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廉其实对这家面馆有印象。
在当初这地方到处都是大排档和各类地摊的时候,这家面馆就已经待在他现在的位置,不过那时候看上去比现在新了太多。
后来这条街上的小摊贩与店铺来来去去,这家面馆和几家肉铺小超市一起成为街道最后的坐标。
本地人一看到,就会说起“胡家面馆左边第三家的麻辣烫关门了”这样的话。
就连岑廉自己平时也是这么说的。
但这么多年过去,他自己是没有去胡家面馆吃过的,只是知道有这么一家足够陈旧的面馆存在。
他和唐华进门的时候都是一副寻常客人的打扮。
“吃点啥?”老板胡双全坐在最靠近厨房的桌子边上,手中还夹着一根烟。
岑廉的目光从他头顶上一闪而过,装作完全没看到他头顶上的文字泡一般,和唐华在一张布满油渍的桌前坐下。
唐华看他的动作意识到不对劲,也将原本想要问出口的话尽数吞回去,和岑廉一起随便点了碗面。
“以前没见过你们两个小伙子啊。”胡双全朝厨房里喊了一声,转头随意和他们说着闲话。
岑廉十分自然的接过话茬。
“以前虽然住的不远,但是从没来你们家吃过,今天不是突发奇想,打算尝尝这十几年的老店是什么味道。”岑廉瞥了一眼老板头顶上的文字泡,脸上的表情虽然平静,心中其实非常雀跃。
【姓名:胡双全】
【性别:男】
【年龄:59岁】
【犯罪记录:5593天前于康安市为高同提供杀人场所并协助弃尸清理现场。】
【入狱记录:无】
居然距离自己看到高同这个杀人犯已经过去了十一天。
之前他们一直在怀疑公路边上并非第一现场,毕竟就算是暴雨倾盆,也不至于在路边和最终发现尸体的地方没有找到半点能够用来检验的血迹和指纹脚印等等。
现在看来,这个猜测是正确的。
就是不知道这个作为第一案发现场的胡家面馆,到底会在什么地方隐藏证据。
“小时候我就经常从你们店门口路过,”岑廉继续一边观察面馆环境,一边假装回忆童年和老板胡扯,“那时候这边可热闹了,都是来吃夜市的。”
在胡双全说话的时候,岑廉轻轻碰了一下唐华的手肘,示意他看向面馆另一侧的墙壁。
唐华顿时明白岑廉的意思。
这家面馆的墙显然重新刷过几次,但是有几处地方要比其他地方略微厚一些,也比其他地方更加凹凸不平一些。
胡双全依旧毫无所觉,继续和岑廉说话。
“那时候确实热闹,附近几个老家属院住的人多,晚上来夜市吃东西的人也多,哪像现在,这边老破小说是卖都卖不出去,也没人乐意住,原先的店都倒了七八成。”胡双全也被岑廉带着陷入回忆中。
唐华趁机摸了一把距离他们最近的凸出墙皮,发现这东西不算难弄掉。
只是现在胡双全就在这里,他们不好打草惊蛇。
吃过面之后,两人在附近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
“你是觉得那家面馆有问题?”唐华回忆着自己摸过的墙壁凸起,“只是几处凸起的墙壁,实在算不上证据吧。”
“我记得这个案子还是现案的时候,这家面馆因为超出当时划分的搜索范围,所以没有被详细搜查过。”岑廉这次并非毫无依据,“但你想想,如果那条路的确不是第一案发现场,这家面馆其实很值得怀疑。”
唐华挠了挠头,好像被岑廉说服了,又觉得他这个思维是不是太过跳跃了一些。
不过办理这种命案积案,稍微扩大一些搜索范围并不是什么大事,于是他还是写好报告交到了陈所手里。
没错,自从开始调查这个积案之后,虽然不知道陈所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总之这个案子暂时还没移交给刑警队,目前由他们两个和陈所一起进行“前期调查工作”。
也就是说,案子先在所里进行前期调查,等到有足够的证据能够提供给刑警队那边的时候再移交过去。
在这个案子上,他们两个唯一的上司就是陈信荣。
唐华很快得到允许搜查的批复。
天黑之前,所里又派来七八个人,拎着勘察箱开着警车过来了。
搜查令到手,剩下的就是验证岑廉的猜测。
毕竟这面馆没有重新推倒重建,那么就有很大可能留存当年的血迹等等信息。
派出所里是没有专业痕检的,但铲开墙皮用紫光灯照射这种基本技能大家还是掌握的。
更不用说将整个面馆前前后后的地面都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埋藏东西的痕迹。
随着第一块墙皮被铲开,岑廉拿着紫光手电小心翼翼地照射着墙面。
属于血迹的反光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他终于长舒一口气。
看来这个案子终于是铁证如山了。
唐华用极为佩服的眼神看着岑廉,倒是让他有点不好意思。
要不是这个胡双全头顶上冒出文字泡,他不会第一时间去检查这家店的墙壁是否存在异常,毕竟作为一家年久失修的老店,墙皮再怎么坑坑洼洼都是有的。
“案子可以移交刑警队那边了,”陈所姗姗来迟,看着从胡家面馆后院挖出来的凶器和血衣,以及溅射在墙上的血迹,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愉悦,“这案子算是在我们手里办结的,你们两个起码能拿到嘉奖。”
陈信荣拍了拍岑廉的肩膀,越看越觉得顺眼。
唐华咧了咧嘴,其实也不算太开心。
被领导深刻记住的后果就是,他以后大概是没办法继续偷偷摆烂摸鱼了。
岑廉倒是笑的非常真心实意。
晚间,他收到了武丘山的微信。
“你上次问我的那个积案破了?”
“没错。”岑廉发了个咧嘴笑的表情包过去。
“高铁上抓毒、送兄弟单位逃犯也都是你干的?”武丘山继续问。
岑廉忽然感觉有些不对。
这家伙是怎么知道自己干了这些事的,按理说报功的材料应该还没送到区里呢。
“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在消息发出去的一瞬间,已经想到那个可能。
“没错,你马上就要被借调了。”
岑廉总觉得武丘山最后这句话是带着幸灾乐祸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