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脚步一顿，问他：“嗯？肚子什么时候受了伤？”
阿亦揣着手，有些心虚地转移话题，“哎呀，哥，快走吧，外面好冷~”
说完，就一溜烟地跑前面去了。
“哎……”深看着这无赖的弟弟有些头疼。
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么顽皮，如果不是他这些年帮他兜底，这孩子早就见阎王爷去了。
但长兄如父，谁让他是哥哥呢……
那年父亲酗酒，打死了母亲，被判处无期，家中无依无靠，社区了解情况后，决定把他们兄弟俩送到福利院。
于是年仅七岁的沈深，带着四岁的弟弟沈亦来到了这家孤儿院。
阿亦从小身体不好，来到这里一周不到，就大病一场，高烧不退。
这家孤儿院的妈妈起初还会照看一下，可后面来的孩子实在是太多了，照看不来，任由弟弟烧了一个礼拜，人差点烧没了，还好抢救及时，捡了一条命。
发烧过后的弟弟，整个人都是傻愣愣的，隔三差五摔跤，去医院检查，医生说他小脑有问题，需要尽快治疗。
可治疗的费用高昂，他寄人篱下，别说钱了，就连自由都没有。
这所孤儿院，把所有的孩子囚禁于此，一旦有逃跑的意图，要么关禁闭室饿死，要么被打死。
后来，孤儿院新进一大群人，共同管理这所孤儿院。
也就是从那年开始，孤儿院变成了许多孩子的噩梦。
他们开始看中孩子的智力发展，每年都会有智力测试，三月一小测，一年一大测，目的就是为了选拔智力较高的孩子，集中分配到各个不同的家庭。
想来，大人们都喜欢聪明的孩子。
而那些愚笨的孩子，好一点的，被普通人家收养，坏一点的，被人遗忘在角落，直至死亡。
他很幸运，年年测试第一，也因此得到了非凡的待遇。
温饱不仅不成问题，甚至有资格带着弟弟去看病。
不过遗憾的是治疗多年，依旧不见效果……
他们来这里已经有六个年头了。
今年，沈深作为年龄最大的孩子，即将被送养到一户姓“温”的人家里。
温家世代从医，家境优渥，是多少孩子挤破脑袋，想挤都挤不入的家庭。
可他却拖了一年又一年，为的就是留在孤儿院，继续照顾这个病秧子弟弟。
只是今年，不能再拖了……
沈深满脸惆怅地看着这个烂泥巴扶不上墙的弟弟，何时才能长大呢……
“喂，哥，快跟上！”阿亦在不远处向他招手。
下一秒，那个在黑暗中雀跃的少年，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阿亦！”沈深焦急地跑过去扶他，“摔到哪儿了？”
沈亦嘿嘿一笑，“不疼……”
他才不会告诉他，是他故意摔倒的，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只有受伤，哥哥才会一直留在他身边。
“还说不疼，膝盖都还在冒血。”沈深在他面前蹲下，“先上来吧，等回去上点药。”
“哦……”
沈亦自来熟地趴在哥哥的背上，像小时候一样，贪婪地嗅着哥哥的味道，只是今天，这味道变了，原本洗衣皂的味道变成了花香。
淡淡的玫瑰花香在鼻尖萦绕……
“哥哥，你喷香水了？”
“没有，阿亦为什么这么问？”身下的少年大气不喘，声音平静地回答。
“嗯……我闻到了玫瑰花香。”
“说吧！”沈亦食指抵至他的太阳穴，做出开枪的手势，故作威胁道：“哥哥老实交代，是不是跟别的女孩子好上了？”
沈深淡定一笑，“没有，今天跟着妈妈去后院打理花园去了，许是沾到了。”
沈亦一脸羡慕，“真好啊……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花园，那里是不是种满了花？”
“嗯，全是白玫瑰……”
那里的玫瑰，比他见过的玫瑰，开得都要艳丽……
……
走在路上，沈深突然想到了什么，叫了他一句。
“阿亦……”
“嗯？”
“你刚刚为什么要骗那个女孩子？”
“我、我没有……”沈亦有些心虚地回答。
“说实话！”沈深语气加重。
沈亦小声地说：“谁让她骂我瘟疫！”
“就这些？”他继续逼问。
沈亦全盘托出，“啊，谁让那死丫头一身的牛劲，撞得得我肚子可疼了，所以我……”
“所以你才故意撒谎，说肚子上有伤口？”
“嗯……”
这样才不至于显得他太弱，被女孩子一肘子击倒，传出去都太丢人了。
“唉……”沈深长长地叹了口气，太不让人省心了。
沈亦没再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哥哥的后脑勺，若有所思……
许久，终是沈亦开口打破夜的平静。
“哥哥……”少年的声音闷闷，小心地询问他，“你会回来看我吗？”
“当然，哥哥只是去别的人家里住，又不是不要阿亦了。”
“那拉勾，对着月亮起誓。”
沈亦伸出小拇指，笑得一脸天真。
“好……只不过哥哥现在背着阿亦，没有手，等回去拉好不好？”
少年眉眼低垂，轻应“嗯”了一声，随即趴在他的背上，用清瘦的手指，在背上反复描摹哥哥的名字。
哥哥会忘了他吗？
之前那些已经出院的朋友，说好会回来看他，可一次都没有回来看过，连信都没有回一封。
哥哥会不会也这样。
永远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