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难,百里风雨伴。
转眼,张扬已离香山三日,这一路风不调、雨不顺,绵绵细雨终不离。
周边领主为了围住香山故意为之的道路本就糟糕,如今绵绵细雨不绝,路状的糟糕程度可想而知!三天时间!整整三天时间!张扬为首的少年团如蜗牛散步,一脚深、一脚浅于山间艰难行进。
猴鸣、鸟哮,风灌群山,望之不尽的绿色、入眼如林的群山,让行于山间的人寂寥感爆棚的同时,又有种前路永无终点的错觉。
冷雨抚面,人眉皱,无名山坡上,张扬、迎风、丁千、并肩向南眉紧神重,都曾走过千山万水,看过异域风情的三人看着谷间如长蛇般长绵延近十里、走得稀稀落落毫无队列可言的少年团倍感无力。
有钱无处使!张扬眼下的困境就是有钱而无处发挥,茫茫群山中没有大型村寨,更没有可供他挥金如土的城镇,百里所见均是空荡茅舍几乎看不到人影,沿途的小村落避之不及早就躲得远远的,生怕行进中的军队发疯。
迎风一抹脸上水珠回身向后,朝某个正低着头划点烟的汉子气道:“瞧瞧你们干的好事!这一路的人见你们如同见鬼!”
点烟中的汉子姓“司”名“蔚”名号“蛮牛”,人长得五大三粗个高体壮还满脸麻子,属于晚上出门不用吱声都能吓哭小孩的主。
司蔚没惯着某人的抱怨,烟一着便冒着烟语带不悦回敬道:“是你们非要走近道关我屁事!好处、坏处起程前我们就说了,是你们拍的板!”
迎风气笑:“老子没说路的事?我说的是沿途村落!他娘的,几千号人连个取水休整的地方都没有,路上的村子全被你们吓坏了!”
司蔚一听臭脸回应:“你们没来之来还蛮正常!你们一到,不但商路断了,山里还冒出了几伙土匪,他们被抢怕了而已。”
迎风喉动口欲张,不断对面的人先声夺人来了一句“那些土匪还是我带人赶跑的!”
迎风结舌。
张扬、丁千猛然回头,两人都是一副见鬼的样子。
张扬好气又好笑问道:“多少股,大概多少人?”
司蔚挠头一想大大咧咧回应:“总共多少伙我会清楚,被我赶走的一共三伙,老子带人把他们的营寨一围,那帮没种的家伙就提裤子跑了!也就二三百人左右。”
丁千被身前的傻大个整笑了。
迎风则是又气又笑连话都说不出。
张扬抚头一叹已无言语能表达他现在的心情。
张扬侧头一问:“你们怎么看?”
丁千耸肩:“十有八九是带着私兵的领主,要么就是来不及撤走的军将,原山一带的事估摸就是他们。”
迎风瞧了眼刚回神有点尴尬的司蔚,摇着头苦笑道:“应该没错,在原山一带捣乱的人绝对是被这货从山里赶走出去的人。”
司蔚听到对话魂都飞了,吓得手中的烟都掉了。
张扬瞧见这一幕失笑不止,司蔚正欲解释,却见张扬手一抬平慰道:“这事不怪你,就算你不出手,他们也会往南走,区别仅在时间。”
司蔚心一松脑子又不转了笑嘻嘻来了一句“我也这么觉得,这地方没吃没喝没女人,除了帮忙喂蚊子他们什么都干不成。”
张扬一听刚放下的手又抚住了脑门。
迎风呆呆无言,脑中就一个想法“这家伙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他是怎么学会同盟语的?”
丁千大笑向前一手搭在司蔚肩头,一手掏烟递上。
–
计划赶不上变化。
王昭,陆虎,张铁,定下的计划掉落空了,焦烟滚滚的古田堡让三人面上又多了份忧色。
“追还追?”张铁无视城堡外绝望麻木的古田人皱眉向左侧问道。
王昭摇头:“没意义,追不上。”
陆虎附议:“没必要陪对手发疯,还是先处理眼下事务要紧。”
张铁面向城外成百上千处于绝望麻木惊恐中的古田人,语带杀气冷笑道:“自作孽,不可活!背叛需要付出代价!他们没有活下去的权力!”
王昭没有反驳,陆虎没有反对,两人对视却无人出言。
张铁见无人异议未控缰的左手缓缓举起!随着高举的手落下,立于三人身后军阵猛然一动,柱于地上的盾离地而起,笔直向上的枪矛齐齐放平枪尘朝前。
“男女分开关押!反抗者就地格杀!”
张铁下令后便控马转身逆着阵列向后退去。
王昭看着越过自己带着杀气向前的队列,喉中千言却无力说出,只得一叹策马跟上张铁的脚步。
置后的陆虎也是无力一叹,转身前为了让自己安心对卫士说了一句“跪下者免死”。
蹄声、步履、掩不去哭嚎,掩不去乞声,盖不过悲鸣,陆虎点向马肚的脚不由加快,不久便赶上王昭。
陆虎:“张铁呢?”
王昭指向岔道另一头:“没说干嘛,十有八九去找骑兵。”
陆虎:“他比我们合适带兵。”
王昭眉头一展带笑调侃:“就是差点脑子。”
陆虎笑意浮现反问:“抚养营、张家,里面出来的人能好?”
王昭没笑也没答没来由感伤道:“一个月了,估计没活人了。”
陆虎笑隐苦声:“一百七十三个,其中张氏四个、蛮氏二个、黄氏二个,辛氏一个,和我同族的也有一个。”陆虎说着说着回望烟柱升腾处:“什么都没剩下。”
–
原单,旧覆而新不见,徒留一地残缺,原有的城墙消失了,仅剩乱七八糟的土堆证明它们存在过。
残断间,一人骂骂咧咧,一人连声感叹。
吕梁站在土堆上口吐芬芳,骂陆虎没脑子把墙拆了,骂王昭脑子进水不拦着,直骂张铁脑仁不如花生大。
石景则笑嘻嘻感慨陆虎三人干得漂亮,做得干脆!城都没了,那就代表不用防不用守,也不用担心某天被人夺去反客为主。
吕梁横眉竖眼:“笑够没?就现在这样骑兵来上一轮咱们都得死!”
石景耸肩:“早死晚死都是死!还骑兵?骑个毛!周边百里翻过来你能凑一千?”
理输人不输,吕梁没接话继续骂街:“他娘的,老子早赶夜赶星夜兼程跑来支援,结果连营地都要自己搭!若不是干粮带得多还带了几张网,这些王八蛋能让我饿肚子!”
石景扫视四周一眼:“连抢的地方都没有,这些人没饿死就不错了。”
吕梁气笑:“饿死?这鬼地方抓巴树叶都能饱半天。”
石景咧牙:“主要是没油水吃啥都不抗饿。营房往哪扎?”
吕梁瞪着眼朝右侧山头指去:“那边地势高又有溪流晚上能睡好觉,就算被围也不至于渴死。”
吕梁的抱怨骂街把留守的士兵逗乐了,队中的同盟兵还乐呵呵给听不懂的同伴(神魔兵团中的月国兵)翻译。
“笑屁笑!赶紧给老子扎营去!营房没搭好前谁也不能吃饭!”
咆哮一停哀嚎起,留守人员嘀嘀咕咕领着刚到的援军往山头走去。
石景故意凑乱问道:“今晚吃什么?”
吕梁反问:“你还骑马不?”
石景一激灵:“骑骑骑,我这就带人进山下水,保管统领今晚有菜下酒!”
石景走了,领着一票人抬网扛枪往山沟钻去。
吕梁于残墙上左右指点几下,于其身后静立的的士兵三五成群散去,没一会,残墙边只剩一个和吕梁六份像卫士和其并肩。
卫士回身向后问道:“不进去看看?”
吕梁摇头:“没什么好看的,除了凑堵没任何好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卫士苦脸:“我没意见,就怕其他人闲不住。”
吕梁侧过脸看向堂弟语气坚决:“吕植,别说我没给机会,若几百人都管不住,那你就老实回镇上看仓库。”
吕植皱眉点头:“我会严加看管。”
吕梁背对残城提醒道:“这里不太平,这里的人怨气太重,相安无事便是福,没必要在这关头惹是非。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下一站会是大城,到时你们怎么玩都行。”
吕植带笑点头:“应该是青云城,古田方向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吕梁带着邪笑反问:“怎么依据?”
吕植一脸无奈:“我又不傻,明眼人看这里的状况,再加上驻军的突然离开都能看出一二,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叛军弃城南逃了。”
吕梁点头:“十有八九,能在这里搞事,能把人聚起来的人应该不傻,就看他够不够狠。换成我的话,此时的古由定是一片废墟。”
–
张镇,青环谷。
张峰立于山腰堡垒,下方道路滚滚车马人声鼎沸却未能引其侧目,其目光停留在对侧山脚下的运河上。
张峰看上看下不见船来回过头对着屋檐下躲太阳还躺着的小年轻来了一嗓:“死胖子!船呢?”
张峰口中的“胖子”倒不是真的胖子,至少现在不是了。“胖子”原名童胖,童胖小时候人如其名长得相当之圆,曾和陆虎一样以胖闻名全镇!而眼下,“胖子”仅仅是回忆和绰号,如今的童胖不但不胖还能给人一种他很瘦的感觉,总能让人感觉他是营养不良。
“营养不良”一词和童胖没什么关系,这小子自从搭上张扬后就没饿过一天肚子,打小就是想吃啥就吃啥,主打一个财大气粗!童胖眼下的“营养不良”主因出在身高和前不久出训时被毒物咬了一口!毒物的一口直接身高一八零、体重一百六左右的他一下掉了四五十斤!若不是镇上医疗条件好,他大概率已经去见列祖列宗陪聊了。
张峰是出了名的恶霸,别说张镇,全同盟都没几个敢当和他摆脸,这家伙是出了名的软硬都不吃,不管你有理没理,只要惹到他总会搞得一身骚。
然而这么一个恶霸级还带着质问的咆哮却对屋檐下的童胖不起作用!他早就见惯受惯忍惯了,先是忍了张家的张扬、张疯、张癫、张狂、四兄弟,随后又跟着张凤大小姐混了一段时间,现在直接掉到张峰手上了!如此来回折腾,童胖从小胖娃折腾成了少年,也让其成了姓“童”的张家人,这点全镇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童胖面对质问不紧不慢扲瓶喝了口水,面对瞪眼的老头他语带不服回怼道:“我又聋吼那么大声干嘛!船是老三安排的!时间也是他定的!没人要求您跑来凑热闹!”
张峰竖目瞪眼。
童胖手指怎么看都像病号的身板回敬:“要不是病了!我一手就能打你一个!”
张峰怒收带笑调侃:“要不要改姓?张岭家的小妮子、张岐家的小姑娘、她俩每次见你都两眼发光。”
童胖不笑了像被拿了喉的鸭子嘴巴嘀嘀咕咕却没声。
张峰见状摆出老好人的架势,可说出来的话怎么看都是凑堵看热闹,只见他一脸认真还叹了口气才说道:“要么改姓,要么两个都娶过门,没别的路可选!你就算化成灰也逃不掉。”
童胖气笑回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老子死也不改姓!大不了就跑去齐国跟李爵爷混日子,我就不信还能饿死。”
张峰又要出言。童胖先下手为强来了一句:“老二、老四、还没成家,大姐头也没嫁!您先忙!我连毛都没长齐。”
……
一老一少胡扯互折台,直至机械的轰鸣传来。
童胖抚栏带笑:“老大看到这些东西绝对会把嘴笑歪。”
张峰黑脸:“歪个毛线!就这几艘破船烂车就花了老子上亿!还特么的总出毛病,跑上一会就撂倒子。”
童胖置质不闻自说自话:“啥时给我整辆玩玩?”
张峰咧嘴伸手:“只要你出炼油建站的钱,最多二月,我给你整辆上街显摆。”
童胖笑嘻嘻:“没钱!我才不当显眼包招仇恨,傻子才跳出来当枪靶!大伯,这些玩意送上去要多久?油料够不够?”
张峰带笑:“二个月左右,车船全用的话油料能撑一个月,容损的零配件也带了不少。老了,若年轻个十几岁,我会亲自上场吓死月国人。”
两人说话间船队冒着黑烟在民众侧目下缓缓驶过,六艘铁皮船甲板上盖用黑布盖着的凸起物引起众议。无数人交头接耳只为探知一二,只为得知谷间数十年不曾响起的钟声,为何于今日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