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关于黑羽煞雷炼的消息甚少。
世人只知,他名冠五绝之首,身法奇绝,行踪莫测,且于四年前的武林大会上,惜败给了许修庆,屈居第二。
如今,他再次站在了这擂台之上,一展雄风,倒印证了,传闻所言非虚。
星陨同雷炼血战了百余个回合,还是被后者抓住了错漏。
雷炼一招“声东击西”,引得他“苍鹰落地”,身躯下探,紧接着混元掌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劈向他的后背。
星陨当场失了重心,狠狠地扑在了地上,掀起一地浮尘。
雷炼手起一记“背棍撞钟”,欲将反身对着他,犹自撑着伤口喘息的星陨,给彻底击垮!
此时谢承昱及时赶到,一招“亢龙有悔”,同雷炼的掌风迎面相撞,顿时掀波逐浪,天地倒悬。
“好身手!”飞身站定后的雷炼拂了拂衣袖,赞叹道:“你是何人?”
“谢承昱。”
听到这个名字,在场众人无不讶异,只因江湖上,从未曾听说过,有这样一号人物?
“你属何门何派?又师从何人?”雷炼还欲一探究竟,有如此身手,江湖上又能叫得出名号的人,屈指可数。
谢承昱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眸直视着雷炼,璀璨闪耀,熠熠生辉。
他漠然地望着雷炼,好像这对手,同那狂风中,舞得裂裂作响的战旗,并没有什么区别……
因此,擂台之下原本喧嚣沸腾,现下却人人皆像约好了似的,全都噤口不言。只是眼神纷纷盯着擂台上,唯恐一个失神,便错过了这精彩的巅峰对决。
眼见谢承昱未顺他的意,雷炼也不气恼,决定场上现真章。只见他双臂高举,亮出一招“白鹤展翅”起手式,拉开了架势,准备全力迎敌。
谢承昱则以静制动,长身伫立,气走周身,霎时,周围腾起一阵狂肆的烟雾,如潜龙出海,直上九霄。
两人缠斗在一起,战况胶着、如火如荼:出招身法之快,在场多数人,只能捕捉个大概;身影所过之处,带起阵边的兵器架哐当作响;拳脚相接,发出的碰撞声,竟比那战鼓的雷鸣声还要剧烈!
刹那间,两人便徒手交战了数百个回合。
雷炼一个“灵蝠倒悬”,飞身自那兵器架上抽了一杆长戟,竟是准备以利器打破僵局。
谢承昱则侧身停步,一记驭影掌从容发力,自那兵器架上吸了一柄宝刀,握于手中。
只见雷炼高举长戟,一招“乘风破浪”,直啄谢承昱面门,后者一个“蜻蜓点水”,轻松翻身掠过,随即并一招“燕子回时”,刀刃堪堪划过雷炼右肩。
雷炼调转戟头,连钩带戳,如“苍鹰探爪”、“恶虎扑食”。谢承昱使出乘云纵,腾挪闪躲间,依旧来去自如。
“啊……!”
随着一声高呼,雷炼再次向谢承昱刺来,语气间明显带了些焦急之态。
多番交手,以及数十年的江湖经验告诉他:谢承昱此人,内功修为深不见底,招式路数变化莫测,并不属于江湖中的任何一个门派。
他本以为对方小小年纪,见识尚浅,也许只是恰好擅长掌法和拳法,没想到,携了武器的他,更是如虎得翼!
雷炼这一招“凿石开山”,带了十足十的力道,直劈谢承昱身首!
谢承昱丝毫不惧,当下便横刀胸前,准备迎风相接。未曾想,那刀刃竟承受不住这蛮横的力道,硬生生在谢承昱手中,断成了两截!
好在谢承昱并未受任何影响,足下轻点,一个缓冲便卸了对方的冲击波。
他再次聚玄凝真气于掌心,双手合于胸前,一招“龙腾九州”,气流自四面八方涌向雷炼,连带起兵器架瞬间倾翻,数枚刀枪剑戟等利器,在天空中肆意飞旋,铿锵作响……
“轰隆隆……”
众人只觉走石飞沙,天摇地动,倒转乾坤,连连以袖遮面,不敢直视。
待尘埃落定,大家再引颈望去时,雷炼已然如一只被大弓射落天际的黑鸦,徐徐坠落,再也扑腾不起翅膀。
而谢承昱,仍如比试开始前那般,负手立于擂台中央,长身孑孑,丰姿飒飒……
“好!……”
“哇!好帅!”
“呜呜……怎么办?我好喜欢……”
赞叹与喝彩接连不断,夹杂着某些门中师妹,或是闺阁女子的仰慕之音。
雷炼并不似江湖上某些心高气傲之人一般,吃了败仗,便愤然撒手离开,而是朝谢承昱拱手执意后,才一拂披风,飞身而去……
谢承昱对台下的呼喊声不以为意,转身欲走。
非晚还在昏迷中,他必须去看看情况如何!
“阁下请留步。”
只见已在台下观战半晌的许修庆,轻敛衣袂,步履从容,缓缓地走上了擂台。
他朗声道:“自古‘长江后浪推前浪’,在下倒是未曾想到,自己如此之快,便要成了这‘前浪’了,哈哈哈……”
他兀自开着玩笑,然而未有一人,应和着他的笑声。
“尤记四年前,我与方才那‘黑羽煞’,为争武林至尊的名号,大战一场,倒不似今日阁下这般,赢得如此轻松!”
许修庆站定了身形,胸有成竹地道:“在下斗胆,邀阁下再战一场!看看我这武林第一的位子,还能不能坐得定?”
许修庆身为如今的武林至尊,亲口邀战,也算是给足了谢承昱面子。
自从上次这陌生男子突然现身于天衍山庄,许修庆便记住了此人的容貌,他自知千万不可小觑。
但两强相争,必有一败。没有什么,比他维护“武林第一”的位置更重要!
谢承昱原本对这擂台比武毫无兴趣,刚才出手,只是情势所迫。
然则对面这人,不仅是十五年前,害死非晚母亲的凶手,更有可能是掳走他师父,毒害非晚的幕后主使!
他没有理由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承让。”
谢承昱应了战,足下微移,气沉丹田,同意与许修庆再公平比试一场!
场下的许亦枫,自见到擂台上的谢承昱,便再也坐不住了!
他知道俞非晚肯定同谢承昱一起,进了天衍山庄!因此,他立刻找来手下,问了各门派的布置安排,便直奔‘神农峰’所属的厢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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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里,武半夏正在为星陨包扎伤口。
因常年习武,他的手臂修长,肌肉线条清晰可见,如同雕塑一般精美。
见过太多伤患,也不是没有给男人包扎过,但怎么没见别人的手臂,这么好看呢?……
武半夏神游天外,全然没发现,已将星陨裸露的上身,用上了药的绷带,给团团裹了个结实……
或许是刚经历惊险一战,负伤过重,没了力气;或许是怕动静闹得太大,影响盛九仙诊治;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
总之,这一次,星陨难得地没有挣扎,更没有逃走,而是乖乖地坐于石桌前,任由武半夏在“摆布”。
“诶,别动!好不容易才上好了药,仔细一动,伤口又裂开!”
“我想穿衣服……”
“一个大男人,还害什么羞啊?我又没看你什么……”
“我冷,要把衣服穿上。”
“大热天的你冷什么冷?我看你本人就是一冷冰冰的大冰块!”
“……”
许亦枫一冲进院中,便见到了“僵持”着的武半夏和星陨。
“两位,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了!”许亦枫挠挠后脑勺,尴尬地道。
“你是,许少庄主?”
武半夏见来人着一袭宝蓝色净面杭绸直裰,形色匆匆,眉宇焦灼,正是方才主持比武大会开场的许家少庄主。
许亦枫也向武半夏和星陨见了礼,随即直接问道:“武姑娘,请问俞姑娘……是否与你一起来了天衍山庄?”
“她……”
武半夏下意识要据实以告,刚想开口便忆起,当初俞非晚向她提及,许家同俞家曾有宿仇……
沉吟了一阵后,她回答道:“许少庄主,非晚确实是同我一起来的。不过,她很好奇‘天衍山庄’是什么模样,现下不知去何处参观去了!”
许亦枫对武半夏说的话将信将疑。他期盼的眼神,落在紧闭的房门上,想要进去一探究竟。然而,再对上武半夏防备的眼神,和一旁默然不语、散发着凛冽气息的星陨,他又有些泄了气……
武半夏为何会对自己颇有敌意?许亦枫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来之前,他便从仆人口中得知,盛九仙借用了山庄的厢房,正在为一人诊治。
虽不能十分笃定,但许亦枫直觉,非晚就在房中。
究竟是受了怎样重的伤,需要劳动“盛九仙”大驾来看诊?
许亦枫越想越忧心,果断道:“那我便在这里等她回来!”
“你……随你的便!”
武半夏本想诓他知难而退,奈何许亦枫不买账,于是她颇为着恼。但她却毫无它法,毕竟,这里可是人家的地盘。
三人在院中干巴巴地杵着,应着池子里的蛙声蝉鸣,一时间更显得尴尬了……
“……武姑娘,你是如何识得非晚的?”许亦枫想缓和下紧张的氛围。
“偶然……”
“那你们为何来咱们天衍山庄?”
“路过!”
“武姑娘,你是否对在下有什么意见?”
“没有!”
“……”
武半夏俨然一副敷衍的口吻,许亦枫也不着怒,只能边守着,边等着前厅擂台上,父亲和谢承昱二人比武的结果。
星陨则伫立一旁,两手环胸,眼神落在许亦枫的侧影,若有所思。
眼看院中三人,这下是真的陷入了僵持,一时只闻燥热的蝉声,和偶尔微风拂过的窸窣声。
“少庄主!原来你在这儿!让我一顿好找!”过了一会儿,一名家丁跌跌撞撞地出现在门口。
“守仁……你怎么来了?是不是父亲比武出了什么事?”许亦枫一拍石桌,猛地窜了起来。
只见守仁跑过来,附耳向他禀告了一则消息。许亦枫忽地变了脸色,匆匆忙忙又迈出了大门。
这消息,虽不如得知俞非晚可能重伤这般,让许亦枫吃惊心悸,却也够让他手忙脚乱一阵子的了……
因为,那失窃了好几天的“四方印”,竟然在天衍山庄现了身!
并且,好巧不巧,就在这武林大会群雄聚首之地,这“四方印”,又于庄上的宝库里,不翼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