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番劝导,王景总算是说服了王允,官职与兵权,两条腿走路的发展方针。
大哥王盖继承王允在政治上的利益,走文官路线,而王景则投身军旅,为家族握紧兵权。毕竟利刃在手,做事才有底气,可以有而不用,但不能需要用的时候没有。
当然,能做成这些事,并非王景的话多有道理,更重要的是王景如今的根基和修为,已经是家族中年轻一代的最强者。
又有在豫州讨伐汝南黄巾的作战经验,在战场上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值得家族下注。
大厅里,王允看了居于次席的王宏一眼。
后者心领神会,很快就把许岚叫了进来,对她吩咐道:“绮云,以后你就跟着元旭吧。”
随后王宏还分派了一百剑卫给王景,这些可都是太原王氏多年积攒下来的私兵,总共也就三百余人,皆以昔日大秦锐士的练兵方式训练而成,花费的资源和精力,简直难以计数。
此前家族就曾分派过一百剑卫帮助王景驰骋于豫州战场,不过那时的兵,是“借”的,如今这一百剑卫,则是切切实实的彻底归入王景麾下,成为了他个人的私兵,算作是家族对他的投资和下注。
而当场战将培养的许岚,也一并交由王景统属。
许岚抱拳躬身,应了一声:“是。”
随即就默不作声地站到了王景身后,只是表情已经冷冰冰的,看不出喜怒。
王景眯着眼,笑着说道:“岚姐,以后还请多多指教了。”
许岚面无表情,只是拱手行礼:“都尉有事,吩咐即可。”
很显然,她对王景并非心悦诚服,只是碍于王宏的命令,不得不听从王景的指挥罢了。
对此王景倒也洞若观火,只是他不着急,毕竟来日方长,收买人心这种事,可以慢慢来。
马上就要启程前往洛阳了,离开陈留前,王景去了一趟飞白经馆,和好友“羊瑄”告别。
蔡琰得知王景要离开,有些不舍:“你真要走?”
王景也是不由想起了高中毕业后和老同学们的告别,感慨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嘛,只是不知今日一别,以后还有无再见之时。”
这个时代,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旦离别,或许就是永远。
唯有功参造化,能够飞天遁地的强者,才有资格朝游北海暮苍梧,视大河高山如无物,横渡千山万水。
“离别在即,昭明可否再为我吹奏一曲凰羽仙音?”
“好。”
蔡琰手握青笛,吹起渺渺仙音,曲调华丽恢宏,如凤凰翱翔于天际,展翅之间,便横跨万里。
王景瞬间就听得有些上头了,连忙让法身记录下音调的变化,很显然这一段《凰羽仙音》,又是他之前不曾听过的部分。
倾听着动人心弦的笛声,王景的思能化作浪潮,亦随之起伏,然后他就感觉到了一丝丝的不对劲。
只见眸光中,‘羊瑄’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虚幻起来,而透过朦朦胧胧的虚影,王景仿佛看见了一位头戴珠钗,身穿浅紫色襦裙的少女,细腰长裙,身姿绰约,罗衣飘飘,轻裾随风,像极了一株清秀婉约,娇而不艳的君子兰。
王景心思一动,下意识便施展了《紫薇帝气篇》中记载的望气术。
思能汇集于眉心之处,随即额头上的法眼瞬间开启。
法眼一开,眼前幻术立即无所遁形。
而王景也有些傻眼了,和自己称兄道弟了这么久的“羊瑄”,居然是个女人?
琰,意为美玉。
瑄,也是美玉。
说自己姓羊,却能一直住在飞白经馆的后院自由出入,而且还是个女人,再稍微对比一下年龄,王景忽然间就猜到了眼前之人的身份。
王景对此亦是哭笑不得,忍不住揶揄了一句:“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笛声戛然而止,蔡琰眼神略显慌乱,但还是强装镇定:“元旭何出此言?”
“交友贵乎诚,我是该继续称呼你为昭明,还是该叫你昭姬?”
“你……都知道了?”
“嗯,最近学了一门秘术,方才看穿了你的幻术伪装。传闻中,画技达到妙笔生花之境者,其所绘之画神乎其神,足以被称之为名品,有以假乱真之能。”
王景目光灼灼地看向蔡琰,眼里满满的求知欲,显然对此充满了好奇心。
蔡琰见身份暴露,便也不再隐瞒。
只见她取出一只随身携带的兔毫画笔,朝着自己的鼻尖轻轻一点,随即水墨四散,身上更是浮现数道七彩流光。
幻术解除,一卷散发出浓郁思能之力的画卷,稳稳落入蔡琰手中。
此画正是蔡邕的得意之作——《讲学图》。
作为东汉末年最负盛名的经学家、文学家和书法家,他在精通音律的同时,还是一位画技出神入化的画家,这也是合情合理的。
“妙笔生花,思能惑心,如此神乎其技,还真是教人大开眼界。”
蔡琰变身的这一幕,让王景不禁啧啧称奇。
这比易容术什么的可要高端多了,除非掌握相应的炼神秘术,否则还真休想看破蔡琰的幻术伪装。
“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见我吗?现在你见到了。”
蔡琰站在王景面前,落落大方,亭亭玉立,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而王景也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朗声笑道:“能一睹昭姬姑娘芳容,景三生有幸。”
“你似乎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我骗了你。”
“你骗我什么了?”
王景似笑非笑地看向蔡琰,此时的她,还是一位天真烂漫的文学少女,没有经历那父亲惨死,国破家亡,落入蛮夷之手的惨痛人生,因此笑容纯真而美好,不染纤尘。
“所以,你是真的没在生气?”
蔡琰有些好奇地打量着王景。
王景则是笑道:“人活着,总归是要戴着一副面具的,因为说出心里话,大家都会很不体面。伱虽然用了一个假身份,但并未从我这里骗走什么,更何况,你又怎知我对你说的,是全然的实话呢?”
身为穿越者的秘密,王景可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一個人。
“所以,你也有事瞒着我?”
蔡琰不知为何,忽然有些生气,毕竟王景已经知道了她的秘密,而她却对王景的秘密一无所知。
王景淡淡地笑了笑:“都说了,要体面。”
蔡琰气得贝齿紧咬,随后又有些黯然神伤:“喂……”
“怎么啦?”
“我们……以后还能再见面吗?”
少了一个聊得来的朋友,蔡琰忽然又感受到了孤独,她本来可以忍受孤独的,假如她不曾体会过这份美好。
王景想到了日后董卓为了拉拢士人集团,必会征召蔡邕这位名臣,便对蔡琰叹息了一声:“会的,只是……结果是好是坏,实难预料。”
若是王景没有记错,蔡邕最后是死在了王允的手上,而后王允自己,也死于刀兵之下,这对他和蔡琰来说,都不是什么美好的结局。
离开陈留的前一夜,王景把木匠老鲁叫了过来,吩咐道:“你亲自跑一趟青州,去东莱郡黄县,找一位名叫太史慈的人。他此时犯了官司,应该隐姓埋名逃亡辽东,不过不要紧,你找到他的家,招募奴仆奉上钱财,好生赡养太史慈的母亲,顺便提一句,官司的事情我会想办法摆平。”
“啊?这是为何啊?”
老鲁大为不解,如此去帮一个在逃犯,到底图对方啥啊?
王景却懒得解释:“若是对方问起,你就说我素闻太史子义志经道义,贵重然诺,故而心怀敬重,日后定能成为一方豪杰,所以愿助一臂之力。此举手之劳耳,不足挂齿。”
“是,小的明白了。”
老鲁郑重应承下来,如今他能吃香喝辣,生活无忧,全拜王景所赐。
更何况他也听说了,王允如今得到了大将军何进的赏识,要回京师做大官去了,自己升斗小民一个,怎能不好好巴结?
只是去找一个人,送礼送钱而已,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怕什么?
虽然他不能理解王景的用意,可既然是王景决定的,那肯定就是对的!
随后王景又吩咐道:“对了,奇巧阁的生意需要扩大,准备一些可靠的人手,我要带去洛阳开分铺。”
老鲁一听就激动了,连忙向王景推荐了一个人:“犬子方,愿随都尉前往洛阳,侍奉左右,听候差遣。”
鲁方是老鲁的次子,长子肯定是要留在老家继承家业的,至于次子,成年后一般顶多就是给笔钱,让其分家,自己出去打拼,为家族开枝散叶。
如今次子能跟着王景一起去洛阳开拓基业,倒也算是一份好前程,因此老鲁非常上心,看向王景时,双眸也满是期待。
“可认得字?”
“认得认得,小的特意花钱买了个位子,让他每日都去飞白经馆听课。”
王景点了点头,才又问道:“那可有表字?”
老鲁表情顿时变得苦涩起来,他一家都是平民出身,祖上也没阔过,连寒门都算不上,表字这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东西,自然是没有的。
“既然这样,那我给他取一个吧,就叫正良如何?”
“小的替犬子谢过都尉!”
老鲁激动不已,在他眼中,王景虽然年轻,但身份尊贵,赐下表字,那是看得起他们一家。
王景倒是没有多想,他此时手下没有自己的班底,身边真正能够信任的人,其实只有貂蝉一个。
至于老鲁这种人,也只是表面顺服,毕竟真正让他畏惧的是太原王氏这个庞然大物,而非王景本人。
所以打算越过老鲁这样的老油条,直接收服鲁方,年轻人嘛,总归是比较好忽悠一些。
而王景现在也确实想要好好组建真正只忠于自己的班底了,不能只依赖家族的资助,那样以后容易尾大不掉。
倒不是说王景以前不想招募班底,关键是想也没用,招兵买马得有本钱。
没钱没奔头,谁跟你混啊?
王景张口问道:“奇巧阁眼下资产几何?”
因为王景一直安排专人查账,老鲁不敢隐瞒,便老老实实回答说:“有一千二百万钱,前些日子兖州到豫州的商路恢复通常,接下来的逍遥椅等家具应该还能继续大卖。”
王景点了点头,随后便吩咐了一句:“取出八百万钱给我,剩下的钱,拿去打通商路,记住了,每到一地,先打听当地谁说的话最管用,然后就送上厚礼。打通关节后,再以此为噱头,推广我奇巧阁的家具。记住了,产品要走上层路线,不要搞什么上门吆喝,那样很跌份儿。我要的是客人主动来找我们求购,因为我们的产品,是身份的象征。”
“小的明白,都尉不愧是都尉,就是见多识广,连做生意都是这个!”
老鲁讨好地笑道,还朝王景翘起大拇指。
“嗯,你下去吧。”
“是。”
八百万钱,虽然不多,但作为本钱却是勉强够了。
几天后,整座刺史府都动员起来,东西足足装了十二辆牛车,随行的家仆更是多达上百。
而为了护送车队,王景也召集了之前参与征讨汝南黄巾的旧部,千余兵马陪同王允一起奔赴洛阳。
出城时,车队迎面遇上了一支队伍。
对方吹吹打打的,吸引来一大批围观群众,好不热闹。
王景暗中警戒,手按刀柄,问了一句:“前方发生何事?”
随行的鲁方远远看了一眼,便对王景说道:“回禀都尉,是有乡民在祭祀玄君,是否要小的带人上前驱逐?”
“不必扰民,我们等一等就好。”
王景随后又疑惑起来:“陈留本地有很多人信仰玄君?”
鲁方正好对此事略知一二:“玄君庙还是三年前在南阳那边忽然出现的,一开始没什么人信奉,之后南阳周边的村庄出现瘟疫,引起恐慌,而后就有玄君庙的人四处赠药。”
王景一听这种信仰传播模式,立马警惕起来:“太平道张角之故技?”
鲁方立马急了,小声提醒道:“都尉切莫胡言乱语,玄君庙可是受当地官府承认的,而且一直在赠药治病,所到之处,就算是身染瘟疫之人,也在服药后药到病除,因而很受百姓爱戴。再加上玄君庙只收香火,不收教徒,并无任何逾越之举,就连南阳太守都对玄君多有夸赞。”
若是两年前,王景肯定觉得这又是什么封建迷信的的鬼把戏。
可现在他不敢这么贸然地做出判断了,毕竟按照太原王氏收罗来的藏书之中,鬼神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在以前并不罕见。
在夏、商二朝之时,中原大地鬼神遍地走,上万人的部落就有一只图腾神兽,有的大部落甚至同时供养了好几只,人神杂居的情况十分常见。
直到周朝之后,鬼神的数量开始锐减,就连各种神兽仙禽也渐渐销声匿迹,偶尔出现一次,也会被视为祥瑞或者灾殃。
不过即便如此,战国时代的鬼神还是相当强大,尤其是七雄都有各自的护国神兽或者护国神灵,在国运的加持下,一个个强得离谱。
楚国的九凤,魏国的丰隆,大秦的黑龙,都是在战场上大显神威过的,力量极为强横,甚至全力出手,直接就是山崩地裂的末日天灾景象。
直到仙秦帝朝建立,收天下之兵,铸以金人十二。
这种结合了阴阳家法术和墨家机关术的战争造物,威能浩瀚无匹,结阵而战,就连神灵也能诛灭。
其余六国供奉的神兽和神灵,也因此而全都或死或逃,消失无踪。
只可惜十二金人被霸王项羽摧毁了半数,剩下的也在战乱中不知所踪,直到汉武帝北伐匈奴之后,才得知原来其中有两具金人落入了匈奴人的手里,被安置在王庭。
到了汉武帝时期,山河社稷图横压天下,恢宏的人道气运汇聚成一条千里长的火德真龙,浩荡龙威震慑寰宇,也是从这时起,中原之地的鬼神,实力和地位开始飞速下降。
到了如今汉末,儒门大昌,绝大多数的鬼神也就能勉强压一压乡下土财主,随便来一位修成了“出口成章”的儒士,都能以一口浩然正气把祂们喝个魂飞魄散。
毕竟,时代变了。
看的书越多,越知道鬼神其实并不可怕。
王景坐在马上,没有打算上前凑热闹,倒是几位侍奉玄君的庙祝,瞧见王景等人后,恭恭敬敬地过来,先是问好,随即免费赠送了一些药丸。
黑漆漆的药丸,和龙眼差不多大,十几颗混合着装在一个小小的陶罐里,卖相相当不好,看着跟三无产品似的。
王景很难想象,正常人真能把这玩意儿放进嘴里?
不过开启法眼看了看,发现上面缭绕着淡淡的思能之力,药材大部分也很普通,并没有加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因此王景把药收下,照例奉上一些钱作为供物,便带着车队继续赶路。
自陈留出发,一路途经开封、中牟、荥阳等大城,随后在成皋驻足留步,只见一座千古雄关坐西朝东,迎风耸立。
成皋,本古东虢国,春秋时郑制邑,又名虎牢,春秋之郑,战国之韩,此城皆为重地,楚汉相争,此地更是主战场之一。
巍峨雄关,傍山而建,如龙盘虎踞,其势铮铮。
城墙上九道斑驳的剑痕,将近四百年岁月过去了,却仍向外散发出森寒的杀意,以及横绝天下的霸道。
王景只是远远望了一眼,就被其中的剑意和霸气所震慑,浑身如遭雷击。
“元旭,低头。”
王允察觉异样,急忙策马上前,按住王景的肩膀,为他疏导体内紊乱暴走的丹羽圣炎:“虎牢关墙左侧的剑痕乃昔日霸王攻破成皋时所留之招,其上道蕴凝而不散,不可多看。不过你若是有意要走兵家炼体之道,倒是可以借助剑痕上的杀意和霸气磨砺自身意志,但切记不可逞强。”
“景,明白。”
王景艰难的回应道,此时他周身仿佛被刀劈剑砍一般,强烈的危机感让他汗毛倒立。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强迫自己抬头凝视关墙上的霸王留招:“不愧是西楚霸王,以神勇无敌之姿,几乎是摧枯拉朽一般打崩了仙秦帝朝的兵家至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