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母亲王美琴的突然出现,周鸣珂也显得很意外。
他沉声对一旁的宋晖交代着:“送太太回去!”
宋晖立即上前将王美琴拉住,王美琴还在挣扎,还想去撕打周华理泄愤。
周鸣珂加重语气:“您冷静点,这里是法庭。”
周鸣珂现在是周家唯一的男人,他必须顶住这一切。
随后他扶着王美琴离开法庭,离开时他目光瞥了眼对面的许沅芷。
许沅芷感受到他的目光,抬眼看去,不知道为什么,透过那个目光,她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走出法庭,许沅芷觉得浑身轻松,心中长期以来的郁结一扫而空,全身上下从内到外仿佛被阳光浸透。
她抬眼看去,原来天空可以这么蓝,原来白云可以这么白,原来,这世界还值期待。
她只觉得宛如新生。
当晚,陆尧便设宴为众人庆祝胜诉。
可是偌大的包厢,所有菜都上齐了,席间却没一个主动说话。
这大梦一场的结果让她们至今还陷入一种莫名不可置信的情绪里。
许沅芷见大家都情绪不高的样子,首先站起来举杯温声说:
“今天,我们赢了,周华理被绳之以法,这不仅是迟来的公正,更是对曾经我们受到伤害的补偿,这杯酒,我敬在座每一个人,感谢你们愿意站出来作证,感谢你们的勇敢,让未来更多无辜的女孩免受伤害。”
随后她刚想仰头把手里满满一大杯白酒全都干了,这时候一旁一直没说话的俞岚突然抢过来许沅芷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
俞岚喝完酒哽咽着开口:“该说感谢的人是我。”
才说一句话,俞岚就情绪崩溃痛哭,嘴里一个劲重复着:“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都是我太懦弱,是我,都是我的错……”
许沅芷瞬间红了眼眶,俞岚抬起湿漉漉的泪眼,手紧紧握紧许沅芷的手:“傻孩子,你明明受那么多苦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是我害的你,是我对不起你。”
许沅芷想起周华理的处处刁难和迫害,想起童年时父母爱的缺失。
她垂了垂眼眸,只是淡淡的说:“一切都过去了。”
不是不计较,只是算了。
俞岚见许沅芷眼神淡然,心里的愧疚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这种愧疚感逐渐侵蚀着她的内心,让她感到痛苦和不安。
“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妈妈,我不知道他竟然要对你赶尽杀绝,更不知道你给我那么多钱,甚至因为这些钱被他送到监狱,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你之前劝我的时候,我竟然还怪你多事,却不知道你被我牵连的这么深。”
迟来的道歉,唤醒了许沅芷那颗早已冰封的心,许沅芷鼻头一酸,眼泪盈满眼眶。
她以为她早就不在乎父母的态度,可是这一刻许沅芷却还是紧紧抱着俞岚,像小时候一样依恋妈妈,感受着她的温暖。
席上所有人都被俞岚的忏悔和道歉所感染,每个人眼角都是泪。
其中一个受害者秦怡擦了擦眼泪,举着杯说:“大家都别哭了,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们要笑,从今以后每天都是好日子。”
另一个受害女性霓虹也举着满杯的酒:“说得好,今天是我人生中最痛快的一天,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能亲眼见证那个混蛋被定罪,要不是许小姐和陆律师不远万里来找我,不断说服我站出来作证,我估计这辈子都活在阴暗里,是许小姐和陆律师让我知道,一切皆有可能,给我了新的人生希望,这杯酒我干了。”
话刚说完,她就仰头将手里酒喝的干净。
陆尧举起酒杯回应:“不用感谢我,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应该的,正如白芷说的,你们最该感谢的人是自己,给你们新生的人是自己。”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股力量所感动,战胜了恐惧,为自己赢了往后余生。
许沅芷自从上次被陆尧从监狱救出来后,便一直和陆尧去全国各地联系笔记本上记的受害人。
看似在旅游,其实一直在不断说服她们站出来当人证。
可是她们隐姓埋名过着平静的生活,都不想被打扰也不相信周华理能被扳倒。
是许沅芷一遍遍说着自己的经历,分析着利弊才劝动她们站出来。
终于,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这时有人主动打开包厢的电视,准备放首歌缓解悲伤压抑的气氛,却在换台时看到一段采访。
是今天走出法庭时,围堵在门外的记者们对周鸣珂和王美琴的采访。
记者将他们堵得严严实实,堵在车前后高声问:
“您之前了解您父亲的所作所为吗?”
“盛名对这一负面新闻准备怎么应对呢?”
“珂总,请问您有什么想对受害者说的吗?”
“珂总,盛名真的毫无表示吗?您就不怕您以后的孩子也遇到这样的社会潜规则吗?”
宋晖和其他保安极力将记者拦在外面,开辟出一条通道护送着周鸣珂和王美琴准备离开。
周鸣珂本来阴沉着脸不予理会,却在听到最后一个问题后,步子一沉。
他罕见的转身正视镜头,记者们没想到他突然停下来,瞬间全都愣住,都盯着他等他说话。
只见周鸣珂沉默几秒后认真看着镜头,庄严开口:
“我是周鸣珂,我替我的父亲周华理对所有受到伤害的人及其家人郑重道歉,对不起。”
随后他当着众人注视下一点点弯下了腰。
那如青松一般的身姿,那始终高昂不屈的脊梁,那被名贵西装包裹的腰身,第一次深深地低下。
如神祗坠凡,如山峰折腰,带着神圣和庄严,甘愿低入尘埃,虔诚赎罪。
在场的人全都被他的举动震惊,早就听说盛名新掌门出了名的高不可攀,没想到今天竟然肯轻易低头。
记者纷纷对准他的动作抓拍不停。
随后周鸣珂站直身体,对着镜头严肃地说:
“盛名不会毫无表示,从明天开始,我会亲自登门对每一个受害者道歉并进行赔偿,此外盛名会捐出每年利润的10%用于司法救助,无偿帮助更多需要司法救助却没能力的人免费打官司,维护法律尊严,维护社会清明和公正,让更多人免于受到伤害。”
这一利落举措和发言被记者们全部拍到,瞬间被各个媒体平台转发。
不逃避,不甩锅,不推卸责任,认真道歉并主动赔偿的处理方式,堪称教科书级公关反应。
一时间,网友对盛名的讨伐攻击开始渐渐风向转变,盛赞周鸣珂的敢于担当和大格局。
许沅芷等众人看着电视里转播的这一幕,整个包间都陷入安静。
其中一个受害者米娅看完这段采访后情绪激动地站起来,抓起桌子上的茶杯就朝电视狠狠砸去,刺耳声响彻整个包厢。
她哭着说:“他周华理毁掉我们的人生,是用钱能赔偿的吗?他以为盛名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我诅咒周华理全家不得善终,他周家的孩子恶有恶报,不得好死!”
在场所有受害者从来都不是为了钱,如果当初为了钱,今天就不会站出来控告周华理了。
她们求得不过是一个公平,一个迟来的道歉,一个被毁掉人生重来的机会。
让这个噩梦从此终结,让自己有勇气重新开始。
许沅芷听到这个诅咒,整个人突然紧绷起来,捏着水杯的手指暗暗缩紧,甚至指节因为太用力泛起青白色。
一旁的陆尧看着周鸣珂的所作所为,暗暗感慨他做事滴水不漏,动作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里子面子都做到位。
这一举措甚至很好的扭转了盛名的口碑和外界影响。
陆尧一转身就看到许沅芷的面色不对劲,他低声喊了声:“白芷?你怎么了?”
许沅芷清醒了几分,立即脸上换上一副掩饰的笑:“我没事。”
米娅还在联合众人:“我们不能接受盛名假惺惺的道歉和做戏,他们现在处于风口浪尖,最好倒闭,更不能接受盛名的赔偿,我们要有骨气一点,让周华理父子知道,他们欠我们的这辈子都还不清,让他们也感受一下良心不安的愧疚感,也让外界知道我们不是钱能收买的。”
在座所有人都响应:“是,说得对,他周鸣珂明天敢来,我就用开水把他泼出去。”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商量着对策。
此时许沅芷站起身平静的开口:
“拿赔偿不丢人,这是周华理欠你们的,是你们该得的,既然毁掉的人生回不去了,那就用钱来弥补,往后生活需要钱,父母孩子需要钱,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如果钱能让家人让自己生活过得好些,那就收下,接受赔偿,接受道歉才是真正的放过自己,重新开始。”
说完这些话,许沅芷离开座位,没再多说什么,便转身安静离开。
许沅芷走出餐厅,一个人孤身穿行在夜色街道上,初秋的微冷让她下意识拢了拢风衣外套。
她长长松了口气,一天下来,只觉得疲惫,只想大睡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