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死!”
何曼眼见仇敌要脱离黄天道国覆盖的范围,右臂猛然发力将手中兵器投掷而出。
巨大的铁殳打着旋儿呼啸而至,还未靠近,就已狂风扑面。
“彦云当心!”
王景骑在马上,一脚将王凌踹飞出数丈距离,恰好这时,旋转的铁殳当头落下,将王凌的坐骑砸成肉酱,血肉横飞的景象,差点吓得王凌魂不附体。
好险!
自己差点死无全尸!
铁殳坠落之处,火光冲天,毒烟笼罩,化作一道难以通行的险绝死地。
而被这一耽搁,何曼已经追了上来。
他身高八丈,健步如飞,几个纵跃间,就已杀至王凌跟前,此时的何曼,双眸恨火满溢而出,二话不说就是一拳轰出。
磨盘大的拳头呈现出渗人的黑青色,其中毒烟缭绕,摩擦空气燃起熊熊烈焰,如陨星坠地一般,朝着王凌身上狠狠落下。
“为我二弟偿命来!”
此时此刻,何曼依旧把王凌当成是杀害何永的凶手。
就在王凌即将殒命于何曼拳下之时,王景出手了,七星刀铮然出窍,刀光凌厉凶悍,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向着何曼的拳头斩去。
铛~
刀刃斩在拳头上,发出如洪钟大吕般的震鸣声。
刀气勇不可当!
拳劲毒辣凶悍!
一时之间,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但王景终究是力量不足,而在他被何曼雄浑的力道震飞之时,也是顺手捞走了王凌,两人退至十丈开外,方才站稳,随即目光戒备地看向何曼那庞然的身躯。
“仇人”被当面救走,何曼怒不可遏,跨步朝着王景和王凌冲去,奔行时还伸手抄起了杵在地上的铁殳。
何曼挥动铁殳,面目狰狞,双眸之中杀机森然:“今日你们全都要死!”
王景则是一声大喝:“此人力量惊人,不要硬接!”
哪里用王景提醒,许岚和一众剑卫单单是仰望何曼八丈高的身躯,就知道眼前之人不可力敌,只能展开缠斗。
许岚曾在雁门关外猎杀过体型巨大的妖物和鬼怪,因此对上何曼这种体型巨大的敌人并未慌乱,而是清喝一声喊道:“剑卫听令,用缚龙索!”
“是!”
随着许岚一声令下,一根根乌金色的绳索被剑卫从随身的行囊中取出,这些绳索足足有拇指粗细,呈现出金属般的色泽和质感,却又如同毛发一般柔顺。
“布阵!”
刷刷刷~
剑卫各据东南西北四角,站定后便甩出手中缚龙索缠绕在何曼身上,先是脖子,随后是双臂,再后是腰杆,最后则是双脚。
缚龙索的另一端用闪烁着符文灵光的法剑钉在地上,法剑只有一尺来长,并未开锋,显然非是用来战阵搏杀的兵刃。
“想困住我?做梦!”
何曼一身武道修为本就不低,如今更有天符之力加身,虽不能力拔山兮,却也能拔树如拔葱,哪里会畏惧这小小的绳索。
拇指粗细的缚龙索落在他的身上,就跟头发丝差不多,因此何曼浑不在意,虬结的肌肉猛然发力,想要挣断身上的束缚。
然而不管他如何使劲,乌金色的绳索却是越缠越紧,甚至开始陷入他的皮肉之中,割得他鲜血淋漓。
许岚身姿俏立,眸光冰冷,清喝一声说道:“缚龙索以我并州特产之金蚕丝炼制而成,天生自带一丝庚金之气,即便神兵利器都难以斩断。如今结成天地四方伏龙大阵,能借地脉之力,连蛟龙都可以困杀,任你有通天的本事,也休想挣脱。”
“我不信!”
何曼发出不甘的怒吼,可纵有千钧神力,又如何与大地抗衡?
地脉之力经由法剑,源源不断地沿着缚龙索输送,维持着天地四方伏龙大阵的运转,正如许岚所言,就算是蛟龙落入此阵之中,也只能任凭宰割。
王景看向许岚:“有此宝物,以前怎不见你使用?”
许岚摇头,在他耳边小声地解释起来:“天地四方伏龙大阵从内破阵难如登天,但从外破阵却是易如反掌,随便一个农夫,都可以拔出插在地上的法剑。而一旦失去地脉之力的压制,如何能困住何曼?若非他这次托大,一个人就敢来追杀我们,此阵也困不住他。”
眼看黄巾军追兵将至,王景哪里还敢犹豫,当即踩着缚龙索跳到了何曼的肩膀上,二话不说便是一掌炎阳震击。
铛~
然而这威力足以开山裂石的一击,轰在何曼的太阳穴上,却只能发出一声震鸣声。
真火被一道无形的气罩所阻挡,难以落到何曼的肉身之上。
何曼被拍得头昏脑涨,可刺痛过后,却仍是毫发无损,顿时狰狞大笑:“你破不了我的护体金光,待我手下黄巾力士杀到,老子要将你们扒皮抽骨!”
“我就不信你的法力无穷无尽!”
“还愣着干什么?一起出手,砍死这个王八蛋啊!”
说完王景便刀掌并用,炎阳震击,百战刀法,不要钱似地往何曼的脑袋上招呼,完全不管对方如何暴怒咒骂。
“卑鄙小人!”
“有种放开束缚,和老子公平一战!”
“使用外物算什么本事?”
王景根本不听何曼的废话,只当他在放屁,甚至为了瓦解他的斗志,还故意嘲讽道:“呵呵,傻叉,你有种就解除天符的法力啊,没有道法护身,我一巴掌就能把你的脑袋拍个稀巴烂你信不信?”
许岚略作犹豫,最后还是拔剑刺向何曼。
“二哥,这样会不会显得太过太无耻了一点?”
“哼,你懂什么?战场厮杀,自当无所不用其极,只要结果是胜利的,哪有什么卑鄙不卑鄙的?”
王景嘴里说着,手上却是片刻也不停歇。
王凌叹息一声,当即挥剑斩向何曼脚踝,其余剑卫也是一拥而上,开始给何曼“修脚”。
刀剑加身,护体金光虽然强悍,但法力却也并非无穷无尽,何曼有种被蚂蚁啃噬的感觉,可眼下的他,身陷阵中,被缚龙索困住,无论心中如何愤怒,却是毫无办法,根本挣脱不出。
铛铛铛~
护体金光愈发暗淡,死亡逐渐逼近。
“该死!该死!该死!给我断啊!”
何曼奋力挣扎,奈何缚龙索越陷越深,甚至大片血肉如雨而落,让他整個人如同遭受凌迟酷刑一般,可伏龙大阵依旧纹丝不动。
就在这时,何曼的部下终于追了上来,数百黄巾力士迈着大步急奔而来,让何曼重燃了希望的火光。
“渠帅!”
“快来人帮我拔出地上的法剑!”
何曼怒声大喝,护体金光马上就要消散,他现在只想尽快挣脱缚龙索的束缚。
眼看自家主将陷入敌军陷阱之中,何曼的部下当即发疯似的向着这边狂奔过来:“快救出渠帅!”
“卑鄙小人,放开我家渠帅!”
“兄弟们快上啊!”
身材高大的黄巾力士开始冲阵,王景见状立即向王凌下令:“彦云,你率领剑卫进行抵挡,务必不能让这些黄巾力士靠近大阵。”
“是!”
王凌领命而去,带上百余剑卫,以及八百兵卒,快速变成一个圆阵,坚如磐石地挡在敌军潮水一般的攻势面前。
“坚守阵地!”
“死战不退!”
王凌拔剑怒吼,以儒门神通,催动体内思能激发士气。
他天赋惊人,是太原王氏年轻一辈中当之无愧的天骄,与王允一般,可谓是文武全才,因此平日除了剑法之外,还通读儒门经典,兵法战策。
如今不过十六岁的年纪,就已有名将之姿。
所欠缺的,不过是炼气的火候而已,尚未能练成太原王氏的祖传神功《真阳九炼》。
数千黄巾军蜂拥而至,冲在最前面的三百黄巾力士,很快就与剑卫撞在了一起。
饮用了人符符水的黄巾力士,一个个蛮力惊人,哪怕只是挥舞粗陋的武器,也能撞倒碗口粗的树木,破阵易如反掌。
然而他们撞在剑卫身上,却是蜉蝣撼树一般。
剑卫纹丝不动,反倒是他们自己,被反震的力道震飞。
一些与官军有过交手经验的黄巾力士,在看见敌阵坚不可摧时,惨叫一声后又惊又怒:“啊,气血相连,以阵成势,是铁壁战法!”
每次遇上官军的阵图和战法,黄巾军都要吃大亏,没有阵图和战法的杂牌部队,完全就是一盘散沙,人数再多,也是乌合之众。
黄巾军何曼所部以数倍兵力,连续猛攻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却依旧无法破阵而入。
反倒是何曼的护体金光,终于坚持不住,在王景挥落的刀光中,应声碎裂。
气罩消失,顿时刀刀见血。
“我恨啊……”
“去下面陪你的兄弟吧!”
只听噗呲一声,王景手中七星刀刺入何曼太阳穴中,七星刀虽是短刀,然而所发刀气如白虹贯日,直接贯穿何曼头颅,搅碎大脑,从另一侧透体而出。
脑花伴着血水喷涌而出,何曼愤怒而怨毒的表情,瞬间凝结,庞大的身躯失去支撑轰然倒地,而他体内因修炼毒功而积攒的剧毒也因为失去了元气压制开始暴走。
从毛孔中渗出的毒液,在遇到空气之后立刻燃烧起来,化作阵阵毒烟,弥漫四周。
王景只闻了一点,便顿感头昏脑涨四肢酸软,幸亏丹羽圣炎不仅能够克制鬼物,同时也克制天下一切毒素。
玄功一转,王景的脑袋瞬间清明:“快退!这烟有毒!”
说完一手揽住许岚的纤腰,飞身而退,远离何曼的尸体。
“啊,渠帅死了!”
“快逃命啊!”
“为渠帅报仇!”
何曼一死,他麾下的黄巾军立刻群龙无首,有人想要死战,但更多的人却只想逃命。
阵型一乱,接下来等待着他们的,自然只有无情的屠戮。
王凌瞅准机会率军反击,很快就将负隅顽抗之人就地斩杀,其余溃兵也懒得追击,而是守在了王景身边。
砍得有些脱力的王景拍了拍王凌的肩膀:“做得好,彦云。”
“二哥伱没事吧?”
王凌一脸关切。
王景摆摆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只是体力不支而已,这狗东西的脑袋还真是够硬的,愣是砍了半天才破防。”
说完王景又看向何曼那还在熊熊燃烧的尸身,随着何曼的死亡,毒火烧灼,他体内的天符法力也在迅速流失,庞大到身躯也开始迅速缩小,最后化成一地灰烬。
一阵轻风吹过,何曼骨灰飞扬,露出一条原先被灰烬掩埋的铜制腰带。
“咦?”
王凌将腰带从地上捡起,随后面露喜色:“是狮蛮宝带!”
许岚也有些吃惊:“此等宝物,只有校尉以上的武官才由朝廷配发,这何曼是从谁身上扒下来的?”
此时刘宏还未驾崩,乱世还未开启,武官的品级还是很值钱的,不像三国乱世的中后期,将军满地走,都督不如狗。
一般武将能做到校尉和中郎将,就已经差不多到顶了。
因此狮蛮宝带这样的装备,还是非常少见的,算是个不错的宝贝。
王景倒也不嫌弃这件战利品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直接穿戴起来,顿时惊觉体内的力量和防御都得到了一定的增幅。
“二哥,效果如何?”
“很好!我感觉我现在能随手一拳就能打死一头牛!”
感受着体内暴增的力量,王景神色振奋,随后又有些惋惜:“要是能扒下一件宝甲就好了。”
下军校尉鲍鸿身上就穿着一件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宝甲,品质不低,虽不知道名字,却让王景十分眼馋。
许岚闻言却是忍不住毒舌说道:“要是何曼今天身穿一件宝甲,我们都得死在这里,更何况穿戴宝甲需要一定的修为,有些甚至需要特别的体质,否则就算是摆在你面前,你也穿不上。”
王景也没在此事上多做纠结,打扫完战场之后,便准备继续撤离。
王凌面露忧色:“二哥,我们就这样撤走吗?”
“不然呢?眼下葛陂出现了这样巨大的变故,战局的胜负已经不是你我所能决定的了,先保存实力,才能考虑后续该如何行动。”
撤回谯县的半路上,王景还遇到了方才走散的曹仁:“见到子孝你也没事,我就安心了。”
“多亏了元旭你把我唤醒,否则这次我怕是没这么容易脱身。”
提起当时的情况,曹仁此时也是表情凝重,心中后怕不已。
黄天道国的力量实在太过诡异了,一个不好他甚至极有可能把命留在葛陂,虽然这次出战,他身上还有着曹家长辈赐予的底牌。
但底牌能不能抵挡住黄天道国的侵蚀,他却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见曹仁安然无恙,王景便又询问起黄琬和鲍鸿的下落来:“黄豫州和鲍校尉人呢?”
曹仁眸光焦虑,心情很是不安:“我亦不知,一路行来,都没看见他们的身影,恐怕此时已经陷落在了黄天之中。”
此时,葛陂。
黄天道国形成了一个庞大的道域,遮天蔽日。
蜡黄色的幽光笼罩之下,能破万法的大汉龙气都难以寸进,被阻挡在外。
倒是黄琬腰间的一枚状如新月的玉珏,散发出一道朦胧的月华,缭绕周身三尺之地,将黄天之力阻隔在外,使得黄琬的魂魄免遭黄天之力侵蚀。
鲍鸿也靠着身上的浑铁兽吞宝甲,维持着自身的神智清醒,只见他握紧手中宝刀,凝神警戒四周。
就在这时,一道轻佻的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欢迎二位驾临黄天道国。”
看着再次出现的神秘面具人,黄琬神色肃穆:“掀起战祸屠戮无辜百姓,只为用他们的神魂来铸成法器,原来这就是道门的谋算!尔等自诩正道,却行此邪法,就不怕天谴吗?”
“呵呵,一个即将饿死的路人,你上前捅了他一刀,那么他究竟算是饿死的,还是被你杀死的?这天底下的流民居无定所,食不果腹,行将就木,难不成还是我道门之过?”
面对神秘面具人的冷嘲热讽,黄琬反驳道:“哼,你这不过是诡辩而已!若非你们太平道蛊惑流民,又怎会有如此惨烈一幕?无数人因为尔等的野心流离失所,葬身于战祸之中,尔等难辞其咎!”
“呵呵,儒门之士自诩满腹经纶,言必冠冕堂皇,可说到底,不还是趴在百姓身上敲骨吸髓吗?如今闹得天下不靖,民怨沸腾,反倒怪罪我玄宗掀起战祸?”
神秘面具人冷冷一笑,如今黄琬和鲍鸿已成瓮中之鳖,他却是一点也不急着动手。
“道门如此逆天而行,图谋不轨,必不得善终。”
黄琬目光愤恨,他是儒门出身,自然看不惯太平道的做法,如今更是把眼前之人,当成是道门内部的野心家。
“呵呵,图谋不轨这种事,儒门不是早就做过了吗?而且比我道门更加得心应手,黄豫州莫不是忘了新朝王莽旧事。若非王莽篡国,儒门又岂能占尽中原七成气数,形成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局面?如今我道门效仿一二,有何不可?”
“你!胡说八道!”
黄琬虽想反驳,可昔日王莽确为儒门领袖,德行品性之高,冠绝海内,若非如此,也不会得到儒门上下的极力推举了。
奈何最后的结果,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而道儒之争,更是由来已久。
汉初之时,天子以黄老之学治理国政,及至武帝,才让儒门崛起,取代道门成为国之显学。
而山河社稷图的出现,更是让道门再也无力与儒门争夺天运,不得不退居二线。
在黄琬看来,太平道的出现,就是道门对儒门的反击,而黄天道国,必是道门用来对抗山河社稷图的镇国神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