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鲛人之间从来就不是一个无亲无故的两个种族，不然两者之间也就不会诞下混血的鲛人后裔了，它们只不过是更古老的我们，而白炼身上的情况，我想应该属于一种返祖现象。”
景页的话听起来轻飘飘的，但落在其他人耳朵中却响似惊雷。
白炼的表情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其实这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的意识突然飘远了，仅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与心跳声，就像是世界主动疏远了他。
随后目光下意识地投向了景页身后的大海，那里是属于鲛人的地盘，一般只对除了它们之外的溺死者开放，而他是那个偶然闯入的活人。
欢迎来到鲛人的世界。
“那这会对白先生产生什么影响吗？”
约翰神父在一旁担忧地询问着，他还记得当时在洞窟之中，白炼那一副要杀了所有人的样子，再一联想到自己拼尽全力也无法阻挡他的情况，不由得担心白炼会不会再次出现这种情况。
景页看了一眼约翰神父，显然是明白他在担忧什么，于是轻声道：
“具体的我不清楚，但他肯定不会再像之前那样被控制了。”
约翰神父闻言挑了挑眉，歪头疑惑道：
“为什么景先生这么肯定？”
景页则是叹了口气道：
“很难跟你解释，还记得洛州城下我们所经历的一切吗？”
“记得。”
约翰神父点了点头，眼中满是等待着答案的希冀。
“既然如此，还记得当时洛州城的城主赵怀义跟我们说过什么吗？他说世间万物都源自于某些存在，也因此世间万物都附带上了它们的某些特质，赵怀义当时便是利用蕴含着它们特质的物品组成了一个阵法，随后举行了仪式，你可以理解为整个洞窟就是一个阵法，那群鲛人是举行了一个仪式才导致白炼被控制的。”
景页依旧还清楚地记得，在他意识到了隐藏在这个世界下的能量后，那漫天的绿色荧光所带给他的震撼。
好在通过景页的解释，约翰神父紧皱的眉头逐渐放松了下来，虽然他依旧不认可景页口中的世界万物来自某些存在的说法，依旧坚持自己的信仰，但不管怎样，既然景页认定白炼没有事了，那就肯定没有事了。
“但我身上肯定不会一点事情都没有，对吧？”
不同于约翰神父的乐观，白炼眼神微凝的看着景页，他已经感觉到了什么，就比如说自己极其抗拒的，就在不远处如同不怀好意地凝视着自己的渔屋。
景页的呼吸一滞，他没想过白炼的直觉会突然变得这么敏锐，虽然自己身体里占主导的并不是鲛人的血脉，但作为同种病例不同程度的患者，他大概能猜到白炼正在经历什么。
“在那座石碑上，我隐约看见了大衮似乎在祭拜某种……某种……”口中的话语停留在了某处无法构建结构的地方，前方是迷雾，亦是深渊。
“某种什么？”
不知内情的王芸在身后推了一把。
景页脑海中的碎片再次聚而又散，虽未达成任何结果，但还是吐出了几个模棱两可的词语。
“某种……现象？行为？自然？逻辑？我不确定那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它所祭拜的，似乎是一个庞大到无以言说的东西，这种庞大不是形容它的躯体，而是一种……呃……非常难以说清的性质，我找不到合适的词，只能用庞大来概括。”
听着景页这矛盾到无以复加的话，王芸只感觉像是在听天书，好半天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
“好吧，跳过这个，所以这对白炼会有什么影响？”
景页看向白炼，像是在看那方尖碑后的东西，视角中的金色裂片如同心脏一般鼓动着，将一个还带着余温的答案送到了他的嘴边，随后他缓缓道：
“给予你使命，然后承受它所承受。”
像是回答了，又像是没回答，王芸与约翰神父都不解其中含义，但白炼却很清楚，因为另一个自己已经强调过了。
“它到底有什么目的？”
白炼的声音有些颤抖，他问的是“大衮”。
景页沉默地与之对视了片刻，随后轻声道：
“我不知道，但肯定跟它所祭拜的东西有关，那东西会用自己的方式告诉你的，就像它告诉我一样……”
最后这一句话景页是说给自己听的，声音低落至谷底。
此时天光已然大亮，海鸟从各自藏身的礁石峭壁处飞出，在众人目及所处起起落落，原本仅有海浪声的沙滩上像是在瞬间变得嘈杂起来。
景页循声看了过去，他知道它们在癫笑着，笑声刺耳又绵长。
“接下来我们该去哪？”
沉默半晌后，白炼问出了最后一个关键的问题。
景页看着那些发出刺耳笑声的海鸥，顿了顿后说道：
“襄州。”
没有人问为什么要去那里，亦或是那里有什么在等着众人，毕竟经历了这么多了，所有人已经意识到了一个情况，那便是询问这些问题是没有意义的，只有将自身置于那里，才会知道那里有什么。
随后王芸问道：
“既然如此，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景页闻言，叹了口气，随后缓缓起身道：
“就现在吧，圣女已经死了，潮州城与鲛人之间的联系也就被切断了，等我们把这边的事情收尾一下，就前往襄州吧。”
话音刚落，从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众人立刻朝那个方向看去，只见一大群人正奔着景页几人跑了过来。
为首的一人是景页的熟人，洛州城城主赵怀义，而他身边的则是诸多甲士以及郭云轩等一众山贼，显然是之前交给郭云轩的信起作用了。
待赵怀义等人跑到了景页面前之后，只见他躬身行礼道：
“下官拜见几位特使大人，特使大人们，你们没事吧？”
景页伸手将他扶起，发现他脸上满是汗水，看得出来是马不停蹄地来找自己的，于是笑了笑说：
“赵大人客气了，我们没事，能在这里见到你，想来潮州城的事情应该解决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