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烟升腾如云掩遮天空,蓝天白云清风数日不至,焦云下,灰烬如绒如雨飘扬,将触及的一切染成灰黑。
星火计划执行已有九天,人为的山火却还在继续,位于岷江南岸的江南大营如同置身地狱,被焦烟焦土灰烬笼罩于中,再无青山绿水可言。
对于营地周边的狼藉,营中的人却很满意,除了漫天灰烬,和偶然被风吹的烟火味能让他们骂上两句,剩下的时间多了带笑看火看山该干嘛干嘛。
山火带到了毁灭,也带来了宁静,营地不再受山林中的蚊虫侵袭,入夜后更是平静异常,再无了一入夜便聒噪到天亮虫鸣。
营地上游,千人踏灰伐木,大火如同开路先锋,为伐木工作抹去了无数障碍,没了杂乱的荆棘,没了遮天蔽日的密叶,也没了遮住视线的阔叶杂草。
树木倒下时的悲鸣,没能引起同情心,反倒让伐木的战俘露出了笑意,每倒一棵树便意味着自由又进了一步。
张扬对战俘许下了承诺,承诺:日伐一木者,餐食有肉。日伐二木者,除餐中有肉,还获酒一杯。日伐三木者,除肉食酒水外,还可领薪二十。并承诺,只要江南大营立起千建筑便给战俘选择权,选定有三,第一自由,任务完成后战俘可获通行证,可以在占领区自由活动不受限制。第二留在江南大营,留下者将在三年后获得土地房产,并获得同盟身份,如有亲属者,军中会帮忙寻找并送至营地。第三个选择则是加入同盟阵营,任务完成后,加入者会成为同盟后备力量,自服役起就可亨受一半军人待遇,原有土地全数奉还,家人也会受到重点关注,同盟军会确保他们衣食无忧。
原木滚滚江中来,上游砍伐的木材以最简单的方式运送,直接投入江中顺水而下,漂流于营地附近在捞起。
江畔车马人混杂,号声不绝于耳,江中轻舟捆木,岸上千人拖拽搬运。
营中观测塔,脸色腊黄的黄回虎与一脸困意的张扬居高看向江边。
主将离军本是大忌,对战时的军心士气都有影响,可没办法,黄家虎病了,一扬雨把这个从军二十九载的汉子击垮了。死在前线,后撤休养,不是选择题,个人意愿无法与集群抗衡,右军主将黄家虎被部强行带离前线,由于回国路远周拆,便就近沿江而下到了江南大营。
黄家虎入营已有三天,身体已无大碍,只需静养一段时间便能康复。塔上的他,望前见江边吵如,顾后有烟群山起,挥出飘至眼前的扬灰,虚弱道:“战俘本该入境修筑城池大坝,
你现在这样做,那帮老头绝对会找麻烦。”
张扬侧头嫌弃道:“老舅呀,老舅呀!你差一丁点就死了,好不容易被抢回来,就不能把心收收老实养病?”
黄家虎气笑:“什么叫差一点就死了?就发烧几天而已,我没那么容易就死了。”
张扬嗤笑:“发烧几天?要不是有医护队在,就你当时的情况放几年前早死了,估计现在坟头都长草了。那几天,你一直气若游丝,现在能站着已经算奇迹了。”
黄回虎没反驳,叹道:“老了,一场雨一阵风都扛不住了。”
张扬脸一抽好想骂几句,一场雨一阵风?医护人员给的信息上明明是,数月操劳到处奔波,再加上淋雨。暗中吐槽几句,张扬才指着脚下大营和战俘说道:“营地迟早要修,今年算命好,都八月了却没来大风大雨,往年的话,一场大雨就能让营地成摆设,大水让人无法渡江,泥泞让补养成难题。各部要战俘无非是想省钱,想有免费劳动力,出发点很好,可战俘也会把族民的生计抢了,人少的话无所谓,一多就会出事端,我这是为他们着想。”
黄家虎摇头:“理是这样,事却不是这样做,钱散出去容易,想收回来大难,民间富不代表同盟强,战争要花钱,不收紧支出不行。占领区看似风平浪静,可想要有营收至少得三五年,抢来的战利品无法支撑这么久,谁也不清战事会怎样。”
占领容易,只能把旧主赶走就行。管理也没那么简单,要考虑的事太多,不是法令一出便有人主动交粮纳税。
三州领主和边军跑得飞快,却不代表什么都没做,为了延缓同盟人的脚步,焚城焚山毁路拆桥,毁粮烧去农田投等事多不胜数,其中的重中重便是毁去名册和地图。
没有名册,同盟军便无法得知占领区内,有多少人口,有多少村庄,有多少农田,有多少潜在敌人。没有地图,麻烦更甚于没有名册,只得放慢行军速度,迷路和冒进都是大忌,大军只能一点点立足一点点往前挪。
见张扬没吱声,黄家虎便问道:“康国陈国什么态度?东部六国战事如何?国内是否有异常?海上有没有打起来?剩下的两州谁在负责?”
张扬苦笑摇头:“和您差不多,我也不清楚,一直都是我往长老院传信,至少有消息传来。最近一次收到信息差不多有一月了,信上除了调令基本没别的。”
同盟南下已有数月,消息早已传开。康陈两国的态度就是没态度,一个劲装傻怎么都不说,没说支持,也没表示不满,全是来信已读没空回复。别说黄家虎和张扬不知道,就连同盟长老院也不清楚两国的态度。
东部六国的战事变化不大。府城军连下七城并往前推了百里了,便岩乎意料的沉寂了下来,交战依旧,却在无大举进攻之举。府城人的怪异举动,成功让本就心不齐的各国出现了动摇,忻城再次成了间谋胜地。
同盟除了南部沿海受影响,其余地方无大变化,战争的热度渐渐淡去,民众已把注意力放回日常生活工作下。
新城成了谈判地,讨价还价成了日常,东启,南芦两州的领主代表,和来自月国皇族的使团齐聚一堂。谈判的内容不尽相同,有求和,有出卖,有投诚,有背叛,有商议,游离在战场外的各方代表用话语做武器,和同盟的代表讨价还价。
同盟海军主力已进驻最南端的港口,大大小小超千艘船只把不大的‘牢山’港挤得水泄不通。海面,巡逻船成群结队,从海岸一直延伸至外海,拉出一条超三十里的警戒线,并彻查一切过往船只。内港,码头,避风港三地则连营无数,水上海军,陆上步卒,近十万人齐聚于此,兵压十余里外的东启州。
一艘正在组装大炮的蒸汽船上,张山放下手上的小纸条,摇头道:“估计是等不到大鱼了,信报上没有提及任何军事调动,皇族和那些大领主都没动静,看样子是真打算对两州弃而不顾。”
张山身侧的汉子一笑:“真不知道该夸他们聪明还是冷血,为了钓鱼长老院让我在这呆了一年多,大军南下我在等,大军势如破竹时我也在等,和我一起待命的还有十几万人。”
汉子名蛮林,同盟军第四兵团正将,受命守驻守岷江临海段已近二两年,东启南芦两州也在这一年多中被渗透得千疮百孔,二十几领主暗中投诚,活跃于两州境内的数支土匪背后都有蛮林的影子。
同盟的确南下时蛮林磨刀霍霍,打算一展拳脚,却在发动前的一个月接到了按兵不动的命令,长老院打算把东启南芦就成诱饵,变成月国大军坟墓,想一举把月国打痛,把整个东北方向防御力量一次性打残。
可事不如人意,同盟人南下已久,月国水军没有北上增援,两州相阾的领主武装没动静,皇族禁军更是一动不动,就眼睁看着两州乱作一团,却无一支大军赶赴增援。
张山一叹:“再等等看吧,都压到今天了,也不差多等几个月,拿下两州容易,难在把敌人主力打残打散。十一月,等到十一月还没动静的话,我负责海路,陆上由你负责。”
蛮林点头一问:“打算打到什么位置?太远的话我得调整进攻计划。”
张山耸肩:“沿途南下千里,打算去舟山城放几炮吓吓人。太远的话补给会成问题,也容易出意外。”
蛮林点头:“想法差不多,没把对面主力打残前,我没有大过深入,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主动攻城,伤亡过大的话,胜和败没区别。”
同盟为了一举功成,往南边压上几乎所有能调动的兵力,除了沿冀州,北凉州,西铭州三地进攻的大军,东启南芦两地也没闲着,东启方向面五万海军十万陆军待命,南芦方向有十五万陆军待命。三十万人忍而不发就是为了等南面的摇军北上增援,不管来的是月国水军,还是大领主的私人武装,只要能打残其中一支,不但能把战果扩大数倍,还能免去僵持和残酷还没胜算的攻城战。
可天公不作美,计划很好,对手却不配合,还摆明要当铁王八等你来攻,这让当执行人的蛮林、张山得无奈,卡在不上不下的境地,一直纠结于何时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