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在欺压百姓的时候面目狰狞,借着鬼神之说为祸一方的神婆巫汉们,面对如狼似虎的官兵,就在这永定河边上的祭坛之上,对着斛律归汉和他手下的士兵们发出各种诅咒。
而斛律归汉已经提前命令士兵,不用堵上这些神婆巫汉的嘴巴,要让他们大声的将诅咒说出来。
可是一直到被擒,永定河的河神也没有帮助他们分毫。
事实比一切都有效果。
那部分被神婆巫汉的巫蛊邪术吓住的百姓,此时也回过神来。
哪有什么巫术,这些神婆巫汉也不过是肉体凡胎罢了。
想到以前自己被这些神婆巫汉们用邪术恐吓,帮着他们做了不少事情,不少百姓都羞愧的低下了头。
围观的百姓没有任何解决的动作,反而逐渐有人开始叫好,斛律归汉心也就定了下来。
只要不能躲在百姓后面,这些神婆巫汉不过是肉体凡胎,只要一个衙役就可以轻松拿捏。
斛律归汉下令将所有的神婆巫汉都投入永定河中。
这时候一些人终于知道了恐惧,他们眼泪鼻涕横流,对着斛律归汉讨饶。
但是斛律归汉却指着那个差点被沉河的年轻女子说道:
“你们将娘家女子沉河的时候,可曾想过此时?”
“如果真的有鬼神之说,今天放过你们,那被沉入永定河的河神新妇们,定然不会放过本官。”
“沉河!”
随着斛律归汉一声令下,士兵们将绑着石块的神婆巫汉一个个推入了永定河中。
河水涛涛,人类在自然面前就如同蝼蚁一样,永定河水直接将这些人吞没,接着他们在人家的痕迹都被抚平。
恶人已死,活人还在。
河水依然翻腾,这时候永定河边上已经跪着一堆人了。
这里面有刘神汉的弟子仆从,搜罗的地痞无赖。
也有和这些神婆巫汉勾结的当地豪族。
甚至一些曾经为虎作伥的百姓。
看着跪在地上的众人,斛律归汉朗声说道:
“郡公有令,禁止一切邪祀,本官上任以来也是三令五申,禁止河神活祭,尔等为何要犯?”
“今日,首恶已诛!此后北平县一律禁止淫祀,如有如刘神汉一样,阴结弟子,行鬼神巫蛊之事的,以谋反论处!”
那些和神婆巫汉们勾结的豪强大族们,此时也是颤抖不已,他们惧怕斛律归汉趁机将他们诛灭。
“祭祀河神之事已经了结,大家各回乡里。”
听到这里,众人明白了斛律归汉是要既往不咎了,纷纷向他磕头道谢。
原本还有几分拼死一搏的豪族,此时也偃旗息鼓,只想着这几年乖乖的做人,等过几年斛律归汉升迁了之后再说。
斛律归汉心中冷笑,他之所以宣称既往不咎,是为了稳定住这些豪强大族。
但是既往不咎,只是不追究祭祀河神的事情。
祭祀河神这件事,是整个北平县上下都参与的,如果斛律归汉以此来兴大狱,这些豪族完全可以煽动百姓,故意激发民变,他们只要躲在后面,就可以躲过这场事件了。
甚至他们看到形势不妙,还可以果断抛弃被煽动的百姓,站出来帮助官府“平叛”。
所以斛律归汉宣布在祭祀河神这件事上既往不咎,也是给北平县百姓吃了定心丸,让他们安心。
同时也是分化这些士族豪强,不让他们有同一个目标联合起来。
但是这件事既往不咎,世族豪强横行乡里,这些人犯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经过这件事,上有苏郡公麾下的虎狼之师,下有北平县百姓的支持,处理这些士族豪强不过是时间问题。
斛律归汉已经追随兄长狩猎过,他清楚狩猎最重要的美德就是耐心。
困兽犹斗,已经中箭的猛兽只需要追赶它们就行了,它们会在逃跑中流干最后的血,那时候就可以轻松捡起倒地的猎物了。
斛律归汉有的是耐心,他手下的刀笔吏早已经针对性的挑出了好几个案子,每一个案子都能牵连北平县里那些大族,他只要从虚弱的开始攻破,很快就能在北平县推广均田令和府兵制。
只要等折冲府建立起来,这些豪强就再也没有对抗官府的力量了。
斛律归汉一切都很满意,但是却从永定河边上带回来一个拖油瓶。
那个被选中为河神新妇的女子,被解救后却没有返回家中,而是跟着斛律归汉回到县衙。
“这位娘子,祭河神已经取缔了,你可以回家了。”
“我阿爷说我已经嫁给河神了,不要我了。”“那你也不能赖在这里啊?”
“县公可曾娶亲?”
斛律归汉差点呛到,这燕地的女子都这么奔放?
斛律归汉看着一身华服的女子,能被挑中河神新妇的女子,自然是极美的,他鬼使神差的说道:
“未曾娶亲。”
“那我就留下来服侍县公,县公,你上次说我姿色平平,不配做河神新妇,那能不能给你作妾?”
——等到刘灵助到了北平城外,就听说了斛律归汉三下五除二讨灭了刘神汉的事情。
他的弟子纷纷询问何去何从。
“北平城不要进了,那些士族豪强都是惊弓之鸟,去了他们那里要被他们卖了邀功。”
“我们直接去涿县,卢氏在涿县势大,当地官府奈何不了他们。”
众弟子如蒙大赦,立刻调转车头,向着涿县而去。
涿县。
新任县令贾执从马车上下来,被贴身的小厮搀扶进了县衙府邸,前来送他的范阳卢氏家主卢文卫躬身作揖,等到贾执进府之后,他这才登上自家的马车,露出嘲弄的表情。
“这位苏郡公不过如此,竟然派遣这么一个草包来涿县。”
马车中的亲信立刻应道:
“听说这贾执是凉州贾氏子弟,当年苏泽起兵的时候,承了凉州贾氏的人情,这一次分派在幽州的诸官中,就以贾执的待遇最好,咱们涿县可是幽州唯二的上县。”
幽州不是繁荣的冀州,唯二的两个上县就是治城蓟县,以及幽州重镇涿县。
蓟县是治城,做过官的人都明白,“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邻省城”。
县官名为百里侯,位卑权重,但是如果和郡守、刺史在同一座城市里,那就不是百里侯,是百家孙子了。
在上司眼皮底下,干得好没有功劳,干得不好就是杀头的大错。
所以涿县是整个幽州最好的地方,这不仅仅是幽州人的共识,稍有些背景的士子都明白。
所以当贾执得授涿县县令的时候,人人都向他道贺。
唯一向贾执投来同情目光的,就是被分配到北平县的斛律归汉。
卢文伟也露出微笑,自从贾执到任以后,已经被当地豪族拉拢,每日都喝到酩酊大醉。
卢文伟轻蔑的看向县衙,内心则充满了怨恨。
他们范阳卢氏,可是要比什么姑臧贾氏高了几个等级的汉人高门。
可是苏泽来来了幽州定州之后,却没有召见过范阳卢氏,更没有上门邀请自己出山做官。
就在很多定州幽州的士族主动投靠苏泽后,都已经有子弟进入崇文阁读书或者开进入军中任职,但是作为整个幽州士族之首的范阳卢氏,却因为自尊身价,没有在这一次的幽州洗牌中,得到任何好处。
这是卢文伟所不能忍受的。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阴谋勾结刘灵助,想要通过继续搅乱幽州,为范阳卢氏谋得一个更好的位置。
这就是世家大族的思维,他们并不在意天下的主人是谁,在乎的就是自己家族的发展和延续。
特别是魏晋南北朝时期这种完全体的世家大族,就如同寄生在帝国身上的癌细胞一样,如果任由他们不断膨胀,最后就是整个帝国一同陪葬。
卢文伟对着亲信说道:
“上师已经派遣弟子过来了,不日他就要来涿县,这些日子借着宴席多多和本地的大族往来,商议起兵的事情。”
“至于那个蠢货,就让他再醉生梦死一阵子吧。”
等到贾执回到屋内,立刻开始扣喉咙,将喝下去的酒水全部吐出来。
接着小厮连忙送来了醒酒的药物,等到贾执喝完了药物,终于恢复了神志。
这时候,他带来的吏员幕僚们,纷纷拿来当日的公文,贾执在灯下一边听取随从们的意见,一边处理这些公文。
不得不说,苏郡公配备的这些吏员,虽然每个人都有各种各样的毛病,比如负责户曹的吏员爱抱怨,刑曹的吏员喜欢八卦。
但是这些都是小瑕疵,最重要的就是他们工作尽职尽责,对郡公忠心耿耿。
而最让贾执满意的,是每一个县官都会配备的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