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王四十七年。
“商量了这么长时间,赵国到底能不能打?”
朝堂上,文武之臣各执己见,争论不休。
文官说不好打,主要是考虑到八年前的阏与之战秦军惨败的经验教训。
武将说必须打,因为赵国占了本该属于秦国的上党,这口气绝不能忍。
反正都有理,嬴稷这话问了等于白问,还是没有统一意见。
大家都一头雾水吧现在?
事情是这样的,两年前白起奉命伐韩,夺了韩国的野王,误打误撞把上党郡通往韩都的路给截断了。
等于上党也已尽在秦人囊中,所以韩国干脆打算把上党割让给秦国算了,两国的头头都说好了,但是上党的城民不干了。
于是,上党郡守冯亭投降了赵国。
然后,赵国把这个烫手的山芋给接下了。
赵国接收上党这个爆炸桶,直接引燃了秦赵两国的长平之战。
“王上,臣认为我军该夺回上党。”范雎开口讲话。
蒙骜、王龁等武将虽然一直对这个丞相没有什么好感,但还别说,这次范雎还挺给力的。
“何人领兵?武安君自攻取野王后久病不起,这选将一事,着实让寡人头疼。”
“武安君虽病,但他辖下的几个青年才将能力也非凡,臣觉得,王龁将军就很合适。”
哦,大家又看明白了。
这一君一相又在这儿演呢,二人是铁了心要打,只是要做场戏。
突然被提名的王龁一激灵,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连忙出列回话。
“末将定不负王上重任,一举拿下上党,壮我秦国国威!”
“上党要夺,赵国也要打。”嬴稷下阶,声音威严。
“诺。”
下朝后,嬴稷特意留下王龁。
“代寡人去看看武安君,打仗方面,你还是要多请教他。想好要出多少兵力,之后来找寡人回话。”
潜台词后面的用意很明显了,用白起用得惯了,这么大的阵仗突然换了别人,嬴稷还真有点不太放心。
所以他说让王龁去探望在家养病的白起,借着这个机会问一问他对夺上党攻赵国的看法。
“嫂夫人。”来府门口迎接王龁的是魏澜。
“武安君在书房。”说着,魏澜引着王龁往书房走,送到后,她离去忙自己的事情。
“上将军,”王龁行礼后白起让他入座,“您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
“再养也养不回从前那般了。”他勉强做笑,等待着王龁说出此行的来意。
“王上特地让末将来看看您。”
“有劳王上还挂念着我这个病人。”
“大军即将攻赵,上将军,您有何看法?”
“上党易夺,但赵国,”白起连续咳了好几声,“不太容易攻下。”
“那依您看,秦赵会在哪里陷入僵持?”
“长平。”他脱口而出,根本不需要多做思考。
王龁愣了愣,半分钟说不出话来。
“你的对手很有可能是廉颇,”白起泛白的嘴唇扬了扬,问王龁,“怕么?”
别问为什么对手不是赵奢,因为这个时候他已经over了。
“上将军,我是您带出来的兵,岂有临场怯战之理?就算是老廉颇,末将也不怕。”
不愧是跟着白起打打杀杀出来的,王龁、蒙骜、桓齮,这几个后来成名的大将,都出自白起的麾下。
这也算是他给秦国留下的将才吧。
白起毫无保留地说出了自己对此次大战的想法,由于不知道廉颇会出什么损招来抵抗,他也只能做大概的猜测。
孺子可教也,王龁全部记下了。
“放心,真要陷入僵持,我会去帮你。”
最后,白起给了王龁一颗定心丸。
早说嘛将军,早说我就不这么紧张了。
农历四月,王龁率大军出征攻赵,嬴稷亲自壮行。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代代传承下来的大秦风骨落到了他们这一代人身上,打败赵国,就意味着秦国能在这个乱世之下无往不胜,独占鳌头。
此时的白起还在家躲清闲。
他虽然不言军事,但是魏澜知道他心里肯定放不下。
“你就是个操心的命。”
自己的身体都成什么样了还不知道,心绪烦乱怎能适合养病,魏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短时间内无大碍。”白起接过魏澜熬的汤药,嘴里还在嘴硬道。
“你别骗我,上次我问了郎中,他说你这样在家什么也不干还行,就是不能再长途跋涉,领兵打仗。”
一碗苦药喝下肚,让白起面目有些难堪,可药苦才能化解一些心里的苦。
“怎么可能啊,”他叹了一声,喃喃自语,“长平之战,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
况且,白起心里还有一个念头。
七年前魏国的那场“意外”,他总觉得和赵国脱不了干系,因为放眼六国,敢和秦国对着干的,只有一个实力可以与秦匹敌的赵国。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仇,他必须得报。
儿子都被你们给搞死了,大不了破罐子破摔,能同归于尽最好。
“那我不管,王上没来找你之前,你必须好好养病,病未愈,不许你再领兵。”
白起无可奈何,扯着嘴角口头上答应了魏澜。
真要到王令下来的时候,谁还管你是不是有病在身,一句话一匹马就应声而战了。
王龁领兵走了之后,整个秦国上下都在吊着一口气。
上到朝臣,下到百姓,他们都有预感,这场与赵国相战的仗,和以往任何一场战役都有所不同。
不仅是秦国人这样觉得,赵国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王龁夺了上党,进而攻打赵国时,果不其然在长平这个地方受困。
廉颇在布置了三道防线,王龁只攻破了第一道,这之后,廉颇带兵撤回了第二道防线,构筑坚实如磐的战斗壁垒,任王龁怎么打也攻不破。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廉颇这样的防守战是要以逸待劳,拖垮秦军,因为秦军战线拉得太长,粮草等后勤补给比赵军困难得多。
又如白起所言,双方陷入了长久的胶着。
就这么退兵么?这显然不是秦国一贯的做事风格。
阏与之战已经输给赵国了,要是再狼狈而归,嬴稷的老脸还往哪儿搁。
所以干脆就这么耗着,反正说什么也不能先撤。秦国国内还较殷实,看谁耗得起谁。
王龁在征求了嬴稷的意见之后,放心地同赵军拉开了阵势。
所以打到最后,这场仗拼得其实就是后台。
你不是硬么,放心,我比你还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