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是在难过吗?”
褚箫儿轻歪着头,看着他的目光中透着不解。
恒帝也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愣了一瞬后,慢慢道:“当年朕登基的时候,第一件事便是立她做了皇后,迄今为止,已经有二十三年了。”
可是母后说你并不爱她。
你杀了她的孩子。
褚箫儿不明白,所以只要陪的时间够久,就能在那人心底留下一丝念想吗?
“那父皇为什么还要做那些事呢?”
恒帝靠着椅背,彻底松懈了下来,整个人透着一股疲乏,:“朕是皇帝,可很多事情,也不是朕能随意左右的。沈家已经不可控制,不能再留了。”
即便那是皇后的母族,即便他们都是皇后的手足至亲。
褚箫儿好像明白了。
“我们都是不可控制的,所以只要除掉就好了。”
她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好像是在为沈家打抱不平一样,可她的语气又太过平静,听起来更像是在陈述事实。
可恒帝却突然顿住了。
半晌,他无奈才仰起头,看着头顶肃穆的柱子,声音浑厚:“你知道了啊……”
褚箫儿点点头,又想起来他现在看不到,于是道:“知道了。父皇没有别的想说的吗?”
他却只是问:“怪父皇吗?”
这个时候已经没必要再维系表面的关系了,褚箫儿也不想再装下去了,:“‘怪’这个字太轻了,应该说‘我恨你’。”
“果然啊……”
恒帝笑了笑,然后道:“或许等你站到我这个位置上的时候,就能理解我了吧。”
褚箫儿直接道:“不会的。”
恒帝以为她的意思是她永远都不会理解他,不会原谅他。
可褚箫儿却说:“我不会有机会站在更高的位置了。”
恒帝没有动,他的身体靠在椅子上,后背硌着硬挺椅背,太久没有活动的腿也有些麻了,可他依旧没有从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上走出来。
自从那日褚清寒揭发沈家通敌之后,所有被送到昭阳殿的汤药就全部都换成了补药。
恒帝不打算杀她了,因为威胁着皇权的东西已经没了,她这个连接人也不需要死了。
可褚箫儿的身体不是一次性垮掉的,即便现在换掉汤药也已经于事无补。
她早就是强弩之末了,这样做也不过就是拖着命活的更久些,没有任何意义。
恒帝呼出一口浊气,态度有些强硬:“若是从现在开始调养,你不一定会死。”
至少现在不会。
褚箫儿却反问他:“我日日夜夜都被病痛折磨的生不如死,父皇为什么还会觉得我会怕死?”
等把一切做完之后,生死对她来说就不是那么重要了,身体里的毒素还是隔一段时间就会发作,毒发的感觉太痛苦了。
她见过那些拖着命不死的人最后是什么样子,躺在床上连动都动不了,衣食住行都需要人伺候,除了还有一口气之外和死人也没区别了。
她不会让自己变成那样的。
所以后来送来的汤药她一次也没喝过。
恒帝叹了一口气:“箫箫,不要赌气。”
褚箫儿觉得好笑。
这就是一国之主的权利吗?
想要一个人死的时候,所有人都会闭上眼睛装作瞎子,不想要一个人死的时候又只需要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把之前全都否定。
“父皇,你留着我没有任何意义了,我也不会因此而感激你。”褚箫儿的脸上没有表情,而正是因此,才不会有人怀疑她话里的真实性。
没有孺慕,也没有怨恨。
就好像面前的人和她没有半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