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杏自然也感觉到了危险的靠近,手握刀,刀出鞘,雁翎刀劈向眼前的众多兵器,同时人也向前迈出半步,可仍然不能完全躲过狼牙棒的这一击,就在间不容发的刹那,一只寸余大小的乌翼巨凤蝶出现在狼牙棒的前面。
乌翼巨凤蝶睁着漆黑如渊的双眼,煽动翅膀,无情且有情地撞向根根尖刺的狼牙棒。
顷刻间,无数的乌翼巨凤蝶从天而降,将陈文杏护在当中,亦如当日在关天府北城门外,无数的七色蝶将他护在当中一样。
身着土褐色长袍的王寅自天而降,他的脸颊消瘦,眼窝深陷,十指看来就像是被一层薄薄的肉皮包裹在内,仿佛经历过非人的折磨一般。
陈文杏看着眼前的王寅,王寅也看着眼前的陈文杏。
陈文杏倒没有像王寅这般消瘦的不成样子,但眼底的新增的哀伤王寅却能清晰地感受到。
二人相视一笑。
同时问道:“你这段时间肯定不好过吧?”
“不怎么好过。”二人又同时回道。
若是旁人问这话,他们肯定会客气一番,但当对方在问的时候,他们说的都是内心深处的想法。
王寅转身看向众人,朗声道:“各位叔伯兄弟,王寅在此感谢各位心中的大义。”说罢,拱手对着众人深鞠一躬,而后继续说道:“陈文杏与家兄之亡虽有关系,但并没有直接的关系,正真杀死家兄的乃是龙门律宗道士们。
希望大家可以放过陈文杏,我王寅愿以项上人头担保,他也绝不会是龙门律宗派来我关天府的奸细。”
众人见王寅都这样说了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王寅乃是王杍的二弟,又是现在关天府指挥接下来与龙门律宗对战的最高掌权人。
钱培安笑着,说道:“王家主太多言重,是我们大家鲁莽了。”
戴书还有些不甘地说道:“贤侄,你确定吗?”
王寅笑了笑,道:“戴书叔叔难道还信不过小侄吗?”
戴书连声道:“信得过,信得过。”
王寅张开右手,一只乌翼巨凤蝶自掌中飞出,对陈文杏说道:“你跟着它先走。”
陈文杏知道王寅接下来要去应付这些人,当即点了点头,跟在乌翼巨凤蝶的后面走出了人群。
当他回到青牛寺的时候,夕阳已西下,夜幕再次降临大地。
同时,明月也将要爬出山头,以自身微弱之光照耀大地。
兴天站在寺庙门口等着陈文杏,在远远看到陈文杏后便高兴地向其奔来,口中说道:“你跑去哪里了?你知道我们在等你吃晚饭吗?”
陈文杏笑了笑,回道:“遇到一些事情给耽误了。”
兴天道:“下次可不能这样了。”他早上还将陈文杏当做神佛,妖魔现在就像是忘得一干二净似的。
他说的是他们在等陈文杏吃晚饭,其实在等的只有他一人。
兴天就像是个好奇的小猫一般,一直在问东问西,而陈文杏则都耐心地解答,二人就在一问一答之间吃完了晚饭。
吃过晚饭后。
兴天还想跟着陈文杏进到陈文杏休息的禅房继续再聊一会,但却被早已站在禅房门口的兴善大师给说了回去。
兴善大师并没有要进入禅房的意思,尽管陈文杏已做出了邀请的动作,“同行,白天的时候贫僧有所耳闻。”
陈文杏无奈叹息,道:“您怎么看待?”
兴善大师道:“青牛寺一直都在,贫僧也一直都在,你与王杍来之前我们在,你与王杍走后我们依然在。所以,各种事情我们比很多人知道都更加清楚。”
陈文杏双手合十,语带感激地说道:“多谢兴善大师。”
兴善大师道:“无明无因,其体本空。狂心顿歇,歇即菩提。同行,早些歇息!”说罢,便离开了。
陈文杏对着兴善大师离去的背影,道:“感谢大师指点迷津。”而后,便走进了禅房。
对于自幼诵读佛经的他来说,自然明白兴善大师所说的这句揭语是什么意思,世上的一切不管是自己的还是他人的,这些无明因素你都不要为其动心。
不管任何东西,都是属于空的境界。不管是它本来就空,或者是最后成空,你都要让自己,保持在“无念”状态。在遇到事物时,你就能从事物中跳脱出来,去看到它的根本。
当你的空达到一定地步,才能做到“狂心顿歇,歇即菩提。”然后,生活中的苦与乐,喜与悲,都无法再使你动念。这个时候,就达到了佛陀说的“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陈文杏坐在蒲团之上,望着墙壁上大大的“禅”字开始低声诵经,脑海中一直在回荡着兴善大师刚才说的那两句揭语。
不知不觉便进入了无我至“空”的境界之中,周身亦散发出淡淡的紫黑色灵气。
渐渐的紫黑色灵气盘踞于头顶,一张佛像的脸竟从灵气中映照而出,只不过本该是金光闪闪,宝相威严的佛像,此刻却变成了紫黑色,看起来给人一种惊惧不定的感觉。
不知什么时候,陈文杏缓缓地睁开双眼,就在他睁开双眼的刹那,双眼中竟发出紫色光芒,接着他狠狠地摇了摇头,双眼中的紫色光芒才慢慢消散。
他先洗了个热水澡,没有人会在深夜特意去洗热水澡,但他却洗了,因为洗完这个热水澡后,他就要出门了。
他换上蓝儿为其准备的白色僧袍,将雁翎刀斜插在腰间后,迈步走出了禅房。
就在他走出青牛寺门口时,他的双眼在瞬间瞪大,眼角的肌肉更是止不住地抽动着,刚刚换上的新衣也在瞬间被冒出的汗水给浸湿。
他看到了端坐在椅子上的田玉铁。
说是椅子,但在其左右却各绑着一根竹竿,就像是一个没有盖子的轿子。
田玉铁的周围并没有抬椅子的人,但任谁都知道抬椅子的人是被他故意叫走的。
他来这里就是在等陈文杏,想要单独见陈文杏。
“近来可好?”田玉铁问道。
陈文杏挤出一丝比哭好看不到哪里去的笑容,道:“还可以,你呢?近来如何?”
他的心中一直有愧于田玉铁,也本就是他一念之差做错了事情。
田玉铁道:“你为何距离我这么远?”
陈文杏刚走出青牛寺便看到了端坐于椅子上的田玉铁,在看到田玉铁后便没有再向前迈出半步,“没想到会见到你,一时激动。”
田玉铁笑了笑,笑容中竟有丝丝欣慰,道:“和尚也开始撒谎骗人了?
若是其他和尚敢在我面前说谎,我一定请他吃我的拳头,但你陈文杏不一样。”
陈文杏迈步走到田玉铁近前,笑问道:“我说谎,你会请我吃什么?”他的笑容不再比哭还难看。
田玉铁道:“如果你在我面前说谎,我会请你喝酒,不醉不归的大酒。”说罢便大声笑了起来。
陈文杏没有去问田玉铁为什么会出现在关天府,因为二人来关天府的目的是一致的。
他想要来关天府相助王寅,田玉铁当然也会想要来,“可是我现在却不能陪你去喝大酒。”
田玉铁脸上并没有露出丝毫的不悦,反而朗声说道:“无妨,无妨,等你回来了,我们再好好喝他个天昏地暗。”
能在深夜身着新衣走出门的人,他一定不会是出门简单的散步。
陈文杏说道:“好,我答应你。”说罢,便准备御空而行。
田玉铁却出声叫住了他,“等一等。”
陈文杏不得不止住动作。
田玉铁的双腿上一直放着一个包袱,他将包袱递到陈文杏面前,道:“现在的你比我更需要他。”
陈文杏回绝道:“不行,我不能拿。”他怎么能不知道这包袱里面装的是什么,里面装的是当初二人在平铁城从云盘岳身上,得到的金丝灵甲。
金丝灵甲,不但可以防御刀剑,更可以抵抗灵气对身体的伤害。
当初田玉铁回庆武城的时候,陈文杏将它给了田玉铁,就是希望它能够保护田玉铁,但谁又能知道到最后,再次伤害田玉铁的人还是他陈文杏。
田玉铁见陈文杏一直不拿,便深吸了一口气,道:“陈文杏,你他妈的难道要老子跪下来求你,你才肯拿吗?”
话音未落,陈文杏的身影便从田玉铁的眼前消失了,一起消失的还有田玉铁手中的包袱。
田玉铁望着北方,眼圈泛起红晕,笑骂道:“真是个傻子,呆子。”
子夜已过。
甲子年三月十一日,谷雨。
宜:解除,破屋,余事勿取。
忌:诸事不宜。
谷雨无雨,皓月当空。
陈文杏即便站在树林的阴影中,身影也隐约可见。
就在这皓月之下,芳草之上还站着一个身着黄色道袍,手握拂尘的中年道士,而他也不是别人正是四空道人吴四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