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透了。
    聂桑窈干了三碗饭才放下了银箸，往后一靠，撑得瘫在椅子上不想动弹。
    她瞧了瞧饭桌前空着的位置，不由得撇撇嘴。
    萧瑟他们一整天都不见人，她一个人吃饭胃口都差了点，不然她肯定还能再吃两碗。
    对于自己增加的饭量，她对此接受良好。
    之前身体不好，不能多食，现在身子大好，饭量自然也可以恢复了。而且，太上三长老给她调配的帮助长高的药丸，本来就有促进食欲的功效。
    多吃好，长高高，嘿嘿~
    正沉浸在自己长高的美好幻想中时，司空千落行至门外，冲她粲然一笑。
    “桑窈，出去消消食？”
    闻言，聂桑窈懒洋洋地看了眼窗外。
    此时月华正盛，出去走走也好。
    “那就走吧。”
    她起身，跟着司空千落下了树屋。
    司空千落一边和她并肩走，一边慢悠悠地和她聊天。
    她一脸好奇地问：“聂槐序真成寨主了？”
    “嗯，板上钉钉。”
    “你不是想当寨主吗？他一直和你作对，你怎么让他得偿所愿了？”
    聂桑窈输了大比的那天，在得知是她爹娘一手安排的之后，冷脸质问的样子司空千落记忆犹新。
    虽然他们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一年多的时间里也基本上都是聚少离多，但是司空千落一向觉得聂桑窈是个不会轻易发火的姑娘，有事无事都总是笑得灿烂的样子……若不是那次，她恐怕没什么机会见到她真正生气的样子。
    而从这点来看，她应该是很在乎这个位置的。
    ……如此轻易的便放下了？更何况他们又一向不对付。
    聂桑窈望着高悬的月亮，巧笑嫣然。
    “我若是想要，便是毁了也绝不送与他人。可从前年少，想要的都算不得数。现在，我只想要自由。”
    “再者，虽然我二人明争暗斗了快四年，但却也不是非要落得个你死我活的下场。”
    “如此，送与他又何妨？”
    司空千落不懂他们这种要争要斗，但是也不是非要争出高下的复杂姐弟关系，她只需要知道聂桑窈是真的不想成为寨主，而不是被迫放弃的就好。
    她点点头，“不必困于职责也好，你适合随性自在些。”
    她不知又想到了什么，面露犹豫，欲言又止。
    “你……”
    聂桑窈耸耸肩，“想问什么便问吧，你今夜恐怕也不是为了找我散步闲聊。”
    听她直言，司空千落反而长舒一口气，有些如释重负，“那我便直接问了。”
    “你拒绝无心是有别的原因？”
    ……倒也不必这么直接。
    这个问题她不知道怎么答，实话是肯定不能说的，但是经历过这一切后，她又不愿意撒谎。
    她低着头，一边思考如何回答，一边无意识的揪着衣角揉搓，很是纠结。
    过了很久，聂桑窈才闷气闷气地问。
    “他怎么和你们说的？”
    这没什么不好直说的。
    “他说你承认了喜欢他，但是他说是他不够好，所以没能打动你。”
    心，突然漏跳了一拍。
    聂桑窈垂下眼眸，她还以为在无心眼里，她就是个只想玩弄感情，但是不想负责的坏女人呢。
    毕竟，她那些话说的挺像渣女的。
    司空千落见她不说话，犹豫了一秒后轻声追问：“所以，是他还不够格，才没能让你动心吗？”
    话落，聂桑窈停住了脚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
    “千落，你是来替他探听消息的，还是单纯来听趣儿看热闹的？”
    一双澄澈的杏眼眨了眨，“都有。”
    说完，她又赶紧举起三根手指，“但是我发誓，我绝对是你这边的，你要是想让他自己悟，我绝对不会多说半个字。”
    聂桑窈眯着眼，一脸怀疑，真嘟？
    司空千落急忙点头，表示自己是认真的之后，拉着她的胳膊又晃了晃，“所以，真的是这样吗？”
    聂桑窈叹了口气，摇头否认，“不是。他很好。是我自己的原因。”
    顿了一下，她找了个折中的说法，“这些日子发生了很多事，我……我暂时不想考虑这些。”
    其中实情，萧瑟他们并不知道，只隐约猜到些东西，但是问她她又不说。
    通过昨天晚上，无心倒是了解了事情的真相，但是他并没有将这些东西告诉萧瑟等人。
    他觉得聂桑窈如果想说，会告诉他们的。在没有得到她的允许之前，他不该将这些秘事私自告诉别人，即使他们是朋友，即使他们是关心她。
    闻言，司空千落没再追问到底是什么事，只摸摸她的头，“如果实在不开心，过些日子便和我们一起走吧。我们一起游山玩水，定让你忘记所有烦恼。”
    “游山玩水？”是个好主意。
    但她笑了一下，摇头说：“自然是要的。但是得等万蛊寨彻底安定下来再说。总归，这里是生养我的地方。”
    再怎么心有怨怼，可年少时心中的那缕光，总能穿透阴霾，射出星星点点的温暖来。
    总是要走的，可得等她将一切安排好才能放心走。
    “好。”
    说话时，聂桑窈便一直随着司空千落的脚步走，待走到林中一小片空旷之地时，司空千落却突然停了下来。
    见状，聂桑窈微微一愣，望着她的背影问她：“怎么了？”
    司空千落转身，笑得灿烂，大声道：“聂桑窈，抬头！”
    抬头？
    她下意识的听话抬头往天上看。
    林中这一片空旷处，抬头去看，树木恰好能将天围成一个不太规则的圆。
    一轮明月挂在圆的中心，周围星辰萦绕。
    看什么？
    但还未等她问出口，只听接连“咻”的几声，下一秒，各色的光划出一道道光线，飞速升空。
    “砰砰砰……”
    各色烟火在空中炸开，有的似腊梅盛开，有的似凤凰展翅翱翔九天……
    聂桑窈保持着仰头的动作，一眨不眨的盯着这场美妙绝伦的烟火。
    真好看啊。她从未见过这么美的烟火。
    这场盛大的烟火持续了快半刻钟，虽然听着不长，但是她的脖子已经酸的不行了。
    饶是如此，她也依旧舍不得错过一秒。
    聂桑窈很少看烟火。不是不喜欢，是没地方看。
    万蛊寨树木多，放烟火容易形成山火。而且，烟火会暴露他们的位置，所以一般时候，寨中禁止燃放烟火。
    溜出去时，也不是能经常看到的。
    所以这一场烟火，她很珍惜。
    最后一个烟花炸开后，天空中很快归于寂静。
    正当聂桑窈以为结束了，刚想低头时，却听一声更大的爆炸声响起。
    【聂桑窈】
    【十八岁生辰吉乐】
    烟火组成的图案字样在空中停留的很短暂，但是热烈的却足够惊艳聂桑窈一生。
    她眨了眨眼，烟火中带字？怎么做到的？
    聂桑窈惊奇于他们的奇思妙想和技术，确认不会再有后，刚想抬头问司空千落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却见面前空无一人。
    “千……落？”
    哎？人呢？
    她那么大一个千落刚刚还站在这儿呢！
    聂桑窈疑惑的左右瞧了瞧，正猜他们又在搞什么时，下一秒，消失了快两天的众人从四周飞跃而出。
    皎洁的月光下，赵玉真和李寒衣携手，卷着漫天花瓣落下，一场粉色的花瓣雨随着月华落下，如梦似幻。
    萧瑟架琴，一曲仙音从指尖倾泄。
    华锦吹箫，箫声悠远，余音袅袅。
    唐莲将万树飞花的手法重现，只不过，这次飞的不是暗器，而是真的花。
    四周飞来萤火虫。
    而这些萤火虫发出的光竟不是绿色，赤橙黄绿蓝靛紫兼而有之，像是碎裂的彩虹汇成的银河。
    萤火之间，叶若依踏着舞步飘然而入，像是清灵出尘的仙子误入凡尘。
    司空千落持枪斜飞而出，与叶若依一静一动，一优雅一霸气，竟也不显得违和，配合共舞。
    天女蕊一身红衣，踏着四方飞出的红绸，热烈的像火，像太阳。
    曲罢，舞毕，花落，所有人都停了动作。
    一袭白衣的无心飘然而下，月光、萤火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梦幻的柔光。
    他踱步缓缓走来，不徐不疾，唇边笑意如春。
    “失礼了。”他轻道一声。
    随后，将一精致的花环戴在她的头上，细心扶正戴好后，方才后退几步。
    雷无桀和华锦不知何时也回来了，与萧瑟他们站在一处。
    萤火中，少年们意气风发，笑意盎然：“聂桑窈，生辰吉乐！”
    李寒衣也摸了摸她的头，眼中露出难见的温柔：“小桑窈，生辰吉乐。”
    她身后的赵玉真笑笑，也说了一声：“生辰吉乐。”
    聂桑窈被这一连串的惊喜砸懵了，后知后觉的才反应过来……
    这场烟火和表演，是他们的礼物。
    无心说：“阿窈，烟火短暂，但是我……我们的情谊，会在生命范围之内永远存在。”
    “烟火也绚丽，而这一点像你，但不同的是，你会永远一直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