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隆——隆——隆……
巨塔褪去五色,重重砸回其破土而出的洞口。
哐——铛——铛——铛……
黄金面具坠落五螺殿顶,形色无恙。
尘烟散去,远空依旧漆黑。除了已成无底深坑的三叶虫祭台,东歪西倒的巨型海笔和墙倒房塌的沉船集市,一切都好似没有发生过。
“目北族长呢……”人群开始骚动。
“巫一怎么……”观景台内微言点点。
“去!”目中高喊,“看那三角湖的水还涨不涨——”他一边喊一边松开了强按木关肩上的手。
木关试探着慢慢站了起来,见目中满面焦急,无暇顾及自己,迅速闪到了目东身后,可惜脚跟还未站稳,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闪电来袭。而他还没来得及嚎出声来,身体便已恢复了轻松。
目东抚摸着腰上绿藤扭头道,“记得下次可不能……”
“停了——停了——”一个声音由外及内,响彻整个五螺大厅。
欢呼雷动,震耳欲聋。不论年岁大小,品级高低,几乎人人手舞足蹈,甚至摇头晃脑。这些举动被海绵民宿上的人们看了去便竞相模仿,就像一个火把点燃了一片干枯的森林。万民幸免于难的狂喜震撼着海底之底,可在这样的时刻,又有几人能为再也回不来的英雄落泪。
沸腾中,一个扎丸子头的黑衣女孩东张西望着步入五螺大厅。她走着走着便开始高仰着下巴,在人群中穿梭,呼喊。而刚刚认为捡回了一条命的人自然是对她视而不见。几经辗转后,女孩终于走进观景台,在目东跟前停了下来。这个身上总是盘着绿色植物的人是她唯一见过与妈妈站在过一起,且有过交流的人。实际上,目东在女孩刚进入五螺大厅便已看到了她,只不过由于各种原因,自己不便主动上前言语罢了。
“我妈妈呢?”巫零喊着问。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是巫一了。
“你妈妈保护了我们……”目东蹲下,面对着她。
“我妈妈呢?”
“她帮大家办事去了……”
“我妈妈呢?”
“她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女孩并不是没有听清这些穿透鼎沸声海的点言滴语,而只是需要些许时间,才能缓缓打开被这回答堵塞的危危心门。
女孩没有大哭,只是低着头默默流泪。或许是她的妈妈早早便一次次地告诉过她,这就是自己的使命,或者说,她将来的使命。
目东轻轻拉起女孩的小手,什么也没再对她说,沉沉朝外走去。
木关刚要迈开步子紧随其后,目中的手再次按上肩头。
“我知道让巫一回来的办法!”木关急中生智朝目东猛喊。
唰——绞头蕨说到就到,射出无数根须将木关包裹得严严实实。
“去!”
绿藤瞬间变化成毯,载着三人猛地冲出了观景台,向叶库疾驰而去。
“目西目南!”目中大吼。
两个族长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共同叹了口粗气,跟着目中向外奔去。
众人无视族长们狂奔而去,继续欢腾。 相对于能平安归来的,这些五族首脑似乎更喜欢有去无回的英雄。
绞头蕨的速度快得惊人!
如果只是普通的五螺民众,以陆地上的时间记,从五螺殿到叶库至少需要一个半钟头,但搭上了绞头蕨这快车,不过半刻钟,这三人便已来到了叶库中只有段长才能进入的密室。说是密室,这个房间却占据了整个叶库将近一半,毕竟,没有这么大的空间,哪能装得下刻在螺壳上的陆上点滴呢?
一支支丈余高的荧光海笔贴墙而立,将整个房间照得犹如陆上白昼。整个五螺世界,能有如此待遇的室内空间,除了满壁乌金沙蚕的五螺殿,便只有沉船集市里的贵族店铺,海林檎竞技场和这里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三人刚一落地,女孩便问了出来。她睁睁地盯着木关的眼睛,握着目东的手也不知什么时候拉上了木关的衣角。
木关被女孩盯得全身发麻,他深深地感觉到,即便她只是个小小的女孩,若是自己的猜测不能成真 ,那么结果不堪设想。
“说吧。”目东望着一堆堆螺片道。
“好……好的……”木关边说边“挣脱”女孩扯着他衣角的手,走到一堆螺片前蹲下,噼里啪啦地扒拉起来。
不一会儿,一青一黑,两枚人头大小的螺壳便一左一右出现在他手上。
“这就是小的复原的青黑两螺。”木关道。
这不是完整的螺吗?!哪里看得出一丝一毫由碎片拼凑而成的痕迹?!
巫零捧起黑螺,轻轻抚摸,仔细端详。
目东接过青螺,双手微颤,两眼放光。
“这,你用了多久?”目东问。
“小的不敢欺瞒族长,”木关道,“自小的代管叶库便开始拼凑组合了。”
“我不信!”目东听说过,这数以千计的螺碎成片混在一处后,颜色,薄厚,纹路,样样都极其相似,别说是拼凑出两枚,就是拼半枚,拼一枚的一个面都是难如登天。
“族长英明!小的在……”木关转过身去,重新开头,“小的知道,当年,那些不计其数的幼螺壳,大小,种类,颜色,纹路各不相同,其雕刻法则为五族交错记录,中记南,南记西,西记北,北记东,东记中。一旦记录成型,无法更改,只能添加备注。”
“所以我不信……”目东认为要么这螺是凭空制作的,要么是本就完好无损地从陆上世界保存了下来。
“小的在代管叶库前……或者说是从小的记事,到代管叶库,已完成了族,类,色,纹的细致分类。”
目东胸口抽搐了一下-----这家伙,绝不是一般人。
“小的幼时,常见家父在一堆堆螺壳间踱来踱去,愁眉深锁,却又从不……甚至都不会去摸那螺壳一摸。”木关继续道,“原来不知道是为什么,直到我年满三十,正式向父亲提出理螺时才明白。‘相对于你的耐心不足,我宁愿你完全没有耐心。因为半途而废的整理只会让螺片磨损,让下一个真正有耐心理螺的人更艰难。’他是这样说的。”
目东再次被震撼到了,想不到一个区区叶库段长竟有如此的深思熟虑与隐忍。
“看来你是真的做到了……不过……”
目东奇怪,“如果真像你说的……为何只复原了两……”
“木关小儿!”
目中终于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