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乱世
作者:喜欢马匹的小甜心   堕仙食宴最新章节     
    “贪无?这是哪位大能修士么?”
    他疑问,却并未获得解答。
    莫途驾驴复前行。
    而越深入这鳞卢七国,他疑惑的名字就越多。
    “贪无,绝嗔,痴妄三魔罗汉,际海菩萨,了尘真人,浑璞道君,浮螟老祖,螳圣僧,萧数参……”
    每次莫途击杀溃兵流寇,总能得知这些名字,似是七国背后的大能,恩赐下力量,为他们所尊崇。反而对于所谓的天庭,那些兵士倒是提得不多。
    至于莫途所过之处,无不是断垣残壁,野火纷飞。
    亦无处不是战场。
    兵士往来如蝗虫,符光起落如散雨。
    巍峨的楼宇破败,被圈作马厩,往日稻苗青青的农田则栽满了破碎腐烂的尸块。
    向上看,万道流光冲撞,喷溅,遮蔽了天空,向下看,无人收敛的尸骸重铺了道路,无论贵贱凡俗,足踏成泥。
    “这般优越富饶的战场,正是百战怨血好产地。”
    叫天道人驴蹄下踏着血糜,莫途端坐驴上,倒是一尘不染。
    远处,正是两军对垒之时。
    一军披挂赤红如血的甲胄,兵戈如林,猎猎大旗招展,是一个森白的“羽”字。
    冲天的血煞之气刺破兵士裸露的皮肤,又在军阵上空汇聚起来,化作一柄戒刀,划破苍穹,留下一条巨大的创口,幽邃如夜。
    一只巨大的血瞳挣开幽邃,贴着戒刀刃尖,向下俯瞰。
    观之,只觉忿怒如有实质,化作块垒堵在胸间,又在瞬间弥散全身,点燃了血液,激起的毒辣烟气直冲天灵盖,几乎要涨破皮膜。
    “礼赞绝嗔魔罗汉,百胜羽将军!”
    对垒的另一军则更是奇诡。兵士并无手脚,形似臃肿巨大的肉团,其上赘生着数十上百蓄积脓液的囊肿。
    肉团顶端,干枯的人头五官俱化为孔洞,浓厚的烟气从中喷出,团簇成披甲的人形。
    竖立在军前的大旗用金丝编成一个龙飞凤舞的“柳”字。
    “礼赞浑璞老祖,神威柳天师!”
    在血红巨瞳的注视下,两军撞在一处,搅做一团,这一扇血腥的巨磨徐徐转动。
    一点火星溅出磨盘,飞至莫途近前,化作一柄巨斧的形影,拖拽着一串串颅首的虚影。
    自然,被叫天道人轻松粉碎成些许血光。莫途好奇探手,法力凝聚,想捞起一点光影,留作纪念。
    血光入手,莫途半个膀子几乎失去知觉,下一瞬,粉碎般的疼痛扎入他的脑海。
    再看军阵之中,不时爆起几股强盛的金丹气息,每每清空大片大片的兵士。
    “晦气!嘶,不可徒手抓刀锋,我还是等刀钝了再来。”
    叫天道人驮着莫途,蹄子连点,轻盈飘向更远处,远离战场的方向。
    又避过几处漩涡般轰鸣的战场后,莫途终于觅得一块相对清静之地,暂时歇脚。
    说是清净,概因此地原是一处坞堡,早早被兵士攻破,大肆掳掠。
    除了遍地骨骸与泼墨般的血迹外,再无其他。
    是故无甚价值,不为四处冲撞的兵士所注目。
    莫途劈手吹散堡内浊气与残骨,抱着缩小的叫天道人,静坐等待那几处战场收兵。
    片刻后,又有些不速之客光临此地。
    乃是一群身着粗布麻衣,神色惊惶疲惫的凡人。
    有老有小,青壮不多,看上去是逃离兵灾的流民。
    莫途抬眼望了望他们的面色,红光满面。细闻,又有一股腥气萦绕这群人周身。
    过往的记忆告诉他,这群人,吃过人。
    这群流民匆匆走进堡内,解下行李,支起锅架,就地开始休整,一时间,小孩哭闹声,老人咳嗽声,扰动了平静的坞堡。
    认认真真,慢条斯理地动作着,仿佛莫途这一人一驴并不存在。
    过了好一会后,人群中分出两个中年人,走近莫途,故作谦恭讨好地笑:
    “这位仙长大人……”
    说话间,两人一左一右,挟近莫途周身数丈,伸出五指,似要敬奉给莫途什么。
    两人指间紫光一闪一灭,莫途只觉身躯像是沉睡般瘫软下去,法力亦缩回了丹田,蛰伏起来,竟然不能催动半分。
    一圈圈紫色的符文箍住他的身躯,他竟然在一照面中便从修士被打落成凡人。
    这让他颇感新奇,连搓窝在他怀里的叫天道人驴脑袋。
    人群中一个抱着孩子的大嫂一手持勺,敲着锅釜,便有一圈又一圈金光纹路荡漾起伏。她转头催促道:
    “张四,王牛,饵料抓好了没有?细细炮制,我娃儿还等着吃钓上来的大货哩。”
    她怀里的孩子嬉笑着爬下母亲的膝盖,摇跌跌地奔向两个长辈。
    莫途看到他的手里抓着一截粗糙的断指。
    “树娃,你瞧瞧他的手指怎么样?剁给你玩?这些炼气士,身上香得很!”
    张四王牛和气地逗弄孩子,一左一右俯下身,来提莫途两只脚。
    状极熟稔,显然做过不少次。
    莫途倒有些不忿起来:
    “我堂堂魔族血脉,受莫陆老祖看重赐宝的后辈,前途无量,居然你们连吃都不愿吃,做那劳什子饵料不说,还要劈做幼童玩具?”
    一念及此,怀里的叫天道人便替他激动起来了。
    ……
    坞堡外,一群人密密麻麻地倒吊在法力临时催出的大树下。
    莫途不熟练地在众人身上涂抹一种油墨状的液体。气味极怪,闻之不由得心生烦躁。
    最后用力扇了扇双目无神,只知低呜树娃的大嫂一掌,莫途躲入屋内,也做一回钓翁。
    气味弥散,穿过山谷。数刻钟后,“大货”来了。
    那是一伙溃兵游寇。
    他们披着破败的甲胄,甲胄下则是硬生生拔去皮膜的裸露身躯,血淋淋,遍布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那一张张未被头盔遮蔽的脸上,是两颗赤红的眼珠,还有两排白生生的牙齿。
    剥皮兵士们骑着同样被剥下皮毛的骏马,每人手里都握持着一个或两个血糊糊的人体,供他们凌虐。
    一条条血肉伴随着疯狂大笑抛洒,似旌旗。
    连他们胯下的马匹也加入了狂欢,用横生利牙的大口去叼主人抛下的血肉。
    他们纵马接近,气味如有意识般,愈发浓厚了,已有剥皮兵士抛下血糊,向前耸动着残缺的鼻子。
    躁动不安,怒火攻心。莫途心正气平,都被勾动起一丝丝暴虐的情绪。
    更遑论这些剥皮兵士。
    他们很快就冲上来,如无智豺犬般,高伸手与长舌,想要捞取饵料。
    涂抹油墨的饵料再生一重变化,鼓胀起来,褪去四肢,像一个个挂在树上的肉果子。
    暴怒的剥皮兵士撕裂肉果,一缕缕青烟渺渺,汇聚成神情空洞的人形,在人马间穿梭。
    而后,莫途惊讶地见到这群剥皮兵士像是彻底发狂般,撕咬着无形的烟气,而爪子每每落到自己同伴身上。
    不多时,这些剥皮修士尽数惨死在同伴手下。
    莫途步出坞堡,沾起一点血,烧灼粉碎的痛感如此熟悉。
    “他们是尊奉绝嗔魔罗汉的羽国兵士。”
    他又回想起油墨的种种奇诡变化:
    “这倒颇像浑璞老祖的柳国兵士。”
    “竟然能如此克制绝嗔,羽国要败了。我且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