣要寻短见，就在不久前，这片海域才有一对情侣吵架，女孩想不开跳海了，至今都没有找到。
    苏欣欣回头，心下蓦然一股暖流，笑着摇摇头：“阿姨，我没事。”
    浓重的阴影笼罩着她，心被割得七零八落，就像这海面泛散的波纹一样，荡漾着她的愁容。
    人，为什么要如此多情，一旦多情心就更容易沧桑。
    她踩在细软的沙子上，海水涌过来退回去，周而复始，将她脚下的细沙冲刷得干干净净。
    她弯腰掬一捧水在手里，水从指缝间滴滴落回大海，马上消失不见，手心里留下映照着光彩的小沙粒。
    伸出舌头轻舔一下手心，海的味道果然是咸的。
    —— ——
    顾枫走出酒店，心急如焚，率先想到的是董晶晶，他赶紧给秦臻臻打电话，问他有没有跟董晶晶在一起。
    “小舅，什么事？”董晶晶接过了电话，她和秦臻臻在一起吃早餐，听顾枫特意找她心下也吃惊。
    “晶晶，欣欣有没有跟你联系？”
    “小舅妈？没有啊，我一大早就给她发消息了，一直在等她呢。”董晶晶一边吃着早餐一边说，听出了顾枫语气的不正常，她放下了筷子，拉了拉对面的秦臻臻，手指着手里的手机，声音不由自主地开始发颤，“小舅，欣欣她，她怎么了，她去哪了？”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你赶紧想想，她最有可能去哪里？”
    董晶晶边想边摇头：“欣欣平时都在学校里，很少出校门，周末也不怎么外出的，就去过一两次书店，去过我们家几次。”
    董晶晶和秦臻臻都慌了，苏欣欣一直很坚强，她父母去世的时候，她痛苦到极致，但都没有这样失踪过。越是这样平时很乖的人，如果做出了某种决定，更是让人揪心。
    董晶晶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早上吃的饭全部呕了出来。她打电话给董志强，哭着求他一定要济私一次，她想查看从酒店出来沿路的监控。
    “爸，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也从来没有利用你的职权谋过一己私利。可是，欣欣是我唯一的朋友，她现在不见了，你想想办法。”
    董志强沉默了很久，到底是松了口。
    这件事于公于私并不逾矩，苏欣欣现在在b市工作，失踪了也是治安事件，弄不好还会转变成刑事案件。于私，苏欣欣是女儿唯一的知己，他个人也是很欣赏苏欣欣的，杨倩更是把苏欣欣当成自己女儿一般疼爱。
    董晶晶和秦臻臻去了交警大队有专人负责接待他们，经过了三十分钟接力式的排查，可以确定苏欣欣去了海边，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小时。
    可是海岸线那么长，又能去哪里找呢？
    只能大家分海域寻找，杨倩得知消息的时候刚刚进大院，她把买的菜扔到警卫那里，就开始往海边赶。
    刘杰把车停在离海最近的路边，顾枫跳下车就往海边跑。
    忽地，一群人都在往一个方向跑，他们喊着同样一句话：
    “有人跳海了——”
    顾不得许多，顾枫扯住一个人问：“谁跳海了？”
    “一个姑娘，年纪轻轻的，还是个学生模样，哎。”
    “她穿什么衣服？”
    “好像是蓝色的吧。”
    感觉自己正在一点一点坠入无底深渊，提着一口气往那边跑去。
    这一段路，他走得异常艰难，双腿沉重得抬不起来，他甚至清晰地感受到什么东西在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