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桑窈就着靠坐的姿势,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看,像是要透过他的内心,想要看清楚他的真实想法。
聂槐序就坐在那儿,笑意盈盈的任由她看,耐心出奇的好。
良久,她眨眨眼,红唇轻启。
“你想要什么?”
他做这事,必不可能一点图谋都没有。
听到这话,聂槐序想都不想,“合作。”
“我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同样的,你查到的东西也要毫无保留的告诉我。”
“这次,我们必须站在一边。”
只有这样,才能查清楚他尚有疑问的一切,比如……
为什么他们明明知道一切,却依旧放任?
这话一出,聂桑窈便知他们二人对事情的起末皆有所怀疑。
首先,聂闻笙的目的是长生,而寨中早有传言说祖地中可能有老祖宗们研究的关于长生的秘法,所以他将目标对准了祖地。
可从前几代人开始,寨中对于老祖宗们所说的长生之事早就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已经几乎没有人相信这世间真有长生。如此,就更不可能相信祖地中真有长生的法门。
到这儿,问题就来了——长生这事儿明摆着不可能,为何聂闻笙却对祖地中可能藏着长生秘法之事,如此深信不疑?甚至不惜筹谋几年发动造反,为此血流成河。
当然,这也可以解释为他痴念长生到疯魔,已经被自己洗脑了,所以才坚信祖地真有长生。
可他又为何非要长生?
他自己正值壮年,且身体康健,现在追求长生……是不是有点不太符合常理?
也不排除他未雨绸缪,杞人忧天,关于这点也可暂时忽略不计。
其次,他的造反之路未免也太过顺畅了些,顺畅到聂桑窈都有些嫉妒。
先是悄无声息的招兵买马,最后他麾下寨中弟子加上外界的人马,竟足有几千人,达到了万蛊寨多半数的弟子!
然后是顺利的探到了大部分暗桩的位置后,又开始收买的收买,杀的杀,速度迅捷到几乎不可思议!
要知道,那些暗桩里藏着的实力可不差,且多数暗桩之间相距甚远,除非同时发动攻击,否则其他暗桩是绝对有机会听到风声,从而早作准备的。
他们是靠着聂槐序安插的内应,才得以让聂寨主他们提前得到消息,又做了场戏让聂闻笙误以为事情进展顺利,才保下了一部分实力。
在此之前,他们可是半点风声都没听到!
造反弟子中,大多只是底下的普通弟子,管事的也只有十来个,还是那种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而经过聂寨主等人这些年来的争权,太上长老们已经沦为了吉祥物似的的人物,对聂闻笙的助力仅仅是些武功高的打手而已。
如果聂槐序确实没参与的话,那么凭借着聂闻笙一个没有任何实权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做到这个地步!
要么是聂闻笙手段了得,要么,就是有能接触到这些的人给他行了便利!并且,这个人目前还没有被揪出来!
疑点当然不止这些,她现在脑子里一团乱,各种事情,各种别人说的话交织在一起,只觉得每个人看起来都有嫌疑。
想到这儿,聂桑窈不免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她希望最好不要和她怀疑的一样,是那几个人中的其中一个或几个,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对他们下手。
而聂槐序……她真的还能相信吗?
于是她再次抬头,问:“为什么?”
“你现在已经是少寨主,地位已经不可撼动,这一切的真相对你而言又有什么益处?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聂闻笙这一派的人已然翻不起浪来,侥幸活下的那些人恨不得夹起尾巴做人,免得一个不小心就丢了自己的小命,自然不可能再生事端。
他现在没有任何理由再刨根问底。
那些疑点的真相如果真的被公之于众,说不定会引起一连串的麻烦,还不如难得糊涂一次……聂桑窈不信他会不知道这些。
而她执着于找出真相,是因为她早就进入棋局,深受其害,不找出真凶,她必定咽不下这口气。
可聂槐序不同的处境和她又不一样……他现在没有任何理由再刨根问底。
聂槐序也在想。
所以,为什么呢?
虽然他没有证据,但凭着直觉,却能感受到周边有一张无形的巨网,将他们所有人都网到了棋盘里,只能任由执棋者定下人生轨迹,为他所利用从而让他谋得一切。
可他自己又好似从未在那人的局里,就像是一枚边缘的棋子,被隔绝在外,可用可不用。
最后他自己主动入局,看似起了很大的作用,实则好像并没有影响那人的一切算计。
良久,他才自言自语似的低声说了一句:“我不甘心。”
因为什么不甘心呢?
聂桑窈静静等待这句的下文,可他终究未对此作出任何解释。
但是,她很认同这句话。
“我也不甘心。”
不甘心成为一颗任人操控的棋子,不甘心被蒙在鼓里而对一切无所知,不甘心让幕后那人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他得到的一切……
爱下棋?爱算计?
她偏偏要掀了这棋桌,废了他的手脚,让他为此终身忏悔……不管他是谁。
像是下定了决心,她再次开口,语气沉静,“我只问最后一次,希望你如实回答。”
“当年背刺,与我分道扬镳,你心中是否有过悔恨?可曾参与过半分害我之事?”
被曾寄予厚望的堂弟背叛,终究是她心中的一根刺,提醒着她某些方面的失败。
她想知道,他到底是否后悔过。
闻言,聂槐序抬头,桃花眼中最后一丝轻浮褪下,满是郑重。
“我心中从不曾后悔叛你……为了我想得到的一切,什么都可以让步。”
听到这话,聂桑窈哂笑,看来对这个毫无意义的答案耿耿于怀的人,确实只有她。
他的语气没有一丝停顿,“但是,我从不曾真的害过你。”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拳头大的小匣子,递给她。
聂桑窈一愣,“什么东西?”
“诚意。”
听他这么说,聂桑窈接过,缓缓打开。
在看到里面那物的时候,眼中划过不可置信。
“你……要把它给我?”
聂槐序抓着她另一只手搭上自己的脉搏,“如果你日后发现我参与过任何害你之事,你尽管可以把它捏死。”
在确认他体内真的少了点东西后,聂桑窈有些一言难尽的收回了手。
还真把心蛊给她了……
心蛊上的气息与聂槐序一致,这相当于他把自己的半条命交到她手里,当做……合作的诚意?
玩儿这么大,仅仅是为了一个对他无足轻重的真相?
“仅仅是为了一个真相?”
在她的目光中,聂槐序摇了摇头,“不,我还需要你满足我一个要求。”
顿了一下,他补充道:“至于是什么现在还不能说,但是这个要求绝对不会触及你的底线,也绝不会害你。”
啧,最讨厌谜语人了。
见他不肯说,聂桑窈也没勉强,只点点头,同意了合作。
那人身份未明,她现在又是个平头老百姓,做起事来难免束手束脚,和聂槐序合作能省下她不少事,所以,她愿意暂时放下嫌隙和成见,合作到直至一切明了之时。
聂槐序勾唇一笑,眼中并未有任何惊讶之色,但是却能品出一丝喜意。
“既然是盟友了,那我们便可以接着谈了。”
他用着最轻松淡然的语气,掀起惊涛骇浪。
“聂闻笙还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