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是零下的气温,甘奇峰坐在赵景龙办公室的沙发上,手里抱着一杯热茶,旁边烧着火炉。
“尝一尝,雨前的瓜片。”
赵景龙是手里也抱着一杯茶,拿了一把凳子,靠着火炉坐在甘奇峰的身。
甘奇峰下意识的拉着凳子往后退了一点。
和赵景龙并排坐一起,还是有一点压力。
“奇峰呀,喊你来不是公事,就是咱俩聊聊天。”
甘奇峰一听,就明白了,赵景龙肯定有事要找自己做。
不是一般的事。
一般的事在电话里直接下命令的就行了,这是喊到办公室亲自说。甘奇峰心里有些紧张,笑着脸掩饰说:“赵县首,您是领导,有事直接吩咐,只要我能力之内都尽力去做。”
甘奇峰是个聪明人,这也是赵景龙为什么找他的原因。
张学斌是以故意伤害罪下令抓捕夏贵。
当前国家《刑法》中,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致人重伤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致人死亡的处七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
只在重伤上面,列了三个情形。
但是怎样才达到故意伤害罪的程度,没有一个具体的标准。
在巡捕局、检察委和审判委内部都有一个鉴定判断的标准和人员。一般来说两个人打架,摩擦、刮蹭,破了一点皮,算不上犯罪。基层所里调解赔偿就行,大不了关上几天。
但夏贵动刀了,还伤了人,以伤害罪抓人,绝对没错。
但抓过之后会不会批准逮捕,逮捕后会不会起诉,起诉后如何判,每一个部门都会根据伤情鉴定,都有操作空间。
马上就要过春节。
谭杰既然亲自找来了,赵景龙又承诺了办妥,那肯定是不会让夏贵到批准逮捕的地步。
甚至连抓都不用抓进去。
赵景龙也不再兜圈子:“前天下午你们医院进了一个被人用刀刺伤腹部的病人,叫郑洁欣,甘院长有没有留意到?”
甘奇峰想了下,回道:“我主管是行政方面的事,入院的病人很少过问,没听说过这一个人。”
“没听说不要紧,这个人是地区化肥厂副厂长夏经国的儿媳妇,两个多月刚离婚,前天夏厂长的公子来找她谈复婚的事,没成想两人起了争执,夏公子伤了这个郑洁欣。伤不重,不过巡捕局那边初步判断到了故意伤害罪的程度,正在抓捕。”
甘奇峰疑惑了:“伤者是夏公子的前妻,伤情又不重,夏家去道个歉,态度好点和对方家里商量一下不就行了,怎么到了抓人的地步?”
“夏厂长和爱人亲自去道歉,对方不理会,坚决追究。地区供销社的谭主任找了我,让巡捕局的周局长派人过去调解,对方还是不同意。”
夏厂长亲自去道歉,周局长派人去调解,都没谈妥,对方什么身份,头怎么这么铁?
甘奇峰有点好奇了,这家人什么身份。
心里也隐约知道,赵景龙找自己来的目的。
“奇峰,一般像这样的案件,巡捕局内部会根据伤情做个鉴定,伤到了一定程度才抓捕,检察委也会根据伤情作出批不批捕的决定。而这个伤情,主要是依据医院里面的诊断、病历等材料结合实际,作出鉴定。”
“巡捕局负责鉴定的是你侄子吧?你也是县检查委的顾问,你们两个之前联合干了什么事我也知道。我想你让郑洁欣的伤,在巡捕局那里,达不到犯罪的程度。这事你们熟门熟路,办成之后,我保证你明年春天成为中医院的一把手。”
火炉里的煤闪着火星,甘奇峰擦了一把汗。
尝了一口茶,香。
后劲有点儿苦。
这个郑洁欣到底受伤什么程度,家庭什么背景,甘奇峰一无所知。
不敢贸然答应。
“赵县首,我得回医院里实际看一下伤者的受伤情况,才能回答您。”
赵景龙目光盯在甘奇峰脸上,笑了下,说:“需要吗?我记得年初的时候,三塔乡的粮食站长好像把一个卖粮的小贩腿打残废,就是你鉴定的能恢复正常,让这个站长只判了三个月的拘役。前几天,这个小贩还拦在我车前,露出废腿让我看,说要举报你……”
“赵县首,那个小贩我记得,他的腿确实能恢复,是他自己不及时治疗……”甘奇峰还要解释,忽然感到一股凉气,赶紧转了话题:“夏厂长公子这事,我尽量去办,不会让他到批捕这一步。”
茶没喝完,甘奇峰就走出了赵景龙的办公室。
一阵风吹来,甘奇峰打了个哆嗦。
回到医院,到了急诊室,开始查阅起郑洁欣的病历材料。
额头上的伤四公分,脸上有几处擦伤,两根肋骨骨折,腹部伤口十一公分。
从诊断材料上看,额头的伤应该是石头划破,腹部的伤是刀尖刺破划伤。
回到了医生办公室:“王涛,把这个郑洁欣的所有诊断、检查、治疗材料收集一下,送我办公室。”
很快,三十多岁的王涛带着资料到了甘奇峰办公室。
甘奇峰翻了一遍,抽出了几张纸,说:“按照我写的,把这几页内容重新写一份。”
王涛看了一眼甘奇峰给的内容,默记在心里,拿起剩余的资料,回到了办公室。
给甘奇峰办这事,王涛也是轻车熟路了。
甘奇峰看着手中的几页纸,思考了几分钟后,起身从柜子里掏出一本《药典》,夹了进去。
病房内。
董庆庆回家喂孩子,而孙芸坚持留了下来。
并且还和董庆庆商量着,轮流半天半天留在医院照看郑洁欣。
孙芸这个态度,郑洁欣心里很高兴。
倒不是因为有人留下照看自己,而是说明孙芸和郑小伟有戏。
模样比不上董庆庆精致,但也算俊俏,身高也不差,接近一米六,又是师范学校毕业中专生,县里小学的老师。
单凭哪一样来说,配郑小伟都绰绰有余。说总的话,要真嫁给郑小伟,那真是郑小伟八辈子积来的额度。
要是让应华叔和婶知道了,估计年都没心思过,而是在想赶紧八抬大轿把人娶回家。
颖阳市新华路南九巷,巷口路北斜侧一家招待所。
郑宏伟以平和县车辆厂业务员的身份在二楼开了一间靠路的房间。透过窗户,能看进南九巷里面。
不过只能看到里面二十多米,门牌八号门前。
夏家在十二号,差了两户。
白天的时候郑宏伟以出去跑业务为由,在附近转悠,傍晚吃完晚饭,就坐在房间窗边,留意着进出巷子的人。
六点十分,一辆黑色大沪车停在了巷口。
郑宏伟认出了这是化肥厂的车,然后看到了夏经国从后座外侧门下车。
站在路边瞅了一圈,才走到另一侧车门外,敲了下,内侧的门打开,出来一个带着黑棉帽,穿着军大衣的瘦矮人影。
郑宏伟打足了精神,紧紧盯着军大衣。不过人包裹的太严实,又勾着头,看不清脸面。
两人匆忙的朝巷子里面走,快走到八号门外时,军大衣防备的回头看了一眼。
郑宏伟看清了脸,是夏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