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在出去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
    未原的语气突然严肃，无常客慌忙收起笑容，语气带着不安，毕恭毕敬地杵在原地：“您问，您问什么我就说什么！”
    “你原本不是要绑我下来的，对吧？”
    “不对不对，不是绑，听上去跟什么绑架似的，我从来不干这种没底线的事，我我我……”
    无常客突然支支吾吾，看来没说的话里绝对藏着鬼，未原眯着眼睛逼近他，无常客慌忙举手投降：“不是有句流传已久的话是那么说的吗，‘想得大人欢心，就要从大人身边最受宠的人下手’，我本打算先在女主人面前混个面熟，这样大人您才更容易赦免我……唔。”
    他显然说漏了嘴，慌忙捂住嘴巴。
    无济于事，说出的话就好比泼出的水，他只好再次举手投降：“当时您被伪神踢下神坛，是我怕惹上麻烦就带头逃跑了，我有罪！”
    “……你会赎罪的对吧？”
    “我会用后面漫长的生命去慢慢偿还我的罪恶。”
    “那就先上去吧。”
    未原化作黑雾冲天而起，无常客也化作一团黑雾连忙跟上未原，惊奇地追问：“您不计较了？”
    “我都不知道死过多少次了，曾经的种种就让它消散吧。”
    “那伪神呢？伪神呢？”
    对话告一段落，两人已经来到井外，未原收起黑雾后被唐叶抱了个满怀，唐叶不在乎爷爷是不是也在看，她只是顺从自己的内心用力搂住未原，用害怕他再次消失不见的力气。
    “别担心，没什么人能伤害到我……别哭啊，你这样……”
    这样我会手足无措，抬起的手变成落下也不是，僵在半空中也不是。最后缓缓下落，未原抚了抚唐叶的头顶，捏了捏她后脑勺盘成丸子状的头发。
    “唔……”
    唐叶抓住未原的衣角擦干眼泪，这才后退数步和未原拉开距离，只是大家再看二人的目光都变得有些微妙，唐叶的脸颊顿时染上一抹红。
    唐叶吐出积压在心头的那口气，用垂头丧气的姿态说：“总之……我很担心你。”
    煽情在现在的场面显得不合时宜，于是唐叶将全部的心绪都汇聚成这一句话，她担心未原，至于原因——她有些害怕去触碰。
    远处蠢蠢欲动的女人们悄然逼近，高举着怀里的孩子，却突然集体愣在原地，大张着嘴巴，表情呆呆地，她们集体的愣怔吓到了欧阳肖，欧阳肖抓着刘莫的肩膀躲到刘莫身后，又害怕自己一脚踩空跌入井中，于是回头一看——
    “啊？井呢？”
    大家这才发现井已经不见踪迹，唐华更是揉了三遍眼睛才敢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他从刚才孙女一把抱住未原后就开始怀疑自己出现幻觉，大概现在幻觉还没有消失……
    井消失的原因自然是它的主人已经收走幻术，无常客在未原和唐叶拥抱时悄悄挪到面具人身边正在咬耳朵，余光注意到友方众人陷入迷惑，他顿时举起手吸引目光。
    “抱歉，那口井其实是我，井没有消失，它只是变成一个人出现在你们面前。大家可以叫我无常，黑白无常的无常，我的能力就是幻化成各种物体，是未原大人可靠的左膀——这位是右臂。”
    无常客拍了拍右臂，面具人的肩膀，后者不适地朝旁边稍微挪了挪。
    “远处的女士们，也都醒一醒吧，想想你们就算丢掉孩子，这已经发生的一切难道就会变得从未发生？不可能的，跟着未原大人离开这里，跟着祂去外面的世界吧，神——将会祝愿你们得到新生！”
    她们喃喃着神之类的字眼，有些人望着怀里呆滞无神的孩子，挣扎过后向前迈出一步，或许是行动会互相感染，迈出那一步的人愈来愈多，她们围在苦笑着的未原面前，一言不发地低垂着头。
    “未原，上去之后给白若颜打电话，把位置告诉她。她会带着组织的人赶过来接应。”刘莫说，“你还记得她的电话吧？”
    “都记得，放心。”
    唐华说：“拿好了，这是钥匙，你先带着她们到外面去吧。唐叶你……”
    本意是想趁机分开未原和唐叶，仔细问问自家孙女到底对她这位朋友怀着怎样的想法，唐叶倒是先一步看穿爷爷的打算，夺过钥匙，推搡着未原朝他们进来时的方向走：“你们就先在这里等等吧。大家，都跟上来！”
    后面的话是喊给她们听的。
    见到她们都跟上来后，唐叶才松一口气，无论如何先把受害者带到安全的地方后再说。她故作自然地抓住未原的手，两人在前面带路，身后跟着超过二十人的队伍，离开了这一层布满谜团的地下空间。
    ……
    “唉。”
    一声叹息，三个人都有份。唐华，刘莫，外加一个欧阳肖。
    情况暂时告一段落，唐华愁容满面地坐在路沿子上，止不住地唉声叹气。他的叹气声惹的内心一样愁苦的两人不禁抬头看过去。
    欧阳肖用手肘捅捅刘莫：“早晚会变成朋友的女朋友的爷爷，咱们对老爷子是不是要先表示表示？”
    表示？刘莫感觉唐华老爷子要愁死了。想来也是，谁家的好孙女突然心有所属，做家长的一时间都会很难接受吧。
    偏偏欧阳肖不会看人眼色，在刘莫耳边小声嘀咕着，结果想到兄弟以后的幸福有了着落就越发开心，竟然扯着刘莫的袖子就打算先去唐华面前刷点好感度。
    欧阳肖和不情愿的刘莫并排和唐华坐在路沿子上，欧阳肖往唐华那边靠了靠，小声问：“唐爷爷，你孙女她成年了吗？”
    “能不成年吗，只有我还一直把她当成小孩子吧。”唐华本想生气，想到生气估计也没啥用，干脆叹息。
    “成年了就好，成年了就好啊。”欧阳肖笑呵呵地，“未原他是个好人，唐叶跟他在一起两个人以后都会有福气的，日子还不是越过越好。”
    “你们俩……”
    唐华没好气地驱赶苍蝇似的冲着他俩摆摆手：“你们俩就是存心来气我的吧，八字还没一撇呢怎么两个人就过上日子了？滚滚滚，快滚。”
    欧阳肖拽着刘莫飞似的跑开了。
    原本井边的位置。
    对于无常客的俏皮话，面具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千年前死神遇险，无常客率先逃走的行为一直是面具人心中的一根拔除不掉的刺。
    “喂，我说，别总是揪着千年前的事情不放啊，说不定我当时逃跑也是因为收到大人的指令呢？”
    “这种胡话你也能随便说？”
    “我现在不多做辩解，等大人找回千年前的记忆后，让祂做决断吧。”无常客眼珠一转，“到时候如果我真是奉命逃跑，你要管我喊一辈子的大哥，必须是真心喊的那种。”
    面具人犹豫了一下，品了一遍无常客的话后没发现里面有问题，于是点头：“没问题，就按照你说的办。如果不是的话……”
    “我就以死谢罪。”
    无常客的语气不像开玩笑，面具人愣怔中没敢接话。
    “反正等到真相揭晓的时候，大人也已经重新掌管天下，我是生是死就不再重要了。或者我把力量传给女主人……”无常客漫无边际地说，“如果她愿意接受这份力量的话，她可以和大人，还有孤独成为三人伴侣。”
    “你又在说什么胡话。”
    真是的，那样你可就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