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等到武则天问话,牡丹走上前来,行礼跪下。
她知道,整件事情因她而起,今天必须把一切都说个清楚明白。
因为事出突然,牡丹没并有什么应对良策,如今她只能相信清者自清,以事实去还原事情的来龙去脉,把来俊臣的诬陷一一驳回。
“陛下,四年前牡丹在天堂地基醒来,身虚体弱,入宫之前的事确实一概记不起了。但入宫之后,关于来中丞提出的种种疑点,牡丹倒是有话要说。”
“好,不急,你且慢慢说来。”
武则天对牡丹倒是和颜悦色。
“四年前,牡丹大难不死,承蒙吉公垂怜,去掖庭做了婢女,身份低微的我原本只配在明堂洒扫,是陛下爱才惜才,才让牡丹在牡丹宴上有了表现机会。”
“那日九州池的醉月亭,是牡丹第一次得见天颜,还有各位郡王公主,也都是第一次得见。这之后,不管是重阳节的百鸟朝凤,还是上林苑的百花齐放,都源于牡丹心中对陛下的拥护和敬仰。”
牡丹先是不动声色的提及了自己之前对女皇登基的贡献,顺便把武则天吹捧了一番,这才话锋一转,提到东宫。
“正是在五兽坊孔雀苑的时候,因为一只鹦鹉,我和李隆基、薛崇简两位小郡王有了来往,但也仅限于孩子之间。自始至终,牡丹并没有主动结交东宫,东宫也没有和我联系。”
牡丹说到这儿,抬头看着武则天。
“不知陛下是否记得,我和东宫始有关联,还是因为陛下赐婚,而牡丹抗旨不从?至于后来,也是遵从圣意,为了照顾体弱的小公主,牡丹才入东宫做了少傅。”
“记得牡丹初入东宫,或许因为我是魏王义女的缘故,皇嗣还对我颇为戒备,疏远冷淡,这一点东宫上下皆可作证。”
“后来,牡丹和东宫的郡王公主们关系亲厚,是因为他们都是友爱善良之人,让孤苦伶仃的牡丹在东宫有了家的感觉。陛下,这无关阴谋权术,而是人之常情。”
“所以,在牡丹看来,不止是我自己,皇嗣自始至终也对我的身世一无所知,更谈不上什么阴谋……”
武则天静静的听着,一直没有打断牡丹。
回想起来,一开始似乎确实是自己把牡丹推给东宫的,而儿子对此还有些排斥……
如果皇嗣确实和裴氏余党有所图谋,应该早就告知牡丹身世,二人通力合作,何苦绕这一大圈?
看着陛下的神色有所松动,来俊臣有些着急了。
“那周真人和杨真人的事情怎么说?难道都是巧合吗?”
“明堂紧邻天堂,天堂倒塌之后,四处都是搜兵,我和林远两人无处可逃,就近藏身明堂,这才遇到周真人,确实是机缘巧合。”
“至于杨真人,当年裴姝月体弱,如今小公主多病,我们人道养身都选择了杨真人,只能说杨真人修行有为,医术高超。”
“如今牡丹也算修道之人,能两次拜杨真人为师,更加相信一切皆有命数。至于我们之前的师徒缘分,杨真人从未提及,她定然也不知情。”
面对来俊臣的逼问,牡丹神色平静,不卑不亢的娓娓道来,温柔的语调里却有一种无声的反击之力。
因为牡丹并不逃避问题,也不刻意撇清关系,她的话反而显得真实可信。
大殿之上的气氛,明显有了一些变化。
不过,来俊臣肯定不甘心,他继续朝着牡丹发难。
“那么十年前,薛宅的丫鬟招供,常看到宫人送去衣物钱财,这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不是宫中勾结,有人供养?”
“那是我送去的,怎么,不可以吗?”
此时,太平公主站了出来,她懒得和来俊臣废话,而是朝武则天行了一个礼,直接向她解释。
“母亲,当年我和薛绍婚后,无意得知苏氏母子的情况,因为怕您生气降罪,就故作不知。但偶尔会差人送去一些钱财衣物,毕竟那母子二人也挺可怜,他们也是薛绍的家人……”
太平公主此话一出,眼圈已经红了,武则天只是叹了口气,并未质疑。
武则天相信这是事实,因为女儿确实是这样的性格,她对薛绍的感情足以让她做出这样的举动。
不过,武则天此时不想去想薛绍的事情。
看着双方各执一词,陷入僵持,武则天看向了武旦。
“旦儿,此事关乎东宫,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
“母亲,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些年,这些子虚乌有的指控,儿臣已经习惯了。旦儿只有一句,牡丹是裴公之女的事情,我也是今日才知道。其他一切,但凭母亲裁夺。”
武旦这番话,云淡风轻里带着不少无奈和心酸,让武则天也有些不忍。看来这些年,东宫这个儿子,确实是被魏王他们折腾的够呛……
看着皇兄毫无斗志,听天由命的样子,太平公主不想再隐忍。
尤其刚才提到薛远,想起了往事,她对武承嗣的恨意就又涌上心头。
反正今日已经闹到御前,很多事情也该有一个结果了。
从来都是他们栽赃陷害,这一次,她也要好好地将他们一军。
“母亲,这些年皇兄安居东宫,不曾有任何逾越之举。他的慈孝有目共睹,倒是魏王,这些年上蹿下跳,费尽心机,总是图谋太子之位,不知是何居心?”
武承嗣刚要开口辩驳,太平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母亲,当初盈盈身体有恙,让小公主出宫修行是我的主意,与旦哥无关。至于让牡丹陪同前往,也是母后您同意的。不过是因为她精于照顾,值得信赖。这一桩桩一件件,本就是平常家事,怎么到了今日,就成了蓄谋已久的阴谋?”
“这一次,如果不是武承嗣诬陷林远,非要置他于死地,我不会出手,裴伷先也不会回来,大家相安无事,又何来的谋逆之说?要我看,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魏王自己吧!”
太平公主这番话,可把武承嗣惊出了一身冷汗。