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花夏就是打算先领着人回去的,后来,她发觉,萧烈深信众人所描绘构想出来的私奔真相,也不愿信她所说的,是因为,前者是萧烈所希望的,他并不希望记起来。
并且潜意识里反抗着另外一种结果,两人无法走近的结果。
低落的气息从萧烈身上漫出,溢满了整间屋子,屋子里的陈设被萧烈亲手整修过,每一处角落都有他亲手留下的痕迹,院子里后来长起来的草也是他亲手除去的。
院子角落种了蔬菜,不过刚出头。
花夏目光扫过这一切,无奈地叹了口气:“萧烈,你会后悔的。”
萧烈目光笃定:“我不会。”
也许不会,但一定会觉得痛苦。
“我从前说的是真的,你和......”
她的话被萧烈打断,男人久未复发的头痛重新出现,额角的筋脉跳动着,因为忍耐疼痛下颌绷紧,萧烈道:“你又想骗我。”
“......”
“你去哪?!”见她起身,萧烈急忙拉住她。
花夏无奈,将手伸进萧烈的掌心:“找沈玥,要是觉得我会走,跟我一起去也行。”
掌心的触感柔软温暖,萧烈有些怔神,却下意识将她的手握紧了,当真与她同去,一路上都攥得紧紧的,面上痛苦的神色倒是好了许多。
到了沈玥住处,把过脉后,沈玥抬眼,目光划过萧烈最后落在花夏身上,道:“他不能受刺激,可能要看记忆的恢复情况,我再开一些药,回去煮水喝。”
“主要还是不能受刺激。”
花夏:“......”
睨了萧烈一眼,无语半晌。
合着,他还脆弱上了。
萧烈或多或少有些尴尬,攥着花夏的手摇了摇,回去的路上对着她露出一个讨好的笑脸,看的花夏噎了噎,有些没好气道:“你之后想起来了就和我说,知道吗?”
萧烈乖觉地应下。
雀京。
西夷的投降书送进了皇城,朝中大臣们商议着要将进犯大晏的西夷狠狠敲上一笔,商议完后,都过了午时了,众人散开时,几个老臣留了下来,看向金銮殿上首龙椅。
位置是空的,放置着一个牌子,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字‘朕在此’,老臣们将目光挪向另一边恭敬守着的袁坚,向他打探道:“公公可知,陛下何时归?”
袁坚微微弯腰,还是那一套说辞:“陛下想归之时,自然会归。”
内心疯狂哭泣,他也不知陛下何时归,他还希望陛下早日归呢,你们这些人都催催催,就不能出去找一找陛下?
虽然这么想,但袁坚还是按照花夏临行前的吩咐说。
陛下离开那日,袁坚还睡意朦胧,陛下说要离开一阵,彼时他还在想高晃造反,陛下被囚禁,如何离开一阵, 等清醒过来时,陛下就不见了,留了张字条,正是此时龙椅上的这张。
袁坚打开殿门时,地上倒了一大片,造反之人鼻青脸肿,好不凄惨,从前高晃在雀京还有些容貌俊美的隐晦名声,如今却也看不出模样了,这些人都像是被人生生揍出来的。
小侍卫倒是个知情者,然而不论袁坚如何询问,小侍卫都缄口不言。
高晃被关押的时候竟也没有挣扎,神情甚至有些恍惚,禁军伤亡并不大,养好伤的人同样嘴硬的和石头一样,回归岗位老老实实做人,众人查不出,就好像......
好像是陛下以一人之力,平定江山。
有朝臣猜测是传说中皇家暗卫,不管是哪种可能,朝臣们都不敢再有类似造反的想法了。
大晏王朝开启了自助办公模式。
远离雀京的边境,与世隔绝的村庄,小土屋的建造日益完善,就连外边的围栏都被萧烈麻溜地拆了重建,砌好了灶台,他们不再与阿良他们一起用餐,免得太过麻烦他们。
萧烈自己学了灶火煮饭做菜,从军多年还是有些经验的,没两日做出来的饭菜都色香味俱全了,一下子从皇宫权谋,变成了村庄种田,虽然花夏并不种田......
萧烈倒是乐在其中,已经开始琢磨新修一个房子换掉如今的小土房了,花夏得知他的想法后,回想起自己金灿灿的皇宫大殿,默了默。有种回宫无望的感觉。
躺在萧烈新学的手艺编制的藤椅上,花夏望着在扩大一圈的院子开垦出的小田上,正蹲着除草的男人,催促道:“好了没?”
男人三两下扒光了杂草,把一只蜘蛛踩死后,起身走了过来,应道:“好了好了。”
半道上,在花夏眯着眼注视的目光下转了个弯,去一旁的水桶里洗了洗手上的泥,甩干后这才走了回来,蹲在藤椅前双手撑在两边,目光热烈,俯首印在花夏唇上。
眼睛亮的吓人。
花夏:“......叫你过来是说话的。”
萧烈点点头,表示她说他听着,花夏眨了眨眼:“先别想着修新房子了。”
萧烈立即问:“为何?”
他敏锐的目光落在花夏脸上,深深蹙起眉:“你是不是又想丢下我了?”
花夏愣了愣:“萧烈......”
萧烈微微垂眸掩住眼底情绪,低落却从嗓音里漫出:“平日里,屋里的小东西你都想换了,更何况是住不惯的土房子,生得娇贵,突然不想要换房子,不是想走是什么?”
花夏无言:“.......”
他这是一辈子都不打算记起来了吗?
失忆后的萧烈生气多是闷气,属于晚上不睡拼命做工的那种,学了些技艺,做些木工上镇子里换钱,比砍柴来卖赚的多,但也经不住不睡觉,他就是选择折磨自己。
花夏于是换了个说法:“钱存着,以后有其他用途行吗?”
萧烈入耳先听见了两个字,重复着喃喃:“以后......”
“那,好。”
可真行。
萧烈单方面重归于好,唇角有了弧度,伸手裹住花夏的手,放在手心里把玩。
花夏心里叹息一声,萧烈的手掌上原本有握刀的茧子,却远没有现在这么厚,砍柴做工,种地拔草,整个手掌都布了一层更厚的茧,手指关节处皮肤都干裂了,豁开深深死皮口子。
握在一起其实并不舒服,萧烈自己意识不到,花夏由着他并不会说,只是每日瞧见,并不觉得心情好。
花夏另一只手指尖点着萧烈手上的裂口,缓声问道:“你累不累?”
“不累!”
“你累吗?”萧烈眸光变幻,忽然反问。
花夏下意识摇了摇头,微微抬眸,她不做什么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