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嵩在从严世蕃的口中,得到一切就绪,随时可以动手的这个消息后,整个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随后,严嵩便在严世蕃的搀扶之下,颤颤巍巍地踏上阶梯,迈步进入了严府书房。
父子二人,刚一进入书房,很快便有侍女上前,替二人分别倒上热茶。
严世蕃并未在书房内停留太久,他在将严嵩送至书房,做完该做的事情以后,就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离开书房以后,严世蕃便发现,管家似乎已经在不远处等候多时了。
严世蕃见此情形,当即上前,出言询问道:“有什么事吗?”
管家听闻严世蕃此话,脸上满是谦卑之色,在斟酌完语气后,方才小心翼翼地出言提醒道。
“小阁老,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再过几天,就是六心居照例分红的日子,因此赵老板特意委托小的,来问一问小阁老您……”
严世蕃闻言,颇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出言吩咐道:“嗯,我知道了,告诉赵老板一声,还是按照老规矩来吧!”
待严世蕃的话音落下,一旁的管家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是得以安然落地。
随后,只见其俯下身体,必恭必敬道:“是,小阁老,小的待会儿就派人把您的意思,传达给赵老板!”
在吩咐完管家后,严世蕃便穿过院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渐渐地,夜幕降临,白天那分外炎热的天气,也得到了些许的缓解,天空中点缀着点点繁星,宛如夜明珠一般,散发着光芒。
此刻,书房内点燃的烛火,隐约映照出严嵩的身影,此刻,只见其正恋恋不舍地将手上的那本《西游度厄传》合上。
“这本书还真是有意思啊,无论看多少次,总是能够从中看出新的感悟!”
“纵使孙悟空本领通天又如何,到头来,还是逃不过如来的五指山,乖乖地去经历九九八十一难!”
想到这里,严嵩的脸上浮现出莫名的神色,就在这时,从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严嵩见此情形,不由得眉头微皱,旋即出言吩咐道:“进来!”
待话音落下,只听‘吱呀’一声,房间的门被推开,只见严世蕃火急火燎地走了进来。
严世蕃一进入书房,便立刻看向严嵩所在的方向,颇为激动地禀报道:“父亲,孩儿刚刚得到消息,据说礼部和鸿胪寺那边,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册封皇后的相关事宜了!”
严嵩在得知这一消息后,脸上满是震惊之色,猛地从座椅上起身,看向严世蕃所在的方向,向其确认道:“你说什么,册封皇后!”
面对严嵩的目光,严世蕃丝毫不惧,只见其颇为坚定地点了点头,又将先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对,父亲,您没有听错,礼部和鸿胪寺那边,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册封皇后的相关事宜了!”
在这个消息得到确认以后,严嵩脸上满是激动之色,只见其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呢喃自语道。
“好,好啊,皇后的位置空缺了这么多年,现如今,总算是有望补上了!”
严世蕃将严嵩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在思衬片刻后,方才鼓起勇气,出言询问道。
“父亲,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只要皇贵妃沈氏肚子里的孩子顺利降生,那么她就会成为我大明新一任的皇后,到时候她肚子里的孩子,多半会成为我大明新一任的储……”
严世蕃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严嵩冷冷打断了:“蠢货,给我闭嘴,这件事也是你能够讨论的吗?”
在遭到严嵩这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后,严世蕃也是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无意间触碰了一个分外敏感的话题。
立储君的这个话题,不仅仅是在大明,在历朝历代都极为敏感,就如同龙身上的逆鳞一般,触之则必死!
想到这里,严世蕃不由得冷汗直冒,脸上满是惶恐不安的神色。
严嵩将严世蕃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在沉思许久后,方才回过神来,出言叮嘱道。
“接下来一切照旧,在陛下没有流露出那方面的意思前,切记不可轻举妄动,明白了吗?”
严世蕃在听完严嵩的这番话后,整个人似有明悟,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旋即应声道:“多谢父亲提点,孩儿明白了!”
严嵩见严世蕃领悟到了自己话中的意思,摆了摆手,紧跟着吩咐道。
“行了,时候也早了,我也该歇息了!”
“父亲,您也早点休息,孩儿这就告退!”
严世蕃闻言,在向严嵩躬身行礼后,便转身离开了书房。
……
另一边,张溶在回到英国公府后,便马不停蹄地将那些忧心忡忡的宗室、勋贵们,尽数召集至英国公府。
此刻,英国公府用以待客的大厅内,张溶见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在轻咳两声后,选择直入主题。
“咳咳,诸位,我今天亲自去了一趟乾清宫,并面见了陛下!”
“陛下说了,既然名单已经公布,就再无更改的可能!”
在场的那些宗室、勋贵们,在从张溶的口中,得知这一消息后,整个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对于他们来说,这个机会千载难逢,是绝对不能够出任何差错的,要是错过了这次,下一次可就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够有这样的机会了。
随后,只见一旁的成国公朱希忠站了出来,问出了一个在场所有人,都十分关心的问题:“陛下那边,打算多久派遣宗室、勋贵子弟,去往西南一地任职?”
张溶闻言,不假思索地出言回应道:“陛下说了,等到九月份皇贵妃沈氏正式临盆以后,再行出发!”
张溶的话音落下,只见一旁的定国公徐延德,点了点头,顺势接过话茬。
“嗯,这样也好,对于咱们这些宗室、勋贵们来说,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定国公徐延德的这番话,很快引起了在场诸多宗室、勋贵们的共鸣,毕竟眼下,陛下的两个儿子,一个被派去了封地就藩,另外一个则被陛下所不喜。
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来,陛下肯定在这个尚未出世的孩子身上,寄予了极大的希望!
假以时日,说不定,这个孩子将会成为大明的储君!
张溶眼见话题正在朝着一个危险的方向行进,连忙轻咳两声,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
“诸位,实不相瞒,陛下不久前曾经亲口对我说过,朝廷很快就会对西南一地的土司,施行改土归流这项政策!”
“而眼下,播州初定,到时候陛下多半会将他们派往播州!”
张溶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片刻,又紧跟着继续道:“播州地方千里,山川险恶、往来民族众多,彼此之间仇杀不断,更为要命的是,那里遍布瘴气,稍不注意,就容易患上疾病!”
“以当地那恶劣的条件,一旦患病,恐怕就只能……”
张溶在说到这里的时候,摇了摇头,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一旁的定国公徐延德闻言,脸上满是坚毅之色,只见其攥紧拳头,沉声道:“我等既食君禄,理应为国分忧才是,毕竟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不是吗?”
定国公徐延德的话音刚落,一旁的成国公朱希忠也点了点头,紧跟着表明了态度。
“是啊,我等均为大明的宗室、勋贵,世卿世禄,与国同休,因此,理应为天下人做出表率!”
成国公朱希忠的话音落下,很快便有人出言应和道:“成国公说得没错,我们这些宗室、勋贵,理应为天下人做出表率才是!”
“是啊,说得有道理,也是时候让天下人看看,在我大明的宗室、勋贵中,不是只有吃喝玩乐的废物!”
……
天色渐晚,但此时的朱载坖却仍旧没有丝毫睡意。
原因很简单,不久前,朱载坖通过自己的消息渠道,打听到了目前礼部以及鸿胪寺那边,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册封皇后的这一消息。
朱载坖在得知这一消息以后,顿时大惊失色,因为倘若嘉靖册封皇贵妃沈氏为皇后的话,那么其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将会成为名正言顺的嫡子,而自己充其量也不过是庶长子而已!
这样一来,在继承皇位的优先级方面,他朱载坖将处于明显的劣势。
更要命的是,眼下,年龄不仅仅是朱载坖的优势,更是他的劣势!
尽管他可以凭借着年龄的优势,先皇贵妃沈氏肚子里的孩子一步,培植自己的势力,但时间一长,倘若其肚子里的那个孩子顺利长大成人,那么朝中的那些大臣都会心照不宣地向其靠拢!
毕竟,双方的年龄,实在是相距甚大,等到皇贵妃沈氏肚子里的那个孩子长大成人,羽翼丰满之际,恐怕那时候的自己,已经是垂垂老矣,别说是争夺皇位了,就连自保都十分困难!
想到这里,朱载坖的心情愈发烦闷,随后,其在没有惊动一旁李妃的情况下,披上衣服,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房间。
走出房间以后,朱载坖便径直来到了王府内的院子,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夜空中悬挂着的点点繁星,就在这时,一阵微风吹拂而过,令人倍感舒适。
随后,只见朱载坖将目光收回,眼中满是黯然之色,长叹了一口气:“唉!”
此时的朱载坖,心乱如麻,根本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如何应对此事。
因此,他只能在心里不停祈祷,希望到时候,皇贵妃沈氏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是个女孩,这样一来,便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了!
就在这时,朱载坖隐约嗅到了一阵香风,待他转过身去以后,才发现来人是李妃。
二人在相顾无言许久后,只见李妃来到朱载坖的身旁,率先打破了平静:“夫君可否是有什么烦心事,倘若不嫌弃的话,可以和妾身讲一讲!”
朱载坖闻言,在沉默许久后,方才缓缓道:“据说礼部和鸿胪寺那边,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册封皇贵妃沈氏为皇后了!”
李妃蕙质兰心,瞬间便明白了朱载坖到底为何事而烦心,其在小心翼翼地斟酌完语气后,方才出言询问道。
“等皇贵妃沈氏被陛下册封为皇后以后,陛下与皇后所生的孩子,在名分上,就是嫡子,想必夫君是在担忧这方面的事吧?”
眼见李妃猜出了自己心中所想,朱载坖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点了点头,应声道:“嗯,没错!”
李妃闻言,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担忧之色,鼓起勇气,出言劝诫道。
“夫君,妾身想不明白,您为何非要执着于皇位不可呢,现在的日子不也挺好的吗?”
“干脆咱们去求陛下,像景王那样,去封地就藩吧,远离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妾身听说,景王自从在封地就藩以后,每天颇为逍遥自在……”
李妃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朱载坖不耐烦地打断了:“你根本就不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停,就能够停下来的,从踏上这条路开始,要么顺利承继大统,要么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李妃见朱载坖听不进去自己的劝告,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失望之色,旋即,只见其神色如常,轻声道:“夫君说的是,是妾身逾矩了!”
在丢下这句话后,李妃便自顾自地返回了房间,朱载坖看着李妃离去的背影,脸上闪过一丝不忍之色,旋即,只见其收回目光,暗自下定了决心。
“放心吧,总有一天,我会顺利承继大统,让你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的!”
……
播州,海龙屯。
自从朝廷的大军,攻破海龙屯以后,这座始建于南宋宝佑五年,集军事堡垒、衙署以及行宫为一体的城堡,便成为湖广巡抚冯岳临时办公的地方。
近段时间以来,冯岳整个人可谓是焦头烂额,一方面播州初定,还有许多善后问题,等待着他去处置。
另外一方面,当地的百姓,见杨氏一族被朝廷的大军剿灭,纷纷前来述说自己的冤屈,以期望朝廷能够为其讨回公道。
而在这个过程中,冯岳也接触到了不少,杨氏一族,以及其余的七家异姓小土司所犯下的罪行。
房间内,正当冯岳还在处理由下属送来的公文时,只听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见脑海中的思绪被打断,冯岳不由得皱了皱眉,将手上的毛笔放至一旁后,方才沉声吩咐道。
“进来!”
话音刚落,房间的门被推开,只见一名神色紧张的侍卫步入了房间,恭敬禀报道。
“禀巡抚大人,朝廷派人来了,据说还带着圣旨!”
“嗯,本官知道了,本官马上过去!”
冯岳在从侍卫的口中得知这一消息后,先前那被打搅的怨气,也尽皆消散,旋即出言应声道。
那名侍卫闻言,未作丝毫犹豫,在向冯岳拱了拱手后,当即迈步离开。
在这之后不久,湖广巡抚冯岳、都指挥佥事、铜仁参将石邦宪等一众将领,尽皆在海龙屯的城门处迎接,等待着朝廷使者的到来。
所有人的脸上,都满是期盼之色,因为朝廷的封赏,马上就要下来了!
不多时,在众人的视线中,出现了几名太监,领头的那名太监身着绯袍,面白无须,一副中气十足的模样,在他的身后,还跟着几名小太监。
周围满是全副武装的侍卫,负责护卫他们的安全!
待那几名太监临近以后,在湖广巡抚冯岳的带领之下,现场无论是官员还是将领,悉数跪伏于地。
那名领头的太监见此情形,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然后拿出澄黄的圣旨,朗声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此番湖广巡抚冯岳,因率军平定叛乱有功,加封宣武将军!都指挥佥事、铜仁参将石邦宪,作战勇猛,屡立战功,任播州总兵官一职!”
“播州总兵官,负责统领播州当地的诸多事宜!”
“其余的将官,则依照此次战役中的表现,以及积攒下来的军功升职!”
“除此之外,凡是参加此次战役的将士们均发放双倍饷银,阵亡的将士们,抚恤银也发双倍,有孩子的,可以到官府所开办的义学就读,有老人的,则由官府出资赡养,并为其养老送终!”
待那名太监,将圣旨中的内容,诵读完毕后,便面带笑意地看向冯岳,轻声道。
“巡抚大人,接旨吧!”
“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冯岳以及现场的诸多官员以及将领,高呼万岁以后,冯岳方才从地上起身,毕恭毕敬地从那名太监的手中,将圣旨接过。
此时,在场的诸多官员,以及将领都一脸慕羡地看向石邦宪,因为石邦宪从都指挥佥事,铜仁参将,一路连升几级!
在慕羡之余,那些官员以及将官们,则都是一副喜气洋洋,分外激动的模样,因为朝廷的这份封赏,不可谓不厚重!
尽管他们得到的封赏,比不上冯岳以及石邦宪,但仍旧十分可观!
毕竟,圣旨中可是提到了,其余的将官,依照本次战役中的表现,以及积攒下来的军功升职!
这短短的一句话,便将所有暗处的阻碍,尽皆消弭于无形,毕竟,在平定播州的过程中,哪个人不是积攒了许多的军功?
凭借军功以及表现升职,则意味着,在场的绝大多数将官,都能够往上再升一到两级!
而此次得利的并不仅仅只有他们这些将领,就连那些不幸阵亡的士卒,也能够领取到双倍的抚恤金,其家眷亲属,也能够得到官府的赡养!
这位身穿绯袍的太监,在宣读完圣旨后,并未着急离开,只见其将目光分别从冯岳,以及不远处还在愣神的石邦宪身上扫视而过,紧跟着开口道。
“这里是陛下和内阁那边,共同做出的决议,在咱家来之前,陛下还额外叮嘱过,其中的内容,只有你们两个能看!”
那名身穿绯袍的太监说完,便不紧不慢地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交到了冯岳的手中。
在做完这些以后,那名身穿绯袍的太监,便向众人拱了拱手,告辞离去。
“既然圣旨已经带到,那咱家就先离开了!”
冯岳闻言,向一旁的官员递了个眼色,后者很快会意,当即上前,不动声色地将一大沓厚厚的银票,塞到了那名太监的手中。
那名太监在大致感知了一些银票的厚度后,点了点头,旋即便带着几名小太监离开了。
在这之后,只见冯岳摆了摆手,打发众人散去,在做完这些后,只见其看向石邦宪,出言吩咐道。
“随本官过来一趟!”
“是,巡抚大人!”
石邦宪闻言,当即神色一凛,沉声应道。
随后,石邦宪便跟随着冯岳的步伐,来到了他先前办公的房间。
进入房间以后,只见冯岳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在上下打量了一番石邦宪后,脸上浮现出欣慰之色。
“好,好啊,本官当初总算是没有看错人!”
“这多亏了巡抚大人的栽培,没有巡抚大人,就没有末将的今天!”
石邦宪闻言,脸上满是谦卑之色,俯下身体,恭敬应声道。
冯岳听闻此话,微不可查地应了一声,出言叮嘱道:“播州总兵官一职,虽无总督之名,但已有总督之实,接下来你可要多加留意啊!”
石邦宪闻言,脸上满是感激涕零的神色,当即低下头,沉声应道:“多谢大人提点,末将明白!”
在这之后,只见冯岳将目光从石邦宪的身上收回,将先前的那封书信取出,话锋一转,紧跟着开口道。
“既然如此,那咱们还是来看看,这封信中都写了些什么吧!”
冯岳说完,便将那封书信拆开,当他将上面的内容浏览完毕时,脸上满是惊骇之色,不由得失声道。
“什么,居然会……”
“巡抚大人,怎么了,那上面写的什么?”
石邦宪见此情形,脸上顿时浮现出好奇之色,看向冯岳所在的方向,出言询问道。
“你自己看看吧!”
冯岳说完,便将手上的那封书信,递交到了石邦宪的手中。
石邦宪在从冯岳的手中,接过书信后,便分外专注地浏览起了书信当中的内容。
信中,除了建设卫所、丈量良田、免除播州一年的赋税、以及修葺白田、黄平学宫等措施以外。
最令人感到震惊的便是,信中提到,等朝廷任命的官员,陆续到达播州以后,就对当地剩余的那七家异姓小土司展开大清洗!
石邦宪在将信中的内容浏览完毕后,抬起头来,正好与冯岳的视线对上。
冯岳将石邦宪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点了点头,出言吩咐道:“下来以后,就着手准备吧!”
石邦宪闻言,向冯岳拱了拱手,沉声应道:“是,巡抚大人!”(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