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比武场合,讲究的是自报姓名,互道家门,以示尊重。
而这不速之客,竟未给对方一丝缓冲的时间,直接动起了手。一时间,引得众人纷纷猜测,此人究竟是谁?
“是方禄。”
台下的谢承昱,负手而立,姿态闲然。只因对方身法太快,非目力极强者,难以看清样貌。
“什么?”星陨侧耳倾听,仔细辨别对方的招式和身法,果然是他!
“此人作恶多端,真是可恨!在幻墟庙底让他给逃了,这次,可不能轻易放过他!”俞非晚愤慨地道。
星陨默不作声,只是紧握了双拳,指骨关节咔咔作响。
方禄不愧为“五绝”之一,也当得上一个“怪”字。其左一记“野马分鬃”,右一拳“烟中飞凰”,将万寿功使得奇招百出,变化多端。
姚知澜对上他后,虽然其功武功轻巧,又凭着身形娇小灵活,腾挪起伏间,身轻如燕子翩飞,又如玲珑脱兔,屡机乘变。
然而她毕竟刚历经了一场大战,到底力有不逮,加上那方禄咄咄逼人,招招致命,姚知澜眼看即将落败!
因此,她腕间一转,斧尖朝地,卸了手上力道,准备和对方和解认输。
谁知那方禄竟然丝毫不以为意,旋风呼啸间,他猛地祭出一记“公牛鸣角”,将姚知澜一掌掀下了擂台!
“太可恶了!”俞非晚忍不住气愤地跺脚道:“这青袍怪竟然毫不讲究江湖道义,趁人之危,下如此重的手!”
姚知澜当场口吐鲜血,倒地不起。凝光阁的弟子纷纷围在她身边,一时都有些慌了手脚……
场下顿时一阵骚乱:
“哎哟喂……这人是谁啊?下手可真狠哟……”
“是啊……连个小姑娘都不放过……”
“那姚阁主,可不是什么‘小姑娘’,人家好歹也是一派掌门呐……”
“那也不该下这么重的手呀!”
“不过,方才他那招‘釜底抽薪’可真厉害……我看我学也学不来……哎……你瞧清楚了么?”
“……那么快的功夫,我哪儿能看得清……”
须臾间,方禄便成为了众目聚焦的中心,千人拥戴,万众呼喝!再也无人记得,方才一双龙凤斧横扫千军的情景……
星陨再不耽搁,一个纵身,飞上了擂台,与方禄相对而立。
“是你!”宿敌碰面,青袍怪瞪大了眼睛,看着昔日的对手,眼神左躲右闪,捏紧了双拳,心下闪过无数个念头。
星陨表面上云淡风轻,心中早已怒火滔天!在幻墟庙,他被这杂碎用暗器所伤,险些丢了性命。再加上以往的过节,新仇旧怨,这次务必一起清算!
两人都已摆了起手式,准备大战一场。忽闻擂台上空,飘来一阵中气十足的大笑声:
“哈哈哈……这武林大会,果真有趣!晚辈杰出,各领风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呀!”
谈笑间,武玄盛自天际横空飞来……
“爷爷!”听见熟悉的声音,武半夏惊呼道。
“盛九仙……是传闻中的‘医仙’,盛老太公!”
只见来人一身灰墨素色棉麻布衣,蓄着八字白胡,一双棕褐色的眼睛炯炯闪烁,脸上褶皱横布,形容瘦削,但难掩面色红润,神采奕奕。
“真的是‘盛九仙’!”
“想不到,竟能在此见到传说中的‘医仙’,这武林大会,果真没白来!”
“那是自然!‘医仙’救死扶伤,匡扶正义……在座的不知道多少豪杰,曾受他恩惠。有他在此坐镇,武林大会也不至于被搅乱了秩序……”
“……”
一阵喧哗过后,在场武林人士,对接下来的比试,便更加期待万分。
“这人……是你伤的?”
因隔着重重人群,盛九仙并未同武半夏打招呼,而是眼神犀利地射向方禄后,径直走向了重伤的姚知澜。
“哼……是又如何?比武场上,死伤再正常不过,难道还需讲情面不成?”方禄不屑地嗤笑道。
“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武玄盛回过身,正待好好教训方禄几句,刚一站定,便被飞身而至的谢承昱,一把抓住了手腕。
“前辈,您快去看看我朋友的伤!”
“……”
“她中了‘琼梦引’!”
“……”
盛九仙抹着八字胡,打量着来人,一阵沉默。
对方连出声的机会都不留给他,这天下间,还没有谁敢对他如此不敬,不报名号不说,还耽误他为别人治伤?
只是这“琼梦引”……
他正斟酌之际,武半夏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抢声道:“爷爷,这里交给我!你赶紧去瞧瞧非晚……”
“……”
“爷爷……你还愣着干嘛……救人要紧呐!”武半夏嚷道。
一代“医仙”,就这么被自家孙女和一个不知名的小子,给推搡着架离了现场……
星陨与方禄并未受此影响,两人早已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交手,缠斗在了一处。
没想到,这武林大会,刚一开场,便如此有排面,引得两强相争,大放异彩。
方禄再次使出万兽功,一招“白鹤亮翅”直捣星陨肩颈,被后者以罗摩步并一个旋踢,轻易化解。
随即星陨一个乾坤倒转,拳掌相击,如风卷残荷,迷波幻影。
“好!”台下众人皆发出由衷的赞叹声。
武林大会,虽是龙争虎斗,互竞雄长,但更是棋逢对手,良将惜才。若是能在比武场上,觅得旗鼓相当的敌手,也不失为人生一大快事!
苦战中的方禄,显然并未将这当做什么快意之事,再次对上星陨,他几乎措手不及,只能勉强应付。
只见他又一记“怪蟒翻身”并一招“金鸡独立”,躲开了星陨的疾风连环踢。
两人接连过上了百余招,仍未决胜负。
擂台之外,盛九仙总算是坐回了属于他神农峰一帮之主的位子。
隔了阵阵喧闹的人群,他执了俞非晚的皓腕,贴住主脉细细诊断起来。
“如何?”谢承昱忍不住问道。
“嘿……我说臭小子,你真当我是大罗神仙呐!这才哪到哪儿?别急,年轻人耐点心!”
“……”谢承昱被呛得禁了声。
“此毒要解,倒是不难,只是……”盛九仙撇了撇嘴边的八字胡,欲言又止。
“前辈有何要求,尽管开口,晚辈一定做到!”谢承昱的语气,有一丝慌乱。
“只是这里太吵了!我需要寻个安静的地方!”盛九仙突然拔高了语调。
“……”
好吧,既然是“医仙”,总是有些不同于常人的脾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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擂台上,那两人之间的打斗,已由近身互搏,变为了内力相拼。
二人皆是当世绝顶高手,发动真气间,带起四周气流旋涌,扬砂走石。
只见方禄化作了一团青色的尘烟,在擂台上腾挪起伏,上下翻飞。而星陨,也快似雷电,如影随形。
两人又交手了几十招。突然,星陨一个“飞鹰掏爪”并“来凤有仪”,只闻一记清脆的“咔嚓”声,响彻整个山庄,原来他竟当场卸下了方禄的右臂。
“啊!”方禄发出一记凄厉的呼嚎,肱骨生生被折断,“咔嚓”一声,听得在场所有人心头一颤。
看来这胳膊绝计是保不住了!
失了一只手臂的方禄,犹如一片被飓风卷落的残叶,抽了水分,断了茎脉,自半空中飘零落地……
“好!”
“太精彩了!”
“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台下欢呼声此起彼伏,众人情绪高涨,掌声雷鸣。无人留意到,围观者中的一人,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暗暗攥紧了手中的杖柄。
星陨本就不是赶尽杀绝之人,折了那方禄一臂,如同苍鹰折翅,野蟒断尾,谅他也难以再掀起任何风浪。
他终于报了当日“碎尸钉”之仇,也不恋战,眼看着方禄步履蹒跚地离去,内心毫无波澜。
两仪门原是武林传统大帮,连戚振南这等好手,也早就败下阵来。再加上之后上阵的两位后起之秀,众人观之,皆对这武林第一,可望而不可及。
因此,星陨虽是无心得胜,成了擂主,然则一时间,竟无人敢上台应战。
星陨正待走下擂台,将这擂主还给他人时,一阵狂风拂卷,黑影幽幽,台上赫然立着一道身影!
但见此人着一身墨黑窄袖束襟劲装,肩披同色披风。身躯高挺,胸脯宽阔,五官威猛凌厉,一双眼光射寒星,两道浑眉如刷漆。
他两手负后,向前迈了一步,悠然道:“星陨少侠果然好身手,不知对上我这‘黑羽煞’如何?”
来人自称是黑羽煞,便是那当世五绝之首:黑羽煞雷炼!
“他是黑羽煞?……”
“他称台上那人为‘星陨少侠’,那人又蒙着眼睛,莫不是‘银瞳客星陨’?”
“听说那银瞳客,天生异瞳,长相邪魅,这人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多半是他没错!”
“这黑羽煞,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今日这武林大会,倒真叫江湖上的各个‘怪绝’,给抢了风头!”
“……”
一瞬间,争议之声再起。星陨转眼已由人们口中的“英雄少年”,沦为了人人喊打的异貌怪绝。
星陨本无心应战,奈何已上了擂台,身不由己。他只好凝了心神,全力以赴,来应对这叫阵之人。
二人齐齐气走丹田,起了招式。
星陨年轻体盛,一记“白虹经天”并一招“燕回朝阳”,转化间灵活多变;雷炼则内力雄浑,经验更胜,祭出一道混元掌,劈星盖月,石破天惊。
不多时,两人变化作了两阵旋风,打得战况焦炙,难解难分!
高手过招,处处皆需谨慎小心,一步踏错,被对方揪住把柄,即会满盘皆输。
星陨本是心细如发之人,听觉较常人灵敏数倍,雷炼的一掌、一拳、一踢、一扫,他皆能听声变位,提前预判,轻松化解。
但对方的浑元掌和分天拳,也是使得出神入化,炉火纯青。
几十招过后,两人的实力渐渐显现出差距——只因雷炼多了一双眼睛,便轻易占了上风,加之他年纪更长,内力比之星陨,更是雄劲浑厚许多。
雷炼再利用丰富的实战经验,熟悉了星陨的打法后,开始寻他的破绽和漏洞。
眼看数招之后,他将星陨逼到了擂台一角,随即使出一记“天罗地网”,直指星陨面门,破风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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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高阳,清风微醺。
院墙上,满架的蔷薇花一簇一簇地盛开着,层层叠叠的花瓣间,蜂蝶飞舞,迎风飘香。
后堂内院中,谢承昱守在房门外,双手环抱,神情肃穆。
盛九仙正在房内竭力为俞非晚祛毒,吩咐了谢承昱,即使是天塌下来,也不许任何人打扰!
院内一时悄然无声。
谢承昱正挂心于俞非晚的伤势,忽地门口传来武半夏惊慌失措的求援声:
“不好了,谢公子!星陨在擂台上受了重伤,你快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