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8500米处。
    绘梨衣凹凸有致的娇躯包裹在一身莹白细腻的鳞片里，修长圆润的双腿在水中轻轻滑动，仿佛童话中的美人鱼，在天边的金色霞光里翱翔，美得如梦似幻。
    陆景肩并肩浮空在她身畔，宝相庄严，仿佛念诵着“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佛陀，沉静自若，威仪具足。
    孵化出来的饿死鬼从四面八方朝他涌来，每一只都与母体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外表青黑，双目赤金。
    所以远远看去，青黑色的锤头鲨、青黑色的霸王乌贼、青黑色的龙王鲸、青黑色的鬼齿龙蝰们......它们组成了一股青黑色的洪流，地狱的洪流。
    仿佛冥界大门打开了，陆景就是这座门户，恶鬼们通过他往返在深渊与人间。
    这些模样青黑的生灵，一靠近他就仿佛云雾散去，化作一团团粘稠被陆景吸收，入体便转化成最纯正的养分，滋养着君王的体魄。
    令他体内的诸天窍穴越发璀璨，熟铜般的骨骼在龙血冲刷下越发坚固不朽。
    在绘梨衣身上损失掉的部分龙血，在这场生命的祭典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
    开灵境界【脱胎换骨】与【无漏灵胎】两个步骤在这场吞噬中大大加速，隐约间陆景明悟到了一丝自己所要成就的【混沌灵身】。
    待他感到一丝饱足时，这片海域几乎已经被侵空了。仿佛死神在繁华的世界走过，来时热热闹闹，走时寂静无声。
    死亡带走了一切与生命相关的喧嚣。
    唯留下岩浆与海水碰撞时的雷鸣声响。这声响来自二人身下，在如深渊般燃烧的海底裂缝之中，内里涌动的金色火光就是这片大海璀璨的源头。
    穿行在这片裂痕之上，少年与少女仿佛被火光照亮的两粒微尘。
    “塔！”
    在穿越过一道海底山脊之后，绘梨衣眼前一亮，在陆景手心写下这个字。她出色的目力已经发现了那神一般伟岸、神一般寂寥的建筑物。
    它埋在海下不知多少年，黝黑发亮，仿佛刚刚淬炼出的铁胎。
    陆景无声地点了点头，在少女的手心回了几个字：“我们的目的地到了。”
    在二人下方，古老的城市以神国画卷的形式徐徐展开。它以一座漆黑的高塔为中心，与岩浆长河为邻，历经千劫万险而不朽。
    年轻的大君与女君进入这座古城的上方，像是两只飞鸟在高楼大厦之间徘徊。
    古城的一半已经滑入岩浆河，另一半也只剩下倒塌的废墟，唯独中央的那座巨塔经年固执地耸立。
    “好壮观，有点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绘梨衣无意识地低语。这些念头，不需要用嘴说出来，就通过精神力量传入了陆景心间。
    每一个字都在他脑海中如霓虹灯闪烁。
    心灵感应，以少女如今的冠位，做到这件事情再简单不过了，之前一直在对方手心里写字，更多的还是出于之前的习惯以及对少年的亲近。
    “这里是高天原，属于白王的城市，你身体里有一半基因属于那位白色皇帝，感到眼熟很正常，来，我们去找祭品吧。”
    “当年古龙胚胎被沉入这里，滋养了这座古城，唤醒了神。但他并未彻底死去，胚胎在重新孕育，如今又到了可以摘取的时候。”
    陆景微微笑道，“不过这样做，可能要得罪某些人了，这条黑蛇可是他当年的小宠物。”
    “不怕，我保护你。”绘梨衣又重新开始在他手里写字，少女纤细的手指在手心轻轻勾勒，有点痒痒，让人忍不住回忆起她沐浴时的模样。
    少女的心思虽然稚嫩，但身躯已经发育完全。
    而且在旧日龙血补完血统的过程中，绘梨衣的心智也得到了足够的浇灌。
    虽然长时间被锁在家里只能通过看动漫来构建世界观，但在与陆景的相处中，掌握【精神】权柄的她，已经通过窥探少年不设防的内心获得了很多之前不曾有的认知。
    再说尊贵的白色皇帝，怎么可能会是一个无知少女呢？
    她生来就是凌驾众生，甚至凌驾众神之上的存在，几乎与黑色皇帝同样高贵。
    血管里流动的权柄让她对于一切思维、精神层面上的奥秘都洞若观火。
    即使她曾经真的那么天真，在破茧重生化作圣婴的那一刻，也全都变成了过去。
    执掌精神力量的女君，能够体察最细微的人心。她能在陆景说“可能要得罪人”的时候，清晰洞悉到少年话里那一丝隐藏的忌惮，所以立刻说“不怕，我保护你”。
    少女还不会说动人的情话，但她嘴里的话每一句都真真实实、情真意切。
    已经窃取了一部分【精神】权柄的陆景其实也能感觉到，绘梨衣说保护，是真的保护。
    少女当时的心理活动大致上是——虽然我知道你是那种小怪兽，会被全世界唾弃，但如果有正义的奥特曼敢来消灭你，我就一刀劈死奥特曼，以此来保护你。
    无论来多少奥特曼，我都和你站在一起，谁敢伤害你，谁就是我的敌人。
    能这样想的她已经很强大了。
    但或许是血管里流动着一半旧日龙血的原因，她喜欢他的怀抱，也喜欢他的亲吻。
    对这個少年很依恋。
    明明相处的时间那么短，绘梨衣的世界却被少年填得满满的。
    “想要保护我，你还需要变得更强大才行。”
    陆景揉了揉她飘散在海水中，宛如暗红色海藻的头发。
    然后拉着她的手，轻笑一声，和绘梨衣一起穿过前方类似于日本鸟居的巍峨建筑物。
    在神官们看来，鸟居实际上是结界的象征，一旦走过鸟居就进入了神的世界。
    在鸟居后面有一座诡异的建筑物废墟，如山骤然拔起，耸立在二人身前。
    它和其他的建筑物一样，被不知名的黑色贝类覆盖，成千上万螺蛳一样的小东西紧密地在上面排列、聚集，仿佛铁器上浓浓的锈渍。
    但根据这片天地反馈回来的信息，陆景知道，这就是他要找的东西。
    “这里有东西在孵化。”绘梨衣在他手心写道，“我想吃了他。”
    “绘梨衣乖，我先吃。”
    陆景说，“否则再从你身体里吸实在是太慢了，我先将这团初代种胚胎的基因获取完全，然后喂给你。”
    “嗯嗯。”
    少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克制住了本能地吞噬欲望。
    半个白色皇帝的基础上，她在喜欢的人面前，依旧是个娇憨、听话的美少女。
    “真是太软萌了。”
    陆景低眉轻轻啄了啄绘梨衣莹白的眉心。
    相比较素女的强势霸道，夏弥的古灵精怪，小怪兽绘梨衣温顺得仿佛一只小绵羊。
    这是独属于这个灵魂的魅力。
    随后他将视线从女孩身上抽离，重新投向巨大的建筑废墟，对着它伸手虚按了一下。
    “大地与山”之权柄与“青铜与火”之权柄结合在一起，引动边上的熔岩河卷起层层叠叠的海浪。
    这些粘稠的岩石溶液原本流动极其缓慢，十几米高的浪花在水中能够定形十几秒钟，然后浪花的形状才坍塌。
    但现在，在君王的意志下，数以百吨的岩浆一重接一重飞快拍打在岩浆河上。
    带来巨大的震动！
    熔岩的光因此大盛，照亮了废墟的每一个角落。
    随着废墟的摇晃，二人身前的建筑上，数以百万计的肺螺脱落，伴随着粘稠的血丝。
    暴露出来的并非世人印象中的巨舰，而是难以描述的异形物体。
    它足有百米长，半截插入海床，半截被肺螺层层包裹，暴露在地面上的一半是午餐肉一样的颜色，密布着类似肌腱和筋膜的结构，还轻微地蠕动，肺螺们就是用口器咬进这个巨物的身体里，不断地进食、不断地交配繁殖。
    它的表面裂开令人触目惊心的伤口，还能看见残存的肺螺紧紧吸附在伤口深处。
    从下方的观察口看去，在肺螺堆积的地方，列宁号生出巨大的血脉贯入海床，血液从列宁号流向整座城市，似乎是滋养这座城市的泉水。
    随着震动加剧，海床正在裂开，黑色的裂缝中都是粘稠的黑色血浆。
    列宁号中流出的龙血灌溉着这座古城，这座摇晃的古城似乎正在苏醒！
    这座死去了很多年的高天原，在神话传说里曾居住着神族。
    但眼下在龙血的灌溉与这种程度的震动里，醒来的绝不是曾经居住在这里，人首蛇身神明般的混血种或者纯血龙类。
    而是数不清的尸守。
    那是龙类以炼金术通过同类尸骸，打造的最强城市守卫。
    一旦离开这座古城，进入人类世界立刻就会引爆血雨腥风。
    但它们不可能对两位君王造成威胁，再加上海面上有蛇岐八家等人。
    所以陆景一点也不着急。
    震落恶心的螺蛳之后，他拉着绘梨衣的手，切断了一根肉芽，从舷窗钻了进去，进入列宁号。
    这艘曾经的巨船，在古龙胚胎的侵蚀下，已经变成了真正的巨兽。钢铁之中粘连着长长的血管。
    进入船体之中，就仿佛进入了一头古龙的体内，可以看到各种正在成型的血肉组织。
    “这里好丑。”
    绘梨衣皱了皱好看的眉毛，在陆景手心写道，“但充斥着食物的味道。”
    “它们是古龙的血肉，在龙类的食谱上，确实是最绝顶的食材，每一滴胎血都意味着力量和权柄。”
    “但对于我们这样的存在来说，这种单纯的古龙血肉除了恢复一些力量外，已经没有多大用处了，我们需要的是蕴含了初代种完整基因的胚胎。”
    “它已经在祭祀、唤醒白色皇帝之后，于此地再度孕育而出了，如今在慢慢恢复活力。”
    陆景淡淡一笑，说话间伸手化掌为刀，切开了船舱内一个巨大的瘤体。
    从墨绿色的脓液之中，剥离出了一团正在孕育的伟大血肉。
    这就是古龙胚胎，一位伟大的王，曾经在黑天鹅港里陪伴过零号和蕾娜塔的黑蛇。
    如果时间足够的话，陆景会将它塞入一方圆柱形的不锈钢桶内，然后将不锈钢桶收好。
    通过投喂各种食物，培养一段时间，待这团“核”衍生出古龙之体的时候，进行吞噬，那时候必定能够获得最多的力量。
    但他的时间不多了，奥丁迄今为止都没有出现，看起来似乎在憋一个大动作。
    所以陆景要竭尽所能提升自己。
    他张口微微一吸，将这团“核”吞入腹中。
    旧日古龙的基因，再一次汲取了足够分量的龙王基因，龙血在吞噬过程中蜕变升华，带来了巨大的力量。
    以陆景为中心，浓郁的青黑色在海水间渗透开来，仿佛饿死鬼组成的狂潮，所过之处一切都在被腐蚀，连列宁号上的古龙血肉遇上了这股地狱狂潮都仿佛冰雪遇阳光般消融。
    更别说依托古龙血肉而生的螺蛳们了，这数之不尽多如沙海的小生命层层腐化，变成海量的养分。
    这些养分伴随着青黑色潮水的回落，被汇入陆景的体内。
    这个造就了整个海底生态的营养胎盘就这样毁灭了。
    换来了他的【混沌灵身】迅速成就。
    而主世界的混沌灵身，在这个龙类世界便是古龙涅槃，再生身体之后所展露的神圣形态。
    细密坚硬仿佛黑色宝石精心雕琢而成的晶莹鳞片刺破白皙的肌肤，霎时间遍布了陆景全身。
    每一片鳞甲都仿佛永夜般深邃，清泉般澄澈，往外渗透出星光点点，如有银河流淌，瑰丽的无法想象。
    仿佛的太古星空在闪耀。
    这具旧日龙躯集合了力与美，
    陆景头上生出了两根晶莹如墨玉的龙角，锋利的骨骼突出体表，像是扭曲螺旋的利器。
    大理石般坚硬的肌肉在鳞片下缓慢起伏，全身骨骼都发出富有大道神韵的鸣动。
    绘梨衣在一旁听起来，感觉耳畔像是有千万口古钟齐鸣，千百尊神与魔一起在用太古洪荒的语言吟唱。
    他背后有爆鸣响起，长长的翼骨沾染着鲜血从身体里钻出来，骨膜展开，化作了一对隐天蔽日的翅膀。
    “如果想要，我现在马上就可以打造大道之基，推开一扇全新的力量大门，但还不可以，我的目标是【混沌之王】，以超越旧日诸神的目标来看，体内这枚混沌种子不够完全。”
    “还需要有完整的白王……以及，尼格霍德！”
    陆景在海底幽幽感叹，一双暗金色的瞳孔流动着比岩浆还炽烈的光。
    在体内力量急剧膨胀的这一刻，他有一种天地万物尽在掌心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